钟淑看到母停手了赶紧去扶钟娴,声音哽咽地喊她,“姐姐,”钟娴脸上涨得通红,她是一个十分要尊严面子的人,但刚刚钟娴觉得像是被人剥光了扔在地上,任人踩踏羞辱,她没想通喜欢女孩子做错了什么?也没有想通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问自己要不要脸,她要不要脸?她还有什么脸。
钟娴推开钟淑伸过来的手,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一直把她当作榜样的妹妹,她和母亲刚才这一出和那外面的泼妇悍妇有什么区别?
钟娴扯掉了勉强挂在马尾上的皮筋,依赖十根手指将被扯散的头发重新梳了梳又扎了起来,她觉得脸有点火辣辣的疼,除了那一巴掌和丁兰刚开始扑上来她没来得及挡那几下打在脸上,其他都是在手臂上,因为穿的短袖所以丁兰打的每一下都留下了痕迹,她不觉得多疼只是觉得糟糕,不好遮挡要是被冯清看到,她得想个什么说辞才行。
钟开明今天接了小工在农场里给人挑南瓜,这会儿才收工回家,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母女三人以身份为代表各占地一方,丁兰脸色沉的吓人,而钟淑明显哭过还在抽泣中,反倒是钟娴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表情却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太多。
他以为和平日里一样钟淑惹丁兰不高兴被骂,钟娴劝架然后一起挨骂,他习惯性的当起了和事佬,被晒黑红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缓解气氛,“你们是搞了什么,又和妈妈吵架了,一个个苦大仇深的,跟昨儿晚上电视剧演的老太太一模一样,”昨儿看的电视里老太太挑儿媳妇的刺,结果儿子不但没有站在她这边,还护短自己的媳妇,老太太当时脸气的猪肝色一样。
当时一家人还坐在一起嘲笑那老太婆活该,脸比茅厕臭,他自认为讲了个有趣的笑话,又继续问,“做饭了没有啊?今天搞了一天,下午挑了几百斤南瓜,今天的瓜地离路上远,每一趟都要走好些远,我都饿昏了。”
丁兰白了他一眼,见得他这幅样子就窝火,她甚至觉得钟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和他脱不掉关系,平日里就是他这不管那不管,放纵她们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杀人放火,他就觉得女儿是好的,想到这些她有狠狠的剐了钟开明两眼,指着钟开明开骂,“吃饭?你吃得下去?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做的什么好事情,我都没脸讲,我上辈子造孽啊。”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钟娴拆解了吃掉。
钟开明这才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和丁兰这些年磕磕绊绊吵的架不少,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此时的丁兰对钟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仇人相对。
他忙慌的走到钟娴面前,因为天色已晚,家里没开灯,他先前离钟娴有几米的距离,这走近了才发现,女儿左脸上掌印和手臂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红印,他不敢相信的回头问丁兰,“你打她了?她是做什么,这么大了你还要打她?”丁兰有一个埋怨是没有冤枉中开明的,就是他向来对两个女儿心疼的紧,真真的当宝贝一样。
但这句话又刺到了丁兰,“你知道什么,我不仅打她,我想打死她,那年她掉进水里,我不该跳进去将她救起来,我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应该淹死她。”
那是钟娴六岁的时候,她在对门老方家鱼塘边玩,结果不小心栽下去了,她扑腾着喊妈妈,丁兰鞋都跑掉了不顾身上还来着月事跳下去救她,也因为那次丁兰提前闭经了。
这话说的太重了,如果是先前丁兰的打骂在她心上划了几道口,那这句话真的是杀人诛心了,她满脸错愕的抬头眼睛通红的望向母亲,她死死的咬紧嘴唇怕自己哭出声音,直到口腔里有一股血腥味散开她才松开已经咬破的唇。
钟开明也觉得过分了斥责了丁兰道,“讲些么得啊,死啊活啊,这些话能随便讲?真是气糊涂了。”他刚想宽慰钟娴就听到她吃力的张开嘴,艰涩迫使自己发出正常的声音说话,“我喜欢她,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丁兰被父女俩差点气的昏过头去,要不是她迅速抓住了椅子刚才就摔地上了,她手指在钟开明和钟娴脸上来回点,“ 你晓得没有,你的好女儿,她喜欢冯清,她们两个女的搞对象呢。”
“么得?你再讲一遍,”他不敢相信,又问钟娴,“你妈讲的是真的?”
