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风铃声叮当作响，唐尔嘉踩着阳光进入花店，罗莹正在处理花枝，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怔愣了半秒露出一个笑容。
“你上次来过对吧？”她把怀里的花插到水桶里，起身解开了围裙。“今天想好要买什么花了吗？”
唐尔嘉微笑道：“今天打算去看看母校的老师，有推荐的花吗？”
罗莹露出了然的神色，在店里环顾一圈，当下就有了想法：“康乃馨、百合、向日葵、剑兰、洋桔梗，这些花的花语都合适。你要送给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呀？”
“嗯……包两束花吧，一束给男老师，一束给女老师。”见罗莹笑着点头，唐尔嘉装作攀谈的样子：“也是很久没回学校了，教我的老师也就剩下两位了。”
“这两位老师人一定很好，学生毕业了还惦记着他们。”罗莹一边含笑附和着，一边不忘本职工作：“送女老师就选粉色的康乃馨当主花吧，搭配几朵白色的百合和紫色的洋桔梗。至于男老师，颜色就素净点，白色百合、剑兰再加上蓝色的洋桔梗。你看这样行吗？”
唐尔嘉点头道：“听起来不错，就这样安排吧，辛苦帮我包装一下。”
罗莹应好。今天店员不在，罗莹便自己动手，很快就从各色水桶里点出几枝花和尤加利叶，拿出包装纸和丝带扎起花来。
趁着这个空档，唐尔嘉不经意地倚靠到罗莹边上，见她处理花枝的手动作很快，不过没带手套。这回她看得清楚，罗莹不仅手上有细小的疤痕，手腕上带手链的位置似有一条较深的长疤，动作的时候手链滑下来，这才看得见。
这个罗莹看起来，似乎有一点自毁倾向。
罗莹的手很灵巧，两束花很快就打包了出来。她把花递给唐尔嘉，唐尔嘉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
“两束花比较大，我一个人拿不走。你们店里提供送花的服务吗？”她问道。
罗莹说：“可以的，我叫个闪送小哥吧。你想把花送到哪里？需要写个卡片吗？”
“好呀。”唐尔嘉笑眯眯地应道：“粉色这束送给静临中学的金老师，卡片随意写点吉祥话就好，她在高二年级办公室；白色这束么……应该是送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吧？”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口齿清晰地说道：“送给严振中老师。”
提到“静临中学”的时候，罗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提到“严振中”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愕，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话说你这家店离静中还挺近的。”唐尔嘉继续加砝码，“你认识严老师吗？”
“不、不认识。”罗莹显然有些慌乱，竟没听出唐尔嘉只提到了严老师，没有提到金老师。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苍白地笑了一下，找补道：“静临中学的老师这么多，我们这个小店哪里会都认识。”
“也是。”唐尔嘉不再纠缠，“辛苦帮我把花送一下，多少钱，在哪里付？”
***
等到唐尔嘉下午到学校的时候，花已经如期送到了。她先去拜访了以前的班主任金老师，几句话就把老金哄得眉开眼笑，半点不再有因为波莉莉案怪罪唐尔嘉的意思。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严振中就要难缠得多。
按下心里纷乱的思绪，唐尔嘉敲响了严振中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颇有些威严的男人的声音。
换上轻松的表情，唐尔嘉推开办公室的门：“严老师，还记得我吗？”
严振中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眉间颇深的川字纹又深了几分。他没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唐尔嘉。
“是我啊，唐尔嘉。高一的时候，你还教过我们班的物理课呢。”唐尔嘉顺着这目光的意思，自我介绍起来。听唐尔嘉这么一说，严振中的眼神也松动了些，看起来像是认出了唐尔嘉。
“原来是你啊，真是很久不见了。”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学校看望老师了？”
“其实我先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回来过学校一次。”唐尔嘉提示：“就是之前那个坠楼案。”她赔笑道：“我现在是市局的一名刑警。”
“啊，这事儿啊，我有印象。”严振中话锋一转：“这个案子我听说已经结案了吧？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调查吗？”
“不不不，”唐尔嘉连忙摆手，“这不是上次为了查案，对老师和同学们还都挺不客气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可前阵子忙，一直抽不出时间。今天有空，就想回来看看，也跟老师们说声抱歉。”
她一指办公室里的花束：“这是我送来的花，严老师还喜欢吗？”
唐尔嘉的态度诚恳，严振中看见花露出一丝笑意，神色便也松动下来，不再那么严厉。其间俩人客套了好几句，唐尔嘉提议说想去学校里逛逛，严振中欣然同意。
“严老师，你在我上学那会儿就当上级长了，我还以为你现在至少是教导主任了呢。”唐尔嘉佯作无知道：“刚才我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敲了半天门都没人，还是路过的同学给我指的路。”
