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幕布，当十二点的钟声撞碎寂静，满城的烟花轰然炸开。金色的流火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银白的星屑簌簌坠落，碎成千万点光斑，如同打翻了银河里的琉璃盏。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整条街道，将行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与孩童的欢笑声交织，氤氲着甜蜜的节日氛围。
林淼仰着头，睫毛上沾满细碎的光点，目光追随着一朵绽放的烟花，看它在最高点迸发出温柔的橙色，如同梦幻的花朵。那转瞬即逝的美，像是一场精心筹备却未开场就散场的舞台剧，空留遗憾。
就在她沉浸在烟花织就的绮梦中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她慢悠悠地将手机抽出，解锁屏幕的瞬间，一道突兀的消息提示闯入视线——是江夜发来的消息。
林淼解开手机，手机自动跳转进和江夜的微信聊天界面，屏幕上“我喜欢你”四个字在烟花的映照下泛着微光，林淼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耳畔的喧嚣仿佛突然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林淼？”肩膀突然传来的力道让她猛地一颤。宋莞茵和姜妤鑫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边，姜妤鑫好奇地探过头，“发什么呆呢？烟花都要看完了！”
林淼机械地转头，目光涣散地看向两个好友。宋莞茵眼尖，一下子捕捉到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先回家？”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可林淼恍若未闻，只是缓缓地将手机举到两人面前。
“江夜跟我表白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什么？！”宋莞茵惊呼一声，一把夺过手机，眼睛瞪得滚圆，“江夜跟你表白？开什么玩笑！”姜妤鑫也挤了过来，两人的脑袋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是，那你打算怎么办？同意吗？”宋莞茵一边滑动着聊天记录，一边抬头看向林淼。林淼苦笑着摊开手，眼神里满是无奈：“我该怎么回？我不是有男朋友吗？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啊。”
“啧，恋爱脑！”宋莞茵戳了戳林淼的脑袋，“他哪点不比你那个男朋友强？长得帅、成绩好。”姜妤鑫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哎呀！”林淼跺了跺脚，脸颊涨得通红，“现在不是讨论谁更好的时候！我该怎么拒绝他啊？毕竟我男朋友先跟我表白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几分无奈和纠结。
宋莞茵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一亮：“要不你和现在的男朋友分手，答应江夜？我觉得你们俩真的超配！”林淼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打宋莞茵：“说什么呢！我问的是怎么拒绝他！”
“好好好，别生气。”姜妤鑫赶紧拉住林淼，朝宋莞茵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了半天，时不时抬头打量林淼。终于，宋莞茵神秘兮兮地凑近林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这……能行吗？”林淼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犹豫。宋莞茵和姜妤鑫对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双手抱拳作势要打：“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赶紧的，烟花都快放完了！”
林淼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屏幕上江夜的消息还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回应。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悬，最终下定决心，开始打字。烟花依旧在头顶绽放，照亮了她微红的脸颊，也照亮了手机屏幕上慢慢浮现的文字。
江夜颤抖着拇指按下关机键，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他那颗悬着的心也随之沉寂。他将冰凉的手机用双手紧紧合十，夹在微微发抖的双脚之间，仿佛这样就能捂热那份忐忑的期待。冬夜的寒气顺着瓷砖爬上膝盖，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垂着头，发梢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手掌重重按在额头上，指尖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躁。闭上双眼的瞬间，烟花绽放的光影仍在视网膜上跳动，如同他翻涌不息的思绪。终于，他猛地睁开眼，再次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他的瞳孔里映出一片空白——林淼依旧没有回复。
江夜失落地关掉手机，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窗外，绚丽的烟花仍在夜空中此起彼伏，火树银花的光芒透过玻璃，在卧室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他落寞的侧脸。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他数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当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时，江夜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解锁的手指在颤抖，聊天框里的文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他机械地关上手机，再次望向窗外，此时的烟花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刺目的白光。“是不是，再快一点，就可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被窗外的爆竹声吞没。但很快，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至少，他已经有勇气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从那以后，江夜和林淼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暧昧。他们将彼此的对话框置顶，聊天记录越积越长。江夜会在睡前温柔地发一句“宝宝，晚安”，林淼虽从不回应这份暧昧，却也没有阻止。这份若即若离的情感，如同冬日里未化的薄雪，看似脆弱，却又固执地留存着温度。
时光在指尖悄然溜走，寒假的欢愉在爆竹声中渐渐消散。开学这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江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教室，熟悉的桌椅排列整齐，却不见熟悉的面孔。他把书包随意扔在课桌上，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与他的心情如出一辙。
高一下学期的分班名单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江夜挤在人群中，目光急切地在名单上搜寻，当发现自己孤零零地被分在一班，而昔日的兄弟们都在其他班级时，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是，你们一个没进一班！？”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兄弟，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无奈。
