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璟……”关雪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迟璟开口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一次一次出现在他身边，究竟想做什么。
干脆趁今天都挑明了吧。
关雪时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迟璟果然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想了很久。
前一个向迟璟表白失败的例子才刚刚过去，关雪时委婉了。
“我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
迟璟眉微皱，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少说一个字。
接近他，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冲他笑，都是想要和他做朋友？
迟璟觉得不是这样。
偏关雪时眼神坚定，一口咬定就是朋友。
“为什么想跟我做朋友?”
“因为……”关雪时疯狂头脑风暴，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美色动人吧。
有了。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该是我的朋友。”关雪时本来想胡扯，好好夸赞迟璟一番，类似因为他画油画特别棒之类的。
可是她还是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她一见到迟璟，就对他动心。但她还是委婉了，省去一个字，意义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迟璟信不信她说的。
迟璟自己是不会第一次见就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的，但天地广阔，允许一切存在，也许那会什么磁场改变，让关雪时有了这种想法。
关雪时圆亮的眼睛闪烁，深吸口气又吐出口气，看得出是很紧张迟璟的回答。
迟璟沉默一会，对他来说，朋友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他更习惯一个人。
“我不需要。”迟璟缓慢开口。
他不需要朋友。
“可是……怎么会不需要？”每个人都需要朋友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么，和她成为朋友又不亏，她大方美丽又善解人意。
关雪时不明白，还再做争取。
“你可以不用那么快回答我，可以再考虑考虑的。”她声音越说越低，显然是受挫的。
她想迟璟一定是不太冷静。人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迟璟一定不是因为不想跟她做朋友，肯定是不冷静。
反复做心里建设，关雪时把自己哄得还算平和。
便见迟璟很确定，再次回答她:“我不需要。”
关雪时水润的眼睛失去神采，她有些郁郁不解，做朋友也被拒绝么，明明她已经很委婉了。
迟璟可真是座很难翻越的山。
话已说清，但迟璟没想到隔了一天，整八点，在画室外又看到关雪时。
关雪时看见他，主动开口:“我昨天失眠了，一整夜都没睡着。”
说着一连打好几个哈气，又怕迟璟不信，特地向他展示袋子里的薄毯和枕头。
她连装备都准备好了。
所以她真是来睡觉的，迟璟点点头，请她自便。接着用钥匙打开画室门。
没一会，关雪时探头:“我今天可以在画室里睡吗？”
有更好的环境可以选择，她就不太想睡过道。
迟璟没说话，但明显是听见的。
等待一分钟，关雪时知道他是默认的。心里松口气，还以为会遭到拒绝。
昨天她在宿舍想了一整天，钟晴劝她放弃，她自己也劝自己放弃。迟璟连做朋友都拒绝，可见是没留一点缝隙好让她钻的。
按道理来说，就该止步于此。
但她老是会想起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嘴上说放弃了。
那就再努力一次，要是……要是迟璟态度很差劲，亲口说讨厌她，关雪时果断就走。
关雪时提着袋子进来，进到陌生环境中习惯性先打量。
和之前那间潦草的画室相比，这间明显丰富许多。
靠墙的两边叠放着许多画作，关雪时没有随意翻动。
她问:“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迟璟正将羽绒服脱下，换上常穿的旧衣服，闻言没抬头，“不全是。”
“……那哪些是你画的？”
迟璟扣好扣子，抬头，“你面前的就是。”
关雪时立即看去，是张人物肖像，画得惟妙惟肖。关雪时不懂画，可作为门外汉来说，她觉得迟璟画得特别好。至少从男生悲切的眼眸中，她看出男生一定遇到了特别伤心的事。
“这是做什么？”迟璟刚站上脚手架，关雪时的询问便到，听声音离他很近。
迟璟回头，她就在他身边。
她一路参观，参观到这儿来。
不用迟璟回答，关雪时已经看懂了。
迟璟是要画画，画板高度只比房梁矮一点，难怪要站到脚手架上。
迟璟没答反问:“你不睡?”