“钱主任三年前退下来的，后面学校里面也没安排。”严振中笑笑：“我啊都是听学校的安排，做什么职务都一样，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唐尔嘉附和道：“严老师说的是。我们这些毕业的学生也一样，都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话说回来，我今天这束花就是从学校后面那家花店买的。听隔壁小店的老板说，花店老板娘也是静中的校友呢。”
严振中面不改色：“是吗？看来她是对静中比较有感情，才把店开在离静中这么近的位置。”
唐尔嘉从严振中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这没什么，在她的刻意引导下，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附近。
“咦？这里怎么有个门？”她装作好奇的样子，快步走过去。“我之前上学的时候，都不知道这儿有门呢。”
严振中被迫跟上，淡淡地扫了一眼，语速极快：“哦，这个东南门，已经废弃不用，现在封死了。”他后退几步，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尔嘉啊，我这边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的严老师，你先忙吧。”唐尔嘉和煦的笑道。“好久没来了，我再逛逛。”
严振中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转身便快步走了。唐尔嘉走到东南门附近，沿着东南门的栏杆看向外面，正好能看到罗莹的花店。
她微微挑眉。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东南门附近有监控，唐尔嘉检查了门锁，确定门已经被锁死。她思索片刻，决定换个角度突破。
静临中学正门（北门）门卫室。
“看完老师了？”门卫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唐尔嘉。
“是呀大爷。”唐尔嘉应道，借机攀谈起来：“大爷，我刚逛学校的时候，发现学校居然还有个东南门，门边也有门卫室。这个门好像在我读书的那会儿就不用了，为啥呀？”
“那个啊……”门卫大爷也爱唠嗑，立马接过话头：“那个东南门本来也开，之前是老朱守在那儿。不过东南门对着巷子，加上周边是小树林，到了晚上黑黢黢的。校领导说那边比较乱，等老朱回家之后索性就把门封死了，装了好几个监控，再加上保安日常巡逻，也能保证安全性了。”
东南门之前的门卫姓朱？
唐尔嘉在心里默默记下。
***
“小唐姐，查到了，之前在静临中学工作的门卫姓朱的只有一个，叫朱兴生。我还查到这个大爷因为中风，现在在市一医心血管科住院呢。”管琪说完，好奇地问道：“小唐姐，你为什么要查这个门卫大爷呀？”
“没什么，是一个老案子。”唐尔嘉含糊道。“多谢你啦琪琪，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哦哦好的。”管琪应道。她放下电话，鼠标下意识地往下一滚，看清朱兴生的亲属之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谢路端着保温杯路过，看见管琪的神情，便走了过来。管琪指着屏幕道：“谢队，小唐姐让我帮忙查静临中学的一个门卫大爷，结果……”
谢路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个信息，先不要告诉尔嘉。”
管琪不明就里，仍点头称是。
***
唐尔嘉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到朱兴生的病房。这是一间三人病房，朱兴生在最里面那个靠窗的床位。来之前，唐尔嘉其实做了心理建设，可她真的看见朱兴生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原本她想，东南门离董敏敏的失踪位置很近，朱兴生作为门卫，那天晚上兴许能看见什么。可一拉开帘子，朱兴生歪着半边嘴角，唾沫从挂着的那半边淌出来，看样子已经说不了话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搬来椅子在床边坐下，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大爷，如果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的话，你看能不能跟我说说？”
朱兴生一动不动，斜着眼睛看她。
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熄灭，唐尔嘉叹了一口气，起身预备离开。就在这时，朱兴生费劲地抬起手，抓住了唐尔嘉的胳膊。
唐尔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大爷，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嗯、嗯！”朱兴生发出含糊不清地哼唧声，眼睛不住地身后看。唐尔嘉有些迷茫，但还是顺着他的目光，往朱兴生枕头后面一摸。
这是什么？厚厚的一沓……
唐尔嘉低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居然、居然是一本学生名簿！
一个没拿稳，学生名簿跌落在唐尔嘉的膝盖上，翻开来的那页上，正好有楚子复的照片。似有所感，她转过头，帘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哎呀，那护工真是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不好意思啊楚律师，麻烦你送我过来！”
“没事，不麻……”
帘子拉开，楚子复正好撞进唐尔嘉的视线里，怔愣之间，学生名簿爆发出一阵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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