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深来了。”鲁有森打完招呼伸长脖子一看,谢深后面还有个熟面孔,“哟小帅哥也来了——咦,你俩一起的吗?认识啊?”
这种时候得装哑巴。许等心说。
毕竟他不清楚谢深乐不乐意让鲁老板知道他们是同学。
他单手拽着书包背带,和谢深保持着大概半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却透着肉眼可见的生疏。
“嗯,同学。”谢深一语带过,活像多说一个字会浪费口水似的,“楼上有座位么?”
“原来你俩是同学啊?”鲁有森将两人来回看了看,“楼上刚腾出来一个,小林正在打扫,你俩谁坐?”
谢深偏头看许等:“你坐么?”
“我……”许等心想我坐什么坐,我是来找你探讨牛老师的。
可这种话说出来太掉面子了,等子哥的脸面就像肥皂泡薄膜一样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他嘴巴一闭,再一打开就话不由衷了:“我坐大厅就行。”
谢深瞥了他一眼,拿走了鲁有森放在柜台上的计时器。
许等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谢深没给,食指点了点柜台说:“再拿一个,我也坐大厅。”
许等垂着的眼皮动了动,默默把手放回身侧。
鲁有森侧着腰拉开电脑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捞了本书出来,连带着计时器和谢深寄存在他这儿的文具一并递上柜台:“喏,上次说要推给你的书,这本应该够你琢磨一段时间了。”
“谢了。”谢深笑了下,再看向许等时他又变回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给了许等一个计时器,“坐哪儿?”
这句“坐哪儿”属实问得许等有点懵。
他好像没说要和谢深一起坐吧?
难道他想探讨牛老师的**表现得很明显?
他止住脑子里不断冒出来的无端联想,用下巴示意了个地方:“就那儿吧。”
谢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拿上东西走了。
许等正要跟上,柜台被人叩了两下。
鲁有森咧嘴笑道:“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许等。”
“噢,许等,小等。”鲁有森抓着下巴,食指左右摩挲着胡茬,又问,“跟谢深一个班?”
“嗯,昨天刚成为同班同学。”
“懂了。”鲁有森扶了下眼镜,指甲碰到镜框发出清脆细响,“我看你放假来我这儿刷的都是高考题,还以为你比谢深大一届呢。”
许等干巴巴地笑了下,很想让鲁老板重新验个光换副新镜片。
他怎么看也比谢深年轻好吧??
鲁有森还想说什么,大厅里的某人抬眼朝他看了过来,他抹了把胡子,挥挥手背说:“过去吧,不耽误你俩学习了。”
许等能感觉到鲁老板和谢深关系不一般。
他也算这里的常客了,除了今天,鲁老板从来没主动问过他任何私事,所有的交流都是场面话客套话。他有点好奇鲁老板和谢深之间的关系。朋友?兄弟?亲戚?
可他没什么立场问。
不对,他问什么问,他一定是熬了大夜魔怔了,他又不是付奕那种喜欢八卦的人。
人真的不能熬夜。
许等抱着书包在谢深对面坐下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现在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出门的时候还把大脑的海马体落在了家里,连外套也没带。
此时空调就在他的斜后方,出风口正对着他的后脖颈,他能感觉到他的发旋正在慢慢制冷,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根人形冰棍。
谢深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拇指食指夹着书页,不知道听对面吸了多少次鼻子,他终于没忍住,起身到空调前调高了温度,把摆叶刨了上去。
许等挑的这张桌子靠窗,后面是书橱,桌边横了条宽敞的过道。
临近傍晚饭点,他们周围没坐什么人,窗外余晖似火,漫天绵延,室内光线仿佛也被点燃了一般,明媚之中带着鲜艳的红。
许等的眼睛就在那抹鲜艳的光下忽睁忽闭。
身体回了点温,他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思维越来越混沌,终于,他的脑门不堪重负,对着桌子重重地砸了下去。
剧烈的失重感蔓延开来,许等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令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真的砸桌上,他的额头贴在一片温热之中,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透过肌肤的触感传导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他缓慢且僵硬地把头从谢深的手掌里抬了起来,并礼貌说了声:“谢谢。”
“这么困?”谢深收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埋头看书。
整个过程,谢深自然得就像干了件顺手的事。
确实……也就是一件顺手的事。许等心想。
他平复了下莫名其妙的心率,低声回答:“熬了个通宵,没睡够。”
谢深指腹轻轻擦过书页:“熬了通宵还要来学习,真够拼的。”
许等这会儿身心俱疲,装不起来了,模样显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诚实:“不是来学习的。”
谢深看着书:“那来做什么?”
