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擦着枫城的边界过去，对市中心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于是第二天枫城二中在雨幕中重新打开了大门。
好在下雨的不用跑操，林栩生在床上多赖了半个小时才起床，于是完美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校，迟到了。。
第一节课照例的班会，赵婷婷今天穿了套职业装，半框眼镜往鼻梁上一架，格外严肃。
林栩生背着书包，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和第一排的同学面面相觑。
他踌躇片刻，最终张嘴喊了声“报告”，赵婷婷看他一眼：“怎么这么晚？”
林栩生伸着脖子往墙上挂钟看了一眼，八点零三分，里上课过去三分钟。
也不是很迟吧……？
“不好意思婷姐，雨天路上堵车。”林栩生面不改色撒谎。
赵婷婷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又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进来吧，下次注意点，实在赶不及可以先和我电话。”
林栩生点点头：“知道了婷姐。”
班会课内容无聊的很，无非是台风天注意安全不要追逐打闹、上周测试成绩又考的怎么样、谁谁谁进步谁谁谁退步……
林栩生撑着下巴盯着窗外不停歇的雨发呆，强撑着才没睡着。
“林栩生。”
临近下课时赵婷婷突然喊他名字，把他吓一跳。他赶忙扭头看向讲台，等待着下文。
“你第三节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是马上去，估计不是坏事。林栩生想着，点了点头：“好。”
……
第三节是语文课，下课铃刚一打他便准备往桌子上趴，姿势都选好了又突然想起来班会课上赵婷婷说的话。
于是他忍着困意站起身，慢慢悠悠往楼下走。
“婷姐，”两分钟后林栩生站在赵婷婷办公桌前，身板挺得笔直，“找我什么事？”
赵婷婷手中批作业的笔停住，抬起头看了林栩生一眼：“来了啊，”随后又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指，“坐着吧。”
语气平淡，听起来应该没什么事，但是林栩生本能感觉有些不安，可能是因为单独去老师办公室就是一件很让人惶恐的事。
他点点头，刚拉过椅子坐下，赵婷婷便放下红笔看着他：“你知道我们学校美术生有五个爱尔兰交换生的名额吧？”
“知道，”林栩生顿了顿，像是斟酌许久，“不过我并不打算竞争这个名额，我之前就和余老师说过的。”
余老师是他的美术老师。
赵婷婷看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栩生，你妈妈昨天和我说把名额给你。”
“……”林栩生沉默一瞬，敛下眼睑，“麻烦您和她说，我不会去的。”
“你……”赵婷婷叹了口气，“你回去和你妈妈好好说说吧。”
好好说？
说什么，能有什么好说的。
强加的意愿到底还要堆积几层。
从他爸死后，有什么决定是他自己做出的？
够了、这一切都够了。
“不该是我的意愿在先吗？婷姐。”林栩生抬眸和赵婷婷平视，“名额不用给我，给其他想去的人吧。”
赵婷婷看着他，一时无言。
良久，赵婷婷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点头答应了他：“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好了就行，我无权干涉。”
闻言，林栩生抿抿唇，轻声道：“谢谢老师。”
-
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现在终于有了转小的趋势。
课间林栩生趴在桌上听着歌发呆，扭头突然看见窗外有丝丝阳光争先恐后的从灰压压的云彩里钻出来。
他莫名感到有些久违，对许久未见的太阳。
蓝牙耳机突然传来几声消息提示，他愣了愣，拿过外套搭在腿上，从书桌柜里做贼似的拿出手。
看清锁屏界面的来信人后他微不可查皱了皱眉，指纹解了锁后就直接弹进了微信的聊天界面。
【妈：现在回家】
【妈：给你请了假】
林栩生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猛地一顿，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来自母亲的那些希冀又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重新连同着乍现的阳光涌出，无孔不入的刺穿着林栩生的一分一寸。
她怎么回来的？
不是在台风天吗？不在一直在下雨吗？
航班怎么可能能降落到枫城？
不可能、她不可能回来的。
……
所有的侥幸心理在抵达家门那一刻彻底被击碎，于文敏站在实木门旁，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妈。”林栩生有些困难的出声，没由来的感到难受。
于文敏沉沉的看他一眼，没说话，眼神示意他先进门。
走到茶几前那刻林栩生突然感觉雨势好像又大了起来，似乎是有道惊雷直直劈了下来。
他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最终露出一个比哭还有难看上万倍的笑：“这些是什么？”
于文敏看他一眼，随便拿起茶几上摆着的一张纸，看起来像是宣传海报：“爱尔兰的学校，栩生，和妈走吧。”
林栩生看着他妈含笑的面孔，只觉得心脏像被千万只手拽着一样痛的要命，痛的他喘不过气。
爱尔兰，爱尔兰、爱尔兰爱尔兰爱尔兰爱尔兰……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
愤怒与不解的心绪缠绕在一起，渐渐取代理智高位，林栩生忍无可忍地对于文敏爆发了。
