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黄昏，微风正好。
五条悟从挤挤攘攘的人群中钻出来，手里抱着印有‘喜久福’字样的牛皮纸袋，嘴里还叼着一颗附赠的糖。
他大步流星走到一位黑发少年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对方：“走了，杰。”
夏油杰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视线越过挚友的肩头，不动声色地朝五条悟身后瞥了眼：“我说……你多少读点空气啊。”
三米外的那个身影，浑身被低气压包裹着。
“夜蛾老师看上去快要气炸了。”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不就是做任务忘记放‘帐’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老师才会气成那样的吧？”夏油杰扶额，看着挚友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开始同情起夜蛾老师来。
“哈？可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仙台吧？错过喜久福，我会难过很久的。”
“吃不到甜点就会难过很久，你是小朋友吗？”
“略略略——”白发少年对着挚友做了个鬼脸，转身时恰好撞见夜蛾正道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
“比起这个。”五条悟突然凑近，墨镜后的蓝色眼睛带着点审视，“你脸色很差哦，杰。”
夏油杰：“……我没事。”
“是吗？那要不要来点喜久福提提神。”五条悟晃了晃袋子。
“谢了，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夏油杰婉拒。
三人往辅助监督定好的地点走去，路过街角那家女仆咖啡厅时，落地玻璃窗里忽然晃过一抹粉色。
穿着黑白配色女仆装的粉发少女，正站在餐桌前，双手比出俏皮的心形，对着盘里的蛋包饭念念有词。
“moemoe~kirakira……”
尾音落下的瞬间，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及淡的咒力波动，像投入湖面的细针，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
夜蛾正道顿住脚步，锐利的目光隔着墨镜又穿透了玻璃，牢牢锁定住那个转身离开桌前的粉发少女。
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脖子从前面折回来，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明知故问：“怎么停下来了？夜蛾——”他拖长了调子，故意曲解道，“原来如此，女仆啊……奇怪的癖好突然爆发了吗？”
夜蛾正道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没有当街痛殴自己的学生。他狠狠剜了五条悟一眼，实在提不起跟他说话的**，竟真的转身，推开了女仆咖啡厅的门。
夏油杰在前面一脸错愕，看着夜蛾老师真的走了进去，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的咒力波动……现在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五条悟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拽着他往门里冲，“不过看起来很有趣，你不好奇吗？杰。”
“等——”
风铃轻响的瞬间，夏油杰撞进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眸。粉发少女扎着蓬松的低麻花辫，发尾挑染的几缕白色像揉碎的月光，衬得那张笑脸愈发明媚。
她怀里抱着菜单，黑白配色女仆装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甜度刚好：“欢迎回家，主人。”
“今天想吃点什么？”她微微歪头，耳后碎发滑到脸颊，露出小巧的耳垂。
——
五条悟拉着挚友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刚要开口，少女就贴心地自我介绍道：“主人叫我柚子就好啦。”
“那么，小柚子酱~”五条悟拖长调子，撑着下巴，“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吗？”
“主人要不要试试最近新推出的‘萌萌爱心蛋包饭’呢？”面对客人略显轻佻的称呼，经过专业训练的小林柚子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她熟练地将彩蛋翻到特定的那一页，干净圆润的指尖点在图片上。金黄色的蛋皮裹着饱满的米饭，整个蛋包饭被特意凹出心形的形状，酱汁色浓又热气腾腾。
“大家都说超——好吃哦。”
“看上去不错嘛！那老子就要这个了。”五条悟拍板时，夏油杰正盯着少女额前那缕不听话的碎发发呆，直到被点名才回过神。
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莫名卡在喉咙里，最终变成：“……跟他一样，谢谢。”
“饮料呢？”
“超甜的果汁！”五条悟抢话，转头看向挚友，“你呢？杰。”
“乌龙茶就好。”
小林柚子微微欠身，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两份萌萌爱心蛋包饭，一杯特调甜果汁，一杯乌龙茶~请稍等哦，主人~”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后厨的门帘中，夏油杰才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
萌萌女仆咖啡厅后厨。
早川奈奈抱着收上来的餐盘，差点撞上门口发呆的柚子：“啊嘞……柚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差点就撞到你了哦。”
“啊！奈奈姐，对不起！”小林柚子慌忙侧身让路，指尖无意识绞着围裙带子，“刚才在想一道数学题……”
“我们柚子是个认真努力的好学生呢。”早川奈奈笑着把托盘塞进她手里，两份新鲜出锅的蛋包饭还冒着热气，“快去吧，客人等着呢。”
小林柚子接过托盘，朝早川奈奈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耳尖却悄悄红了。