关雪时心虚摇头，“我现在还不困。”
气氛这么好，她才舍不得睡。
迟璟点点头，没做他想。
关雪时趁机得寸进尺:“我能看一会你画画吗？我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
迟璟抿唇。
关雪时:“要是不可以就算了，我就是没看过别人画油画，好奇。”
她小脸低落，埋进两侧浓密的头发里，脚尖局促地前后点地。
迟璟退步:“看吧。”
他头回得太快，以至于没看到关雪时眼底的斑驳笑意。
迟璟用天蓝混了点白色起画。
关雪时屏息静气，她第一次看迟璟画画，怕自己的呼吸会打扰他。
看了会，关雪时想自己肯定是没有艺术细胞的，因为她压根看不懂迟璟在画什么，她觉得蓝色起笔在高处，一定是表达天空，结果迟璟转头涂抹一笔黑色上去。黑色垂直一条下来，关雪时觉得是城堡，结果一抹红将城堡拦腰折断。
难道是在搞抽象？油画有抽象派么，关雪时想不到，刚想拿手机出来搜，迟璟转头，看样子是要下来。
关雪时很有眼力见，“你要什么，我来帮你拿。这一上一下的多麻烦。”
她说得在理，迟璟很容易被劝服。
他的水桶里忘放了支中号画笔，请关雪时从墙边矮柜那拿过来。
矮柜那晾晒一排画笔，有小有大，有的区别并不十分明显，似乎只有笔杆的区别。
迟璟怕她不清楚中号的意思，提醒道:“比我手上这支小差不多一倍。”
关雪时抽空看了眼点头，“好。”
然后认真挑选一支递给迟璟。
迟璟接过，原先那支想了想，还是交给关雪时，由她放在脚边的备用水桶里。
他刚用了黑色，不想扔进脚手架上的水桶里，会把水染混。
关雪时继续看迟璟画画，没一会迟璟的颜料盒里赭石用完，又让关雪时从包里拿过赭石，她取了点倒在格子里。
迟璟将用完的赭石递给关雪时，“你还不困吗？”
他怕关雪时是为了留这给他帮忙。
关雪时摇头，笑嘻嘻的，“好奇怪啊，我一进画室就不困了。”
迟璟:“……”
关雪时也反应过来，似乎说漏了。
往回找补，“我是说好像过了那个困的点了。”
越找补越觉得稀碎，干脆闭嘴。别一会迟璟觉得她烦，赶她出去。
好在迟璟没说什么，继续投入创作。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要关雪时帮忙，关雪时哈气一个接一个，是真有点困了。
迟璟可真有耐心！
关雪时急需找点事情来做来转移困意，不然一会迟璟看见她打哈气一定会劝她去睡觉。而她怕自己没有那么好的意志力，说不定沾到枕头就会睡过去，这样就看不到迟璟画画了。
而这样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关雪时很珍惜。
迟璟全身心投入在作画中，丝毫不清楚关雪时所想。
关雪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视线盯向脚边的水桶，黑色晕染大片，水已经变得浑浊。
迟璟单将这一支留下，看来是不再需要。关雪时蹲下身子，手持画笔来回摆动，浑水激荡起层层涟漪。
关雪时晃动好久，将画笔从水中剥离，画笔上还在掉连串水珠。她没多想，前后甩了甩。有一滴恰好滴到迟璟手臂上，他才恍然惊觉，反应慢一拍地看向关雪时。
关雪时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因为靠近地面的画纸上也有不同层次的污渍，雪白的画纸与之形成超强烈的对比，特别明显。
关雪时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她快速滑跪，“对不起。”
迟璟倾身看了看，倒没什么，那块区域他可以用更暗的颜色覆盖掉。
看着局促不安揪衣角的关雪时，迟璟道:“还不困吗？”
她真的不需要一直在这陪他。
这话到关雪时耳朵里，她觉得迟璟在很委婉嫌弃自己碍事。
确实，她就算无意却也间接毁掉他的画作。
任何人都会生气的。
关雪时摇摇头，“我今天先不睡了。”
她还得下田呢。
再说刚刚的错误完全把她的瞌睡赶跑，她哪还睡得着？
迟璟没再劝她，点点头。
但他迟迟没能听到那道关门声。
迟璟转头。
“那我明天来睡觉！”
关雪时语速很快，似乎是不想给迟璟思考的时间，仿佛这样他就会下意识答应她。
迟璟点头。
关雪时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得逞偷偷扬起嘴角，一边后退一边和迟璟招手，“明天见。”
清脆的关门声显示着关雪时愉悦的心情。
迟璟转身，唇角微勾，添了抹朱红在画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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