“这他妈到底是我的选择还是你的选择！如果这样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样！于文敏你这样有意思吗！？”
轰隆——
窗外突然劈下一道惨白闪电，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雷声。
于文敏浑身一颤，似是被雷声吓了一大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栩生：“你怎么会这样想？妈妈是为了你好啊……国外，国外明明就更适合你发展啊！你呆在国内能学出什么名堂？”
林栩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刚发出个字音就又被打断，他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
“难道你也要像你爸一样吗！你们一家子都要这么对我？！”于文敏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林栩生不明白自己究竟那句话戳到她的痛点，“我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栩生。”她突然又疯了似的靠近林栩生，语气喃喃道：“为什么啊，栩生，我想不明白。”
林栩生看着她，心中的无助早就超过愤怒，甚至于在他心中另起一栋高楼。
空气诡异的沉默到凝结，时间被拉的好长，久到他好像分不清白天黑夜，
“跟妈走吧，栩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文敏已经靠坐在沙发上，无力的扶住额头，轻飘飘的对他道。
“况且，你真的觉得那个什么……是叫解闻吧？你真的觉得他会喜欢你吗？”于文敏又拔高音量，“他真的不会觉得同性恋恶心吗？哪怕——”
什么……？
她在说什么……？
总感觉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在他身上好像从来没有成双，坏事却又总是接踵而至。
他快听不清任何东西了。
于文敏还在继续说着，但是林栩生耳边只能听见一阵阵嗡鸣，很疼。
他妈对这一切，对他隐晦的情感究竟知道多少？解闻呢，解闻又知道多少？
恶心吗，或许吧，或许解闻会觉得他很恶心。
毕竟解闻那么好，被同性喜欢是一件可以称作他人生污点的事了。
他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摇摇欲坠。
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我离他远些吧。
林栩生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也是从回家到现在为止出现的最强烈的念头。
我该滚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把我藏起来。
永远躲着、从此消失。
这样才对嘛。
我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我连人生连未来都无法自己选择。
解闻是那么自由的人。
他有着囚笼中的鸟不可能接近的自由。
林栩生完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答应于文敏，又是怎么收拾好行李，最终又怎么回到房间的。
他躺在床上，无力的看着门后摆着的行李箱。
说来有趣，他收拾这一箱子，才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
第二天，他去了二中一趟，和于文敏一起。
“确定了？”赵婷婷看着他，又看了看于文敏，“想好了我就给你签字了。”
林栩生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于文敏点点头：“下午的机票，现在办完转学手续吧。”
赵婷婷点点头，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好。”
她抓起一支签字笔，笔尖在空中停了两秒，最终在班主任签名处落款。
“栩生，”赵婷婷将转学同意书推到林栩生面前，“签字吧。”
林栩生这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嗓音沙哑的可怕：“嗯，不好意思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赵婷婷重重叹了口气：“没有的事。”
他们来的时候是午休，没人会看见他们。
林栩生最后回了班级一趟，还好，空无一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他顿了顿，从书桌柜里抽出一张活页纸，摁开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字迹有些潦草，但是不重要了。
反正最后也会被一起收走，就当他表白过了吧。
总得有始有终。
最后他将信件细致的折好，想了想，最终还是有展开来写上了三个端正无比的字。
——给解闻。
在他正准备重新折起来的时候于文敏走了进来，他只得将纸匆忙塞回柜子里。
于文敏催促道：“好了吗，还有五个小时飞机起飞，我们要走了。”
林栩生愣了愣，扭头看向窗外。
原来今天已经放晴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声音很低：“走吧。”
忘记设定时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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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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