谁在想数学题啊——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黑发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勾的她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嗯！谢谢奈奈姐。”柚子接过托盘，又麻利地从料理台上端起饮料放好，“那我出去送餐啦！”
脚下仿佛生了风，小林柚子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后厨，生怕奈奈姐再追着她多问一句。
——
“主人久等了~”小林柚子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五条悟正对着窗外的晚霞晃悠长腿。她先放下两杯饮料，再小心翼翼地把蛋包饭摆上桌，特意让心形的尖尖对准两位客人，“锵锵！‘萌萌爱心蛋包饭’来咯！”
五条悟先拿起那杯色彩缤纷的果汁，嘬了一大口，随即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不错嘛！小柚子酱~这甜度，完美！”
“能让主人满意就太好了~”小林柚子双手合十，眼睛弯成了月牙，“接下来要为蛋包饭施展变好吃魔法了哦，哪位主人先来？”
“嗨嗨嗨！这里这里！我先来！”五条悟像个抢答的小学生一样高高举起手，夏油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悄悄摸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好！那么请主人跟着柚子一起做动作哦~”小林柚子稍微往五条悟那边走了走，停在了一个安全距离上。
她的手掌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圆圈，五指开合间像是有星星在跳动：“moemoe~kirakira~dokidoki~”
甜软的咒语裹着咒力散开，最后在蛋包饭上方定格成绽放的手势：“oishikunaare~（变得美味吧~）”
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被察觉的咒力波动震荡开来，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了蛋包饭上。
“——！”
夏油杰瞬间挺直了背脊，瞳孔微缩：“刚才那个是……”
“杰！”五条悟突然拍他的背，打断了夏油杰未说出口的话，脸上挂着恶作剧的笑容，“喂喂~这就等不及了吗？”他一边说，一遍拼命朝夏油杰使眼色，但‘看好戏’的成份显然多于提醒。
“哈？”
五条悟夹起嗓子，模仿着小林柚子刚才的语气，甚至夸张地比划了一个爱心，“准备好跟着小柚子酱一起dokidoki~了吗？嗯？”
空气凝固了数秒。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捂住了脸，声音透过指缝闷闷传出：“……是的，非常抱歉。我确实等不及了，拜托也请给我的蛋包饭施加‘变好吃魔法’吧。”
“噗——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差点掀翻屋顶。
夏油杰：“……”
第二次施展魔法，夏油杰屏住呼吸去感知那丝不易察觉的咒力波动。
微弱却精纯，像温润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渗进蛋包饭里。
不是错觉，真的是咒力波动。
所以，这个粉头发的女生也是咒术师吗？她给食物附着咒力的目的是什么呢？
“好啦~”小林柚子微微退开一些，眼角余光瞥见黑发少年拿着勺子，正专注观察眼前的蛋包饭，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指了指柜台的方向：“柚子会一直在那边，两位主人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召唤柚子哦。”
这么点咒力五条悟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份蛋包饭的味道了，于是毫不犹豫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唔——！”
“悟，感觉怎么样？”夏油杰压低声音追问。
“啊……超好吃的，杰，你快尝尝！”五条悟一边咀嚼一遍含糊不清地推荐。
夏油杰扶额：“……我问的不是味道！”
“安啦安啦。”五条悟又挖了一大勺，腮帮子鼓鼓囊囊，“就这么一丁点儿咒力，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而且——”他用力咽下，“只要咽下去，那点咒力就直接散掉了。”
夏油杰将信将疑，但看五条悟吃得那么香，他也好像有些饿了。
今天调服的裂口女拥有展开简易领域的能力，对付起来并不轻松。刚入学不久的他，手头咒灵存货虽然不少，但都实力平平。这次主要靠着体术和纯粹的咒力硬拼，消耗着实不小。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任务结束后立刻就吞下咒灵玉，以防节外生枝。
而每次吞下咒灵玉，他的味觉都会暂时性失灵。明明已经过了2个小时，喉咙深处却还残留着咒灵玉滑过时的恶心反胃感。
夏油杰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蛋包饭，默默呼出一口气。
算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确实是饿了。就算尝不出味道，能填饱肚子也是好的。
况且悟说的也没错，这点诅咒，根本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吧？
少年们骨子里的自傲在此刻尽显无疑。
而不远处独自一桌的夜蛾正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头疼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两个问题儿童……真是太乱来了！
夏油杰做好了如同嚼蜡的心理准备，舀了一勺蛋包饭塞进嘴里。
温热的蛋包饭入口时，夏油杰愣住了。
好吃！
久旱逢甘霖般，麻木的味蕾被瞬间唤醒！酱汁的咸香混着口感滑嫩的蛋在舌尖炸开，连喉咙深处因为吞咽咒灵玉所带来的不适感也被压了下去。
他能清晰感觉到，一丝及其细微的咒力随着吞咽的动作，如同泡影般悄然消散。并没有像他原来所想的那样，被吃进肚子里。
