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手表。三天过去了，他仍然无法释怀宋临在会议上指出他的表扣是赝品的事。他特意找了几位古董表专家鉴定，结果一致——宋临是对的。
"该死。"他低声咒骂，不是因为表扣，而是因为那个男人竟然如此轻易就指出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细节。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助理林妙妙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祁总监，慈善拍卖会的初步方案已经准备好了。张总希望您和宋先生下午三点能一起过目。"
祁墨皱了皱眉："宋临已经看过了？"
"宋先生昨晚熬夜审阅了所有设计图，还做了详细的批注。"林妙妙小心翼翼地说，眼睛不敢直视祁墨。
祁墨冷笑一声："看来我们的鉴定师先生对设计也很在行啊。"
林妙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祁总监，宋先生在业界声誉很高。去年伦敦拍卖行那场争议性拍卖，就是靠他的专业判断避免了国际纠纷。据说他能分辨出任何宝石的产地和年代，仅凭肉眼。"
祁墨挑了挑眉："所以呢？"
"所以...也许您可以对他...友善一点？"林妙妙的声音越来越小。
祁墨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妙妙，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林妙妙没敢回答。
"伪专家。"祁墨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判断他是不是名副其实。"
下午的会议准时开始。祁墨这次故意提前五分钟到达，却发现宋临已经坐在会议室里，正专注地翻阅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剪影。
祁墨轻咳一声，宋临立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祁总监，没想到您这么早。"
"不想再被指责不守时。"祁墨拉开椅子坐下，语气中带着刻意的冷淡。
宋临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我对您的设计方案做了一些小建议，希望您不介意。"
祁墨翻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宋临工整的字迹，几乎对他的每一个设计元素都提出了修改意见。
"小建议？"祁墨冷笑，"宋先生，您这是要重做整个方案啊。"
宋临神色不变："慈善拍卖会的展品大多是古董珠宝，您的设计很美，但有些元素会与展品的时代特征冲突。"
"冲突？"祁墨啪地合上文件，"我要的就是冲突！古董与现代的碰撞才是这个展览的灵魂！"
"理论上很吸引人，"宋临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实践中，过度冲突会让展品失去历史厚重感，变成纯粹的装饰品。"
祁墨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宋先生，您是鉴定专家，而我是设计师。我的工作是创造美，不是给古董当保姆。"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周泽带着几位设计师走了进来。他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周泽假惺惺地问。
宋临从容地站起身："不，正好。祁总监和我正在讨论方案，人多思路更广。"
祁墨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接下来的会议中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宋临与其他人讨论。令他恼火的是，宋临的每一个建议都专业而合理，甚至几位资深设计师都不住点头赞同。
会议结束后，祁墨最后一个离开。经过洗手间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本想直接走开，却听到宋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温柔得几乎不像同一个人。
"没事的，谁都会犯错。"
祁墨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从半开的门缝中看去。一个年轻实习生——正是前天被他骂哭的李妍——正捧着一块碎裂的水晶装饰啜泣。宋临半蹲在她面前，递过手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但这是要参展的..."实习生抽噎着说。
宋临摇摇头："我那里有类似的替代品，不会有人知道。重要的是你从错误中学到了什么，对吗？"
祁墨怔住了。这个温柔耐心的男人与会议上那个冷静犀利的专家判若两人。他悄悄退开，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拍卖会前一周，整个公司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祁墨几乎住在了办公室，亲自监督每一个细节。尽管他表面上仍然抗拒宋临的建议，但私下里却采纳了大部分——当然，他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
前夜，所有展品都已就位，只等明天的正式开幕。祁墨做完最后一次检查，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展厅传来一声惊呼。他快步赶去，看到宋临和几位保安围在一个空荡荡的展示柜前，脸色凝重。
"怎么了？"祁墨问道。
宋临转过身，眉头紧锁："十九世纪的蓝钻项链不见了。监控显示最后见到它是今早十点。"
祁墨的心沉了下去。那条项链是拍卖会的压轴展品，价值连城。
"报警了吗？"
"还没有，"宋临摇头，"一旦报警，明天的活动必然取消。媒体会大肆报道，对公司声誉影响太大。"
祁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临时撤换展品？"
宋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祁总监，我记得您有一个蓝宝石系列的设计原稿，其中一件与这条项链的风格很相似。"
祁墨一愣："你是说'深海之歌'？但那只是概念设计，从来没有制作成品..."
"如果您能连夜将它制作出来，"宋临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可以对它做旧处理，至少在非专业观众眼中，足以以假乱真。"
祁墨盯着宋临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宋临，你这是在建议我造假？堂堂鉴定专家？"
宋临回以微笑："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找回真品后，我们可以解释这是艺术再现，不算造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祁墨感到一种奇异的默契。
"需要多久？"他问。
"天亮前必须完成。"宋临看了一眼手表，"我们还有七个小时。"
祁墨脱下外套扔在椅子上："那还等什么？开工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两人埋首工作。祁墨负责设计制作，宋临则提供古董珠宝的专业细节建议。他们争论、妥协、再争论，火花四溅却又奇妙地互补。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展厅时，一条"十九世纪风格"的蓝宝石项链静静躺在展示柜中，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宋临轻轻吹去项链上最后一点做旧痕迹，满意地点点头："非专业人士绝对看不出区别。"
祁墨瘫坐在椅子上，筋疲力尽却掩不住得意："我的设计比原版好看多了。"
宋临罕见地笑出了声："这点我不否认。"他递给祁墨一杯咖啡，"合作愉快，祁总监。"
祁墨接过咖啡，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似乎在空气中流动。他抬头看向宋临疲惫却明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而且出乎意料地顺利。
"别得意，"祁墨移开视线，啜了一口咖啡，"这只是特殊情况。"
宋临笑而不语，只是举了举自己的咖啡杯。窗外，朝阳正缓缓升起，为S市的天际线镀上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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