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唐尔嘉的消息，楚子复皱起眉来。这几天因为唐尔嘉的嘱托，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也有试过跟着叶柯依，送她先回女生寝室，再自行回男寝——结果被同寝的阮一鸣撞见，差点就传出他暗恋叶柯依的消息。
所以今天，他只是看着叶柯依走出了教室，却并不知道叶柯依是否有回到寝室。
他不知道唐尔嘉为什么这么笃定叶柯依会出事，甚至在去比赛的半路上放弃比赛，也要赶回学校。但他能明白的是，来的这个世界本就没法通过常理难说清，唐尔嘉作为曾经的亲历者，或者真能感受到他感受不到的东西。
可是现下即将熄灯，贸然跑出去找人，要是撞上保安，恐怕还没找到人，自己就先被抓了回来。
熄灯铃停，整栋宿舍楼断电，但浴室里还透出一丝光亮，不断有水声传出——余铭轩回来得居然比楚子复还迟，拿着台灯进去洗澡。他看向余铭轩的桌面，发现手机倒扣在桌子上，边缘正透出幽幽的白光。
没多犹豫，楚子复拿起余铭轩的手机，点开了VX界面。
***
唐尔嘉赶到教学楼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熄灯，但尚未落锁。她知道，这是因为保安还需要再巡逻一回，等巡逻完成后再锁上教学楼的铁门。
至于落锁的具体时间，要看巡逻的具体情况。唐尔嘉也是后来才知道，在第一世界事故当天，保安因为处理一些意外耽搁了锁门的时间，才会让她们觑着机会在午夜前夕溜进教学楼。
手头没有手机，唐尔嘉不敢开灯，只能摸索着楼梯的扶手、借着间或透进来的路灯灯光，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上爬。她先去的6楼天台，天台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落锁的习惯。立秋的风已经带上十足的寒意，吹得她将脖子瑟缩进领口。
“柯柯？”
唐尔嘉推开天台杂物间的门，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连咳好几声。“啪”的一声，无力的日光灯连续闪烁好几次后亮起昏暗的光，一会儿还要因为接触不良再闪烁一下。
“柯柯，你在吗？”
唐尔嘉走进杂物间。在曾经的很多日子里，她常常会梦见这个地方，梦境里的这里阴森可怖，忽灭忽亮的灯光间隙里，有笔仙在阴影里暗笑。她常常想，笔仙真的存在吗？那个在这里失去生命的学姐，是不是正挂着嘲讽的笑看着我们？
可当她真的回到这个年纪，再次推开这扇门，心里却只觉得空落落的。
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呢？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鬼魂，没有笔仙，也没有叶柯依。
寒风虽冷，却也让唐尔嘉冷静下来。
灰……尘？
唐尔嘉捻了捻手指上的灰，反应过来一件事。杂物间许久没有人进来，才会积累下这些灰尘。若是柯柯来过、或者现下就在里面，推门进来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灰。
以防万一，她还是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杂物间，确定没人之后，她走出杂物间，随手带上了门。
既然柯柯不在杂物间里，那她会在哪里呢？
思绪纷乱，唐尔嘉沿着楼梯往下走，回过神之时，已经停在了教室门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走进教室，在叶柯依的位置上坐下。
如果我是柯柯，我当时会想什么？
我看到了尔嘉的消息，但我今天决定去杂物间玩笔仙游戏，所以我有些心虚，不敢回复她的消息。
我一个人去杂物间，不必先回宿舍和谁汇合。那么对我来说，最简单、省事的办法就是——
留在教室里。
唐尔嘉睁开眼，环顾四周。可四周一片死寂，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
不对，楚子复明明说，他看到了柯柯离开教室。
她重新闭上眼。
假如……假如我不想被其他同学看见，等大家都离开教室后再回来。那么我会做什么呢？
「……笔仙会检视来者是否虔诚。因此，除了我们自己，什么东西都不能带……」
我是柯柯，我没有回寝室，我留在教室里。此刻我身上有手机和哮喘药，我会怎么做？
唐尔嘉仍闭着眼，手慢慢地伸进了抽屉里。没多困难，她触摸到了一个长方块、冰凉的物什。她快速睁开眼，手往旁边一带，另一样圆筒状、带个喷嘴的东西，就跟着手机一起，从抽屉中拿了出来。
柯柯的手机和药，真的在这里。
唐尔嘉的心跳忽然加速起来。一个一直困住她的秘密在此刻掀起一角。
余铭轩到底跟叶柯依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主意，去玩这个该死的笔仙游戏呢？
她一直都知道叶柯依的锁屏密码，手机轻而易举地在她眼前解开防备，她点进叶柯依的VX……
***
「轩：阿柯，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传闻。你知道多年前在天台杂物间上吊的学姐吗？」
「叶子：你要说鬼故事了吗？别说啦，我胆子可小了~」
「轩：哈哈哈，不是，她不吓人。我听说有人去杂物间请笔仙，把她请出来了，得到了好几个问题的答案。」
「轩：我也好想问问她，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轩：阿柯，你还在吗？」