什么啊？不会真的只是单纯让食物‘变好吃’的术式吧？
“怎么样？”一旁的五条悟挑眉问他。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哦哦哦！终于开动了！
小林柚子一直在暗中观察黑发少年，大概是私心作祟。她给那位白发客人的蛋包饭施加的‘魔法’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丢丢，而给黑发那位……更是多了亿丢丢。
要是因为蛋包饭太好吃而增加来店里的次数，那就再好不过了！
“呐！小柚子酱~”直到快把蛋包饭消灭干净，五条悟才抬起手召唤了不远处的小林柚子。
“是！”小林柚子轻快地跑过去，“有什么吩咐？主人。”
五条悟指着桌上那杯冰被他喝掉了一半的果汁：“这杯果汁，因为冰块融化变成水，都没那么甜了呢。”
“这边可以帮您换一杯哦~”小林柚子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不过按照店规，只能免费更换一次哦~可以吗？”
“不用那么麻烦啦。”五条悟晃着手，故意用夸张的动作模仿之前的魔法，“用你的魔法，把它变甜就好了，就是刚才那个——kirakira~魔法。”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但小林柚子却飞快地蹙了下眉，心生警惕，暗暗思考这两个客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魔法不能滥用，才第一次这么做，好像就给自己带来了点麻烦呢？
心里怎么想暂且不说，客人的正常要求，小林柚子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更何况，只是再来一遍魔法表演而已。比起那种无理取闹要更换五六杯饮料的客人，这已经算很好了。
“没问题！柚子这就来为主人的果汁施展变甜魔法~”
“moemoe~kirakira……”
小林柚子一丝不苟地重复之前的动作流程，只是这一次，却没有注入任何咒力。
五条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撇撇嘴后毫无灵魂地夸道：“哇……果然变甜了呢，不愧是小柚子酱。”
“……”真的想喝更甜的，就该答应换一杯啊！！
小林柚子心梗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没挂住，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只是喜欢看女仆的羞耻施法环节啊……
但她在这里打了半个月的工，已经不会再对这个环节感到羞耻了。小林柚子偷偷看向那位黑发少年，对方刚好抬头，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两人都慌忙移开了目光。
走出咖啡厅时，晚风已经带上凉意。
五条悟摸着下巴哼唧：“杰，老子刚才好像被女仆酱在心里狠狠吐槽了呢。”
夏油杰毫不客气地嘲笑他：“谁让你表现得像个奇怪客人啊？”
“切，变成奇怪客人也就算了。那杯果汁，可是根——本没有变甜啊！女仆酱真是太小气了！”
“你目的性有点太明显了吧？人家会警惕不是应该的吗？”
“杰，悟。”两人正在互相调侃，夜蛾正道也从咖啡厅出来。
他进去时恰好是另一位女仆接待，正想着如何自然地接触粉发少女，就看见自己两个学生‘幸运’地撞上了目标，索性顺势将接触改为了暗中观察。
“哟，夜蛾。”
“夜蛾老师。”
“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子，你们怎么看？”夜蛾正道能感觉到，期间咒力波动又出现了两次。
“初步观察嘛……”五条悟托着下巴，难得正经了几分，“效果倒是实打实的，确实能让东西变得好吃。”
夜蛾正道：“……杰，你来说。”
夏油杰补充：“目前能确定的是，她对自身术式的操控相当纯熟，至少能做到收放自如。以及，即便是把带有咒力的食物吃下去，也很快就会消散，似乎并不会对人体造成损伤。至于其他的，还需要进步一了解。”
夜蛾正道点点头沉吟片刻，视线在两个学生之间扫过，最终落在了夏油杰身上。
“杰，你和悟一起。想办法接触一下那个女孩子，问问她愿不愿意来高专上学。”
夏油杰有些意外：“诶？可是……如果她的术式只是让食物变得好吃，并不是适合战斗的类型吧？”
“如果仅限于此，只要她安分守己，高专确实无权干涉。”夜蛾正道叹了口气，“但咒术界还是太缺人了，不能战斗的话，其实做辅助监督也是不错的。别的不说，工资肯定比一般的工作要高。嘛……先接触看看吧。”
夏油杰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那我和悟留下来接触她，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五条悟耸耸肩：“老子无所谓哦，反正回去也没事干吧？”
“那就交给你们了，可以的话，在她感兴趣的时候介绍一下高专吧。”夜蛾正道最后抛出一个诱饵，“处理得当的话，这次忘记放‘帐’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丝滑地停靠在路边。驾驶座的辅助监督简单同听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载着夜蛾正道迅速驶离。
“走掉了呢，夜蛾老师。”
“啊。”五条悟蹲在路边，“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杰。”
夏油杰看着不远处咖啡厅的照片，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跟女孩子搭话什么的……比对付咒灵难多了啊。
夏油杰转头看向挚友，对方正对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挤眉弄眼，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嘛……总之，先等到她下班吧。呐，悟。”
“嗯？”
“一会儿交流的时候，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这可是未来同校预备役，要是被悟这不着调的样子影响可就糟糕了。
五条悟揶揄着笑起来，苍蓝色的眼睛在暮色中发亮：“知道啦~毕竟是杰的理想型嘛。”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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