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怎么这么瘦?”在叶云枫从那种懵掉的状态反应过来之前,唐庭深手欠地抓了抓他的腰部。
“还是得回国多吃大米饭啊。”
“嘶!”
叶云枫猛地一缩,他怕痒,腰部极其敏感。
糟糕的是,刚才不动还好,这一动……
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包括从未被衣物以外触碰过的娇嫩肌肤,又受到了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粗糙摩擦。
方才尚未调整好的情绪被这么一激,更加肆虐,如洪流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一瞬间,他无比绝望,闭上眼,两行泪落下。
唐庭深见他一言不合就掉小金豆豆,慌了,也不敢再碰对方,投降那样举起双手,低头盯着眼前的人,小心斟酌着话语:“……让你多吃大米饭也有错?”
“行,行,我不说了,你想胖,想瘦,都是你的自由,行了吧?你说你,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
叶云枫面上烧得慌,他连忙将自己的眼泪擦掉起身,匆匆出了小木屋。
感受到外面清凉的空气,他这才松了口气,及时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唐庭深从小木屋里钻出来:“走?你去哪?”
“回酒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叶云枫低头打开手机,才惊觉现在已经凌晨1:15了。
唐庭深长腿一跨,跨过他去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丢给他:“最后一班地铁已经没有了,就在这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局里。”
叶云枫手忙脚乱地双手接住:“可是……”
唐庭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工作的其中一项要求就是保证自己的工作状态,你酒店离这儿不近吧,再折腾,没办法保证充足睡眠,我作为你的队长,有义务维护你的工作状态。”
“不是……”
唐庭深直接把他拎到卫生间,指着里面的用品给他一一介绍:“牙缸,牙刷,毛巾,都是新的,旁边这一套是我的,别用错,目前家里还没有供暖,你要是怕冷就开空调,遥控器在床头柜第一层。”
“赶紧洗漱睡觉,明天我带你吃早饭去局里。”
这个唐庭深总是不听人说话,叶云枫无可奈何,却又忍不住贪恋这样的关怀。
因为,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了。
或许明天回到那个冷清的酒店,也就不会再有人和他说这些了。
他垂眸看着满满当当的生活用品,忽然觉得,这里好像依旧是他的家。
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感谢,感谢唐庭深为他留住了他人生中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好。”叶云枫低下头,拿起牙缸,打开水龙头。
唐庭深垂眸看着叶云枫。
他比他要低上一些。从他这个角度低头看下去,刚好可以看到对方露出的,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不由顺着那白皙修长的脖子往上看去,对方纯净年轻的面庞透着生机,微微上翘的睫毛随着眼皮,蝴蝶触角般翕动着。
他真觉得叶云枫长得秀气又漂亮,就是那双眸子看着人时,实在是冷清陌生。
他别开视线,心想……
还好叶云枫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孩,他要照顾起来还真不太方便。
叶云枫忽然伸手关闭水龙头。
唐庭深这才反应过来,牙缸已经接满了水,水流哗哗地往外流,而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及时发现。
“我洗漱了,你先出去吧。”
“哦。”
躺在自己儿时的床上,叶云枫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曾无数次梦想着再回到这张小床上,他知道那是奢望,但是如今,居然成了现实。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么多年以来,他居然再次见到了妈妈。
妈妈穿着一身纯白的睡衣坐在小小的他的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温柔地看着他。
他看不清她的面庞,却感受得到在她身边,那让人安心的力量。
“放弃自由,便是放弃了做人的资格、做人的权利乃至相应的义务。”*[1]
她轻轻开口,合上书籍。
“小叶,你要相信这句话,即使是最强者,也不会强大到能够永远雄踞主宰地位。”*[2]
夜半,叶云枫猛然惊醒,他坐起身,喘着气。
方才的梦境在他脑中久久盘桓,以至于每一个字,她停顿的语气,都是那么清晰。
黑暗中,他兀自喃喃:“放弃自由,便是放弃了做人的资格、做人的权利乃至相应的义务?这是……”
他忽然睁大眼:“社会契约论。”
他下了床,去自己的书柜上,他快速寻找,终于在最下面一层将卢梭那本《社会契约论》拿了出来。
他捧着那本书,怔愣片刻。
有问题才会去寻找答案,痛苦才学习哲学。
在他们充满了爱与包容的家里,谈何不自由呢?
那个最强者,又是谁?
思索无果,他觉得喉咙干渴,走出房间打算去寻些水,一迈出去,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靠着酒柜,抽着烟。
那人抬眼朝他看过来,不知为何,那眼神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明亮。
他喉咙干咳加剧,别开脸咳嗽了几声。
唐庭深起身,抬手把烟掐灭:“睡不着?”