「叶子：我在」
「叶子：铭轩，这都是以讹传讹，你别想这些了。我们以后肯定会好好的呀~」
「轩：哈哈哈，我也觉得。」
……
「轩：阿柯，我今天去了杂物间请笔仙。」
「轩：【杂物间的照片】」
「轩：可是她没有出现。」
「叶子：哈哈，我就说传闻是假的吧。」
「轩：可能是我不够好，笔仙不愿意来见我吧。你知道的，我爸妈根本不在乎我。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在乎我。」
「叶子：铭轩，你别这么想。这就只是个传闻而已。」
「轩：我知道了，睡吧。」
……
「轩：我明白为什么了。原来拜笔仙什么身外之物都不能带，我上次带了手机，难怪没成。」
「叶子：原来是这样呀~」
「轩：阿柯，你能为我们去一趟吗？」
「叶子：啊？你让我去吗？」
「轩：对啊，上次我去过了，这次轮到你去，不是很公平吗？」
「轩：你记得什么都别带，手机啊、药啊，都留在外面。」
「叶子：可是你知道的，我有哮喘，不带药很危险的。」
「轩：只是去一趟试试，真的请不出笔仙也没关系。就这么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轩：不会这么凑巧的。」
「叶子：我觉得这还是不太好。」
「轩：为什么不好？阿柯，你不爱我吗？」
「叶子：咱们明天再说吧，早点休息。」
……
「轩：你什么时候去杂物间？」
「叶子：……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
「轩：对不起，但是我太爱你了。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一样爱我。」
「叶子：我当然爱你啦！」
「轩：那你什么时候去？」
……
「轩：你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为我做吗？」
「叶子：【可怜表情】」
「轩：果然，我不配得到爱。」
「轩：没有人真正爱我。」
「轩：早点休息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
「叶子：铭轩？」
……
「叶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
「叶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
「叶子：对不起，是我伤你心了。我去杂物间试试看，好吗？」
「轩：好啊」
「轩：阿柯，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
“喂……老秦……”阮一鸣所在的上铺正对着余铭轩的桌子，早已发现楚子复在偷看余铭轩的手机。“噗嘶噗嘶，”他用气声提醒楚子复：“水声停了……余铭轩要出来了……”
可楚子复像是压根没听见他说的话，低着头一个劲地滑动手机。如果此刻有人在床下，就会看见一张被手机蓝光照亮的脸上，咬紧的牙关和迸起的青筋。
还没等阮一鸣再提醒一句，浴室门打开，余铭轩擦着头发端着盆走出来，楚子复拿着手机的情景就这样一整个落入他的眼帘。
“你干什么！”
他把手里的盆一扔，冲上前就想要抢下手机；可楚子复比他更快，他只感觉衣领被揪着提了起来，紧接着，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整个寝室哗然，骤然间就吵闹起来。
“你还有脸打我？”
余铭轩一股努力冲上头顶，立即就跟楚子复撕扯起来。可他平日里压根不锻炼，细胳膊细腿的，也不是秦旭这具壮实身体的对手。
立马就被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等生活老师赶到的时候，余铭轩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外加青紫的鼻梁和额外，擦破皮的脸颊，躺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咒骂。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打什么架？都给我到办公室去！”
片刻之后。
生活老师没好气地看着俩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见余铭轩受的伤更重，就先点了他：“你先说。”
余铭轩正等这一刻呢，立刻控诉起来：“老师，我刚洗完澡出来，他不光偷看我东西，还莫名其妙揍了我一顿。老师你看……”
生活老师也觉得奇怪，就看向楚子复：“你为什么揍他？”
楚子复冷扫了余铭轩一眼，后者正觉得莫名，就见楚子复从兜里掏出他的手机，交给了生活老师：“因为他教唆同班同学半夜去杂物间冒险，我气不过，就打了他。”
“什么？”生活老师一头雾水，接过手机就要看。余铭轩急了，伸手想要去抢手机，被楚子复一下按回了原地。他还想动，被生活老师一记暴和：“你给我站回去！”
“老师，我建议现在立即去找这名同学。她叫叶柯依，我们都知道她有哮喘病。如果她真的听了余铭轩的唆使，没带药就独自一人去闯杂物间，万一出了事，问题可就大了。”
“你、你说得对。”生活老师也有些慌了神。“她是哪个寝室的？我让女寝的老师先去看看！”
说着，她一边回身找手机，一边狠狠地剜了余铭轩一眼。
“你这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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