许等像被拔了发条的机器,动作十分迟钝。
他先是花了几秒钟思考自己要干什么,然后垂头看到怀里的书包,哦,想起来了,他是来攻克牛老师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的试卷:“来找你问个题。”
谢深挑了下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找我?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许等怔愣了下,心想: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你这么一问,怎么搞得我像个跟踪狂一样?
“跟踪狂”这三个字对等子哥而言冲击太大,这十几年来,只有别人跟踪他的份,他怎么可能跟踪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的。
得解释。
一定得解释清楚。
许等缓了一大口气,一脸坦荡、问心无愧地回答说:“之前我在会客室等座位,听到你跟鲁老板说你周末会过来,我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凑巧,刚好在门口跟你碰上。”
谢深看了他几秒,像是在判断这番话的可信度。
许等生怕他误会,又赶紧补了句:“那天会客室门开着。”
言外之意,我没有要偷听的意思,是你们聊天的声音自动进入了我的耳朵,而我正好记住了。
谢深收了目光,轻抬下颌:“什么题。”
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许等拿捏不准,但也不好多问,显得他欲盖弥彰。
他清了下嗓,把试卷抻开铺平推过去:“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
谢深皱了皱眉:“这题昨天不是给你看了?”
许等也皱起眉心,他和谢深皱眉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谢深皱眉像别人欠了他巨款,而许等皱眉像在思考一会儿晚饭该吃什么。
他清澈的眼里是大写的懵:“所以你昨天真是故意把卷子弄掉的?”
谢深没说话,许等当他默认了,无语地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看的?我捡起来就给你放回去了。非礼勿视懂吗?我跟你又不熟,怎么可能随便看你的卷子。”
谢深看了他两眼,撇掉笔帽,捞来试卷,笔尖在纸张上发出簌簌声响。
他在这一片细微的响动中低声问了句:“在这里碰到我的事,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我跟谁说去。”许等没好气地说完,视线落在试卷上。
谢深写的字单拎出来算不上好看,但排在一起工整得像在站军姿,跟他这个人的气质莫名有点相似,一板一眼,冷冷淡淡。
许等算是想明白了,谢深早就认出了他,跟他一起坐大厅就是为了问他有没有“走漏风声”。这样倒给他省了不少事,他沉思几秒,干脆也直说了:“那什么,我也一样,希望你不要把在这里见到过我的事情说出去。”
“怕被别人发现你的年级第一来得没传说中那么轻松?”谢深落下最后一个符号,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调侃意味很浓,换做平时,被人这么直白地戳穿,许等肯定会恼羞成怒。可面对谢深,他既不觉得羞耻也不恼怒。在他看来,谢深跟他没什么区别,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也没比谁高贵。
许等无谓地笑了笑:“是啊,背了几年的包袱,丢不掉了。”
谢深表情有几分意外,不过也就维持了那么一瞬。他没再多说什么,给试卷掉了个头,用笔点了点:“解题思路,看不懂再给你讲。”
“噢。”许等接过试卷,掏出笔袋和草稿本。
算了大概几分钟,一支笔忽然伸过来横在了他正要下笔的地方。
许等抬头看向打断他思绪的人:“干嘛?”
“每道题你都要抄一遍?”谢深指了指草稿本上的题目。
许等一脸“你说什么屁话呢”的表情瞪他:“可能吗?我只抄不会做的。”
谢深唇角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许等翻了个白眼:“您有话就直说好吗?”
“没话。”谢深收回了笔,“你继续。”
许等:“……”
您是不是有病??
谢深给的思路清晰明了,许等没花多少时间就算出了答案。
了了一桩心事,倦意蜂拥而上,他又困了。
他收了笔袋和草稿本,把试卷塞回包里,听到谢深没什么情绪地问:“算出来了?”
“嗯。”门口有饮料柜,许等想了想说,“作为感谢,我请你喝瓶水吧,你要哪种?”
谢深翻页的手停顿了下,随口道:“矿泉水。”
“好。”许等买了两瓶矿泉水,给了谢深一瓶,“谢谢,那我先走了。”
“嗯。”
天色渐晚,余晖几乎散尽,门边的风铃不停作响。
大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许等拿起书包迈了一步又撤了回来。
身边藏了个谢深这样的真学霸,不利用起来总觉得有点亏。
“……那什么。”许等压着音量叫了一声,谢深撑着脑袋,抬起眼皮看他。
许等拽着背带的手紧了紧,十分礼貌地问了句:“以后有不会的题还能问您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