“嗯。”叶云枫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饮下。
他将水杯放回去,却没有动作。
“你也睡不着。”
“是啊,想事情。”唐庭深抬起双手,用虎口处揉了揉眼睛,“想你的事。”
叶云枫一顿,没敢回头:“我的事有什么好想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
“不是这个。”唐庭深垂眸,深深吐了一口气,烟雾在他面前空中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庞。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活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必须时刻看着你,不然一转头你就跑了。
“但是现在你长大了,沉稳了,我见到你,都没认出来。”
“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吧。”
说完他垂下头,自言自语:“肯定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那么小个小孩,肯定很害怕。”
叶云枫的心刺痛了一下。
这种刺痛并非来自现在,或是昨天,而是来自久远的从前,一次又一次在一个地方反复穿刺,直到留下肌肉记忆般的疼痛。
而且,从未被看到过。
除了他自己。
所以,他也一直刻意忽视着。
因为旁人不是他,不会容忍他的失误,无论各种理由。
而这一瞬间,他好像对什么东西释怀了,如同伤口被阳光曝晒,其中的紫外线消去了病毒。
那些苦难好像多了个意义。
那就是被某个人看到了。
唐庭深无不痛苦地说道:“其实我想和你把一切查清楚,不只是想给师父和师娘一个交代,更是想给你一个交代,过去的人已经留在过去了,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你没有他们了,但是你……你还有我。”唐庭深似乎不习惯说这种略显肉麻的话,不大自然,“不要因为过去而赌上自己的未来,他们的事情,你没有任何责任。”
叶云枫静静地听着,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之中,半晌没有动作。
“知道了……”
片刻,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卧室,脚步有些错乱。
关上门,他渐渐滑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他早已泪流满面。
.
第二天。
早上吃过饭后,在走的时候,叶云枫想了想,还是把那本《社会契约论》带上了。
唐庭深开车把叶云枫带到了警局,既不用自己做早餐,又不用挤早高峰,别说还真挺方便。
大家陆陆续续到了办公室,唐庭深简单开了个会议,他抬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目前学校这条线索应该是查不下去了,我们得找其他的切入点,副队带人去学校看看有无目击者,技侦抓紧时间出个报告,小曹跟韩予舟去审最后一个人,还有叶云枫, 跟我去法医那边看看。”
众人纷纷应下,开启了今日的工作,叶云枫跟着唐庭深出了办公室,往解剖室走去。
解剖室没关门,依稀可见池法医坐在解剖室里,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吃早饭,叶云枫捂了捂鼻子,不由对这位女中豪杰心生敬佩。
唐庭深敲了敲门,池秋从椅子上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唐队,叶警官,早。”
“早。”唐庭深径直前往解剖台,撩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俯身仔细观察。
池秋推了推眼镜,双手插进兜里走到唐庭深身边:“死因的确是击打伤,创口的受力方向由后向前,略向下,应当是在无防备状态下,由身后遭受的袭击。”
唐庭深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尸体沉思。
“需要补充的是,在我昨晚尸检的时候,发现死者□□处有撕裂,应该是在死亡不久前了进行了性行为。”
唐庭深蹙眉,想起阳台上那个神秘的鞋印,忽然抬起头:“检测到精斑了吗?”
“没有。”池秋遗憾地摇摇头,“应该有做安全措施。”
“所以说,这玩意就跟那个鞋印一样,除非找到避孕套或者是那双鞋,否则将无法提供有效证明。”唐庭深无不头疼。
是的,在司法审判过程中,最有效,最无可辩驳的证据就是DNA,至于他们目前拥有的证据,在找到相应的物品之前,只是能够提供些线索。
“足够了。”
叶云枫上前,俯身仔细观察着尸体。
唐庭深下意识看向他:“你说什么?”
叶云枫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而是转而问道:“她们宿舍最后一个人审了吗?”
唐庭深一愣,回答道:“审了,昨天下午六点左右,她一直和那个张欣一起在铂晶国际4011,包间里有监控,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死者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是谁?”
唐庭深回答:“她在这里有个亲戚,每次放假会寄住在亲戚家,但我们去问了,她亲戚说这孩子不喜欢待在他们家,经常出去住,或者去图书馆,一待就是一天,死亡当天也是一早就出去了,他们以为死者在外面住,就没多问。”
叶云枫提议:“我们去一趟铂晶国际吧。”
“你怀疑……”唐庭深蹙眉,“理由呢?”
“有两个理由。”叶云枫看着两人,“首先,案发现场并非宿舍,但最后尸体却回到了宿舍,说明至少其中某个凶手一定和死者在学校认识,另一个就不好说了,虽说理论上不能先入为主,但那双皮鞋确实可以和商K这种场所对上。”
他指了指解剖台上尸体的衣着:“其次,死者穿的裙子并不像她日常生活中会穿到的,要么是为了见人刻意打扮了一番,要么,就是因为要去到某种场合,不得不穿。”
唐庭深点点头:“我也有这个猜测,案发现场很干净,但送回到宿舍这个行为本身又表达了凶手的侥幸心理,和极强的反侦察能力相比显得十分幼稚,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至少两人以上。”
[1][2]出自让–雅克·卢梭《社会契约论》第一卷第四章“论最强者的权利”及第五章“论奴隶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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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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