“哎呀，不愧是我们的江哥，进了一班，简直太棒了！”兄弟们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半是调侃半是羡慕。江夜无奈地摆摆手，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另一边，宋莞茵和姜妤鑫的惊呼声传来。“不是，你怎么连二班都没进啊！？”宋莞茵举着成绩单，惊讶地看着林淼。姜妤鑫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调侃：“某人不是说可以进二班的吗？嗯？林～淼？”
校园里的香樟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地面上打着旋儿。江夜望着不远处林淼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分班后的校园，仿佛将他们之间那层朦胧的关系也切割得支离破碎，未来的路，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愈发迷茫。
"哎呀，下次一定！"林淼笑着拍了拍宋莞茵和姜妤鑫的肩膀，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姜妤鑫眯起眼睛，用指尖点了点林淼的额头："你最好是说话算话。"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三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林淼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马尾辫在背后晃出好看的弧度："知了知了，我保证！"
上课铃如同清脆的银铃，打破了走廊的喧闹。江夜、宋莞茵和姜妤鑫穿过两栋教学楼间的紫藤花架，初春的藤蔓才刚抽出嫩绿的新芽。一班教室的窗户敞着，带着青草香的风涌进来，撩动了江夜额前的碎发。
作为尖子班，教室里的桌椅摆放得格外宽敞。宋莞茵和姜妤鑫自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江夜站在教室中央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排排空位，最终选择了她们斜后方两桌的位置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的课本上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光带，他抬手挡了挡眼睛，将椅子往里挪了挪。
第一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江夜一下课就像归巢的鸟，快步回到五班，和兄弟们勾肩搭背地嬉闹起来。宋莞茵和姜妤鑫则蹦蹦跳跳地去找林淼，三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响起时，江夜慢悠悠地往回走。春日的阳光格外温柔，穿过香樟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阳光落在他侧脸的瞬间，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被勾勒得格外清晰，细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宛如一幅精美的素描。
下午的体育课，操场上已经热闹起来。江夜独自走在队伍最后面，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远处的教学楼，虽然已经在这所学校呆过一段时间，但是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一圈250米的跑步很快结束，宋莞茵和姜妤鑫坐在台阶上，一边啃着冰棍一边聊天。江夜却没有停下脚步，他又跑了两圈，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最后，他走到操场角落的树荫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倚着树干安静地看了起来。
夕阳西下时，余晖为整个校园镀上一层暖金色。江夜坐在座位上看书，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淡淡的橙子清香。
"你好，交个朋友吗？"
江夜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面前站着一个男生，眉眼弯弯："请问是，跟我说话吗？"
"是的，就是你。"男生伸出手，"我叫墨宸。"
江夜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好的好的，我叫江夜。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墨宸笑得更灿烂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嗯。"
两节课的课后服务很快过去，夜幕渐渐笼罩校园。宋莞茵和姜妤鑫收拾好书包，和林淼道别时，故意拖长了声音："拜拜啦——"还冲江夜眨了眨眼。江夜的兄弟们也围过来，和他拥抱告别："明天见！江哥！"
人群渐渐散去，教室里只剩下江夜和墨宸。墨宸走到江夜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江夜，走吧，去打饭。"说着，伸手拉住了江夜的手腕。
江夜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以不这样吗？有点怪。"
墨宸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松开手，小声……说："不可以吗？好吧..."他低下头，在一楼通向食堂的路上踢着脚下的石子，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江夜看着他失落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放慢了脚步，和墨宸并肩朝食堂走去。
暮色中的校园安静下来，路灯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春风轻轻吹过，带着樱花的香气，墨宸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暮色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成河，江夜踩着最后一缕霞光往食堂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墨宸垂着脑袋，发梢在路灯下泛着蜂蜜色，抿紧的嘴唇像朵蔫了的海棠花。
"你为什么..."墨宸忽然停住，运动鞋碾着地上的梧桐叶转了个圈，"为什么...不让我拉你的手，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细碎的尾音像被晚风揉碎的絮语，江夜低头时，正看见墨宸睫毛上凝着层水光，在暮色里忽闪忽闪的。
"啊，没有，没有啊，你别哭了呀！..."江夜的手指在裤缝处蜷了蜷，他不习惯这样直白的情绪表露。墨宸仰起头，耳尖却红得厉害："我没哭。"少年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睫毛上的水珠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江夜望着墨宸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午休时他趴在课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阴影。"下周，等我们熟一点了，再拉，好嘛？"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不自觉放软。墨宸立刻破涕为笑，让江夜想起食堂玻璃窗上折射的夕阳。
食堂二楼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宋菀茵和姜妤鑫坐在斜对角的位置，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墨宸戳着碗里的青菜，忽然抬头："江夜你看，这个胡萝卜像不像月亮？"江夜顺着他的勺子望去，橙黄的胡萝卜片浸在汤汁里，倒真像枚浮在银河里的小月亮。
晚修的灯光在窗玻璃上晕开，江夜解着数学题，余光里总飘着墨宸转笔的影子。九点的铃声刺破寂静，人群潮水般涌出教室，墨宸追上来时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橙子味。
校门口的梧桐树影婆娑，墨宸踮着脚把围巾往下拽了拽："江夜！明天记得在校门口集合！"他的声音带着雀跃，像枝头蹦跳的麻雀。江夜应了声，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墨宸正偷偷把围巾往长了截，大概是想下次牵他手时，能自然地盖住交握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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