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厚重的云翳滤成铁灰色，罗绎醒来时，床头的智能闹钟正以最小音量播放暴雨预警。她摸到枕边的笔记本，机身还残留着昨夜编码时的余温。窗外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姜穗的修枝剪正在啃噬某种过于坚硬的植物茎秆。
罗绎赤脚踩上木地板，昨夜倒扣在窗台的搪瓷杯底结着茶褐色冰晶。她掀开百叶帘，看见姜穗跪在花圃东南角，尼龙雨衣下摆沾满泥浆，正用镊子从铃兰根部夹起几缕暗红色絮状物。那些纤维在晨雾中诡异地蜷缩舒展，像被斩首的赤练蛇仍在抽搐。
“早饭在灶台。”姜穗头也不回，声音混着铁铲掘土的闷响，“普洱茶用山泉水重煮过，比你们城里人喝的猫尿强。”
厨房的铸铁锅里煨着白粥，表面结着青灰色膜衣。罗绎舀粥时，木勺刮到锅底某块硬化物，清脆的刮擦声让她想起昨夜破解防火墙的动静。瓷碗边缘印着褪色的“荔昌-92”，正是母亲生前监督生产的餐具系列。
花圃突然传来陶盆碎裂声。罗绎探身时，量子本的红外摄像头自动对焦——姜穗脚边躺着裂成三瓣的老陶盆，土壤里混着几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她蹲下身，用修枝剪尖端挑起一枚，晨光下隐约可见“南岭冶矿”的阴刻标识。这是罗家控股的稀土公司十年前倒闭前的产品。
"1992年产的老陶盆，长出2023年的工业垃圾。"姜穗突然转身，将金属片弹向罗绎所在的窗口。碎片撞上玻璃的瞬间，笔记本自动启动声纹分析，背景杂音中提取出持续性的低频震动——来自地底。
罗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打开笔记本里的地质扫描程序，昨夜编写的代码正在生成三维模型。当地下十五米处的管状结构显形时，姜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家的血管真够深的。”
门帘掀起的气流卷着泥土腥气。姜穗倚在门框上，雨衣滴落的水珠在罗绎的代码界面晕开，恰好淹没排污管模型的关键节点。她左手攥着把湿漉漉的铃兰根须，右手抛接着半块锈蚀的阀门齿轮。
“要不要玩个游戏？”姜穗将齿轮按在窗玻璃上，锈迹在晨光中显影出放射状纹路，“我猜这是你家族徽章，你猜这是不是我妈的棺材钉。”
量子本突然发出尖啸，地质模型中的排污管网络开始自主增殖。罗绎瞥见姜穗后颈粘着片铃兰花瓣，白色花瓣内侧的毛细血管状纹路，与她正在破解的家族防火墙拓扑图惊人相似。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灶台上的白粥早已凉透。两个少女谁也没动那锅粥，就像谁都不愿先触碰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正在呼吸的真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