钟开明被钟娴这句话震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钟娴喜欢冯清?她的女儿喜欢一个女人?他不信,他摇了摇头手摆个不停,“不可能不可能,钟娴怎么会喜欢冯清,不可能。”
冯清自钟娴回去后,一直心不在焉,说实话虽然她安慰冯依依没事,可她心里真的没底,她好想去找钟娴去看看她,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切菜的时候还切到收了,冯依依见她那副丢了魂的样子把刀从她手上拿走,让她去休息自己捡起了做饭的活儿,她也没有推辞,她确实需要冷静冷静。
她坐在房间里,被刀切到的手指鲜血一点点往外冒,伤口在刚开始的时候疼痛感都并不明显,她自然的忽略掉了她,她想钟娴想的紧,想迫不及待去看她的脸,她想起来再游乐园的那天,钟娴非得拉着她合张影,她当时嫌贵起先还不肯,是钟娴软磨硬泡拉着她拍了一张。
她们站在旋转木马的前年,钟娴笑的很明媚她挽着冯清的胳膊,冯清因为是第一次照相,有些紧张手指局促的握住衣角,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摄影师在按下快门的时候敢,“笑一笑哦,不然照出苦瓜脸可不好看。”她被这句话逗笑了,眉眼一弯给了一个不露齿的浅笑。
原本钟娴是要拍两张一人一张,这样不在一起的时候要是想对方还能看看,可冯清怎么说都不干,一张照片可不便宜,能买不少东西了,她已经妥协了一张。钟娴好话说尽了都没用,不得已钟娴只能使用诡计,支使冯清去买瓶汽水,然后和摄影师说一会儿让他抓拍一张趁冯清不注意的时候,她伸手给摄影师比个一就拍。
这张照片冯清并不知道,所以当时面对那张“唯一”的照片,冯清想要让给钟娴,被钟娴寻了个理由给拒绝了,“我是坚定的从一而终的喜欢着你,你慢喜欢我,所以你留着,当有人给你介绍对象时,你就把我们的照片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冯清觉得她强词夺理,哪有什么先喜欢慢喜欢,若真的追忆起来,她喜欢钟娴的时间也应当是那个时候,只是自己不敢承认。
但最终这张照片还是留在了冯清手上了,她经常没事的拿出来看看,擦的干干净净生怕落点灰,平时都是放在她房间上锁的抽屉里。
钟家的新一轮爆发还没来得及开始,村里就传来了一个大消息,老胡家的婆娘死了,他们的儿子作为孝子真披着白麻来请各家邻居了。
这里的乡俗是,当谁家有人去世孝子会挨个上门报丧,请各家的男人做丧夫请各家的女人做帮工,去世的主人家需要摆灵堂三天两夜,会有道士过来做法事为去世的人操度送他上天堂,酒席也会连摆三天,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要去吊纸送故人。
孝子到钟家时,钟开明和丁兰即使情绪正在波动中,也快速反应过来接了讯息,随后丁兰换了身衣服,就去胡家了,出门前她指着钟娴说,“你哪里都不准去,等着我回来。”
一出院子就碰到了其他帮工的女人们,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就开始说起话来,“老胡家媳妇怎么突然去了?”
“是啊,没病没灾的,我今天上午去田里还碰到她说了几句话啊。”
“什么上午啊,我下午三点从她屋前过,她在院坪里洗黄瓜,说今年家里的黄瓜长的好,准备腌点坛子菜。”
“听说是,抢电视喝了农药。”
“抢么得电视哦?”
“吃了晚饭他们一家看电视,老胡要看这个台。她要看那个,就这么吵了起来,吵的厉害了两个什么话都说。她想不开就跑到偏屋里喝了敌敌畏。”
胡家院子里搭起了棚,道士们正在做准备工作,事发突然大家都手忙脚乱,要准备酒席的食材,要购买丧事用的用品,几乎这个组的人都来了。先前聊的话题到了主人家这里,大家还是默契的止住了,堂屋里老胡的儿子儿媳正跪在地上对着母亲的尸体哭,原本入夜了就会沉寂的村庄,这个晚上唱了一夜。
丁兰的眼睛因为哭太久肿的明显,有人看出来了就找她寻闲话,“这丁兰到底是和老胡家的媳妇关系好了,这眼睛都哭泡了。”
里面的人正经历着生死别离,外面的人纵然唏嘘感到悲哀遗憾,可到底与她们无关,感慨几句也就完了,她们手上的动作麻利尽心尽力把主人把事情做好,却难能替主人感同身受分毫,即使这种痛苦这院子里十几号人绝大多数都经历过。
钟开明和丁兰都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个,钟娴和钟淑一样再大的情绪都在生气面前被冲淡了,两人在厨房下了锅面,就着坛子辣椒吃,钟娴浑身无力一碗面下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还是想去看看冯清,今天她走得急啥也没说,以冯清的细腻敏感她肯定会猜到一些,就算猜不到也不会胡思乱想,这会儿爸妈都不在是最好的机会。冯依依看她要出去急忙拉住了她,恳求的说,“姐姐你别出去,我一个人害怕,”胡家离自己家也就三四百米远,此时在家里还能听到道士唱经文,钟娴也觉得不妥,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给冯清打个电话。
“喂?”
“喂,你是哪个?
“依依吗?我是钟娴,你让姐姐接电话。”钟娴没有和依依寒暄直奔主题。
“好,等哈,”电话里传来依依走路的声音接着是两声敲门,和她传来隔着距离传过来的说话声,“姐姐,钟娴姐姐打电话来了。”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耳边听见熟悉的声音,“钟娴,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钟娴那颗心才得到安稳,她用力的握住听让它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耳朵,“冯清,”她一开口就想哭,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我在,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和我们有关?”
“不怕,你不要担心我能处理好的,……冯清,胡婶去世了。”
冯清果然猜中了,还不等她反应,钟娴后面的话,让她张开的嘴又停住了,她不晓得讲些什么,沉默了太久,直到钟娴再次开口,“冯清我今天不来找你了,明天我爸妈会去胡家帮忙,到时候我来找你,你等我好不好?”她说的急切又忙乱,呼吸都是错乱的。
冯清心疼她,可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应该着她,连说了三声好,未了觉得不够又补了句,“我会等你的,你不急不要慌,我在的。”
钟娴的定心丸吃到了嘴里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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