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巨城百货公司的日式料理店门口，陆御然停下脚步，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崔雪正和一个短发女生头靠头说着悄悄话。她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格外白皙，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珍珠耳钉随着她轻笑的幅度微微晃动。
那个短发女生——应该就是陈湜闵——有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发尾微微内扣，圆圆的杏眼此刻弯成了月牙形。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突然同时笑得肩膀直抖，崔雪的手下意识捂住嘴巴，指节在灯光下泛着粉色的光泽。对面坐着一个表情憨厚、身材壮硕的男生，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动着面前的冰柠檬茶，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推门进去时，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崔雪立刻抬头，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阳光突然照亮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御然！这边！"她挥动的手臂带起一阵微风，手腕上那串粉色水晶手链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陆御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崔雪今天的打扮与平日实验室里知性干练的风格截然不同，头发不像平时那样随意扎起，而是松松地挽在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和上面那对珍珠耳钉。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含着月光。
"抱歉，补习班那边耽误了一会儿。"陆御然拉开椅子坐下。他感觉三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后颈不自觉地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冷气从头顶的出风口吹下来，却吹不散他脸上突然升腾的热度。
"没关系啦！"崔雪笑着推过菜单，指尖在印着美食图片的页面上轻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却透着健康的粉红色，"我们刚在楼下吃了蛋糕还不饿，你先点餐。"
陈湜闵突然凑近崔雪耳边说了句什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崔雪立刻从耳根红到了脸颊，像是被人用画笔蘸了胭脂从内而外晕染开来。她伸手轻轻掐了湜闵一下，指尖陷入对方手臂的软肉，换来一声夸张的"哎哟"。
对面的章翰对陆御然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悄悄比了个"祝你好运"的口型，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善意的调侃。他壮硕的身躯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T恤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与憨厚的表情形成奇妙的反差。
等餐期间，陆御然从她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中拼凑出了崔雪和湜闵相识的经过。原来崔雪大二时为了多赚点零花钱，去了后山乡一家度假饭店当工读生。而湜闵当时是前台领班，虽然比崔雪大四岁，但两人一见如故。
"记得那次客人投诉吗？"湜闵咬着吸管，塑料吸管被她咬得扁扁的，上面留下细小的齿痕。她的眼睛笑成月牙，眼尾挤出几道可爱的细纹，"那个大叔非说房间有蟑螂，结果是你拿着拖鞋追着打，把人家吓得差点跳窗。"
崔雪捂着脸哀嚎，手指缝隙间露出通红的脸颊，"别说了！我后来被经理骂得好惨！"她的声音声音中虽然带有懊悔，但也因为这有趣的回忆笑到双手颤抖。
"但是超帅的好吗！"湜闵拍着桌子，掌心与木质桌面相击发出"啪"的声响，震得餐具微微晃动，"从那以后客房部的阿姨们都特别照顾你，常常买饮料请你喝呢！"
陆御然想象着那个画面，年轻的崔雪举着拖鞋，高马尾随着追打蟑螂的动作在脑后甩动，脸上是罕见的倔强表情。这个画面让他忍不住笑出声。崔雪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新月。
话题突然转向陆御然时，他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凉。
"所以，"湜闵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腕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出。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御然，像是要把他看穿，"你玩部落冲突多久了？怎么能那么厉害？"
陆御然差点被水呛到，匆忙放下杯子时溅出几滴水珠，在桌面上形成小小的圆形水渍："高、高中开始的。"他抽出纸巾擦拭桌面，借机平复突然加速的心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尖正在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
"哇，那真是骨灰级玩家了。"湜闵眼睛一转，眼珠在灯光下呈现出浅棕色，看向崔雪时带着促狭的笑意，"听说你还把你的帐号借给她打赢了水晶联赛？"
"是她自己技术好..."陆御然下意识谦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感受到玻璃光滑的触感。
"才怪！"崔雪插嘴，发丝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我每次都乱出兵，全靠他救场。"她掰着手指数，"上周那局我更离谱，把巨人全放在一个角落，结果被对面一锅端了..."
湜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突然话锋一转， "那你实验室研究什么呀？崔雪总说你超厉害。"说这话时，她的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崔雪的小腿，引来对方一个羞恼的瞪视。
这个问题让陆御然稍微放松了些。他详细解释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基于深度学习的医学影像分析，甚至还用桌上的餐具做起了简单演示。
"简单来说，就是让电脑学会看X光片，帮医生更快发现问题..."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流畅，手指在空中划出无形的神经网络结构。这个他熟悉的话题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暂时忘记了紧张。
但很快他就发现湜闵的眼神开始涣散，黑眼珠微微上翻，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显然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
"等等等等，"湜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盐罐被她碰倒在桌上，细白的盐粒撒了一小撮，"你就告诉我，这个研究能赚钱吗？"她直截了当地问，眼睛里闪烁着务实的光芒。
"湜闵！"崔雪羞恼地喊道，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脆，引得邻桌的客人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像是晚霞染红了云朵，手指紧紧攥住了餐巾的一角，布料在她手中皱成一团。
陆御然却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要大，"目前不能，但以后如果申请到专利..."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自信，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崔雪，看到她微微放松的手指。
"那你在补习班教书收入怎么样？"湜闵继续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完全无视崔雪快要冒烟的脸，"能养活自己吗？"她的目光犀利得像是在审视什么重要文件。
陆御然老实回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计算什么："虽然刚起步，但因为排课多，已经超越一般上班族的薪水收入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而且今天还有别的补习班想挖我。"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湜闵听完，突然拍了下桌子，力度大得让餐具都跳了起来，发出哗啦的声响，"这样我就放心把我们家崔雪交给你照顾了！"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像是一记惊雷。
空气瞬间凝固。陆御然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蜜蜂在颅内盘旋。他感觉自己的脸"轰"地烧了起来，热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子，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转头看向崔雪，发现她整张脸已经红得像桌上那盘草莓大福，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像是离水的鱼。
"胡、胡说什么啊！"崔雪抓起餐巾纸揉成团扔向湜闵，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声音提高了八度，尾音甚至有些破音，"我们只是...只是..."她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只是什么？"湜闵坏笑着躲开，动作灵活得像只猫。她开始掰着手指数，"游戏队友？实验室伙伴？"她眨眨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上下扇动，"还是一起开车迷路的'生死之交'？"最后这个词她故意拉长音调，带着明显的调侃。
陆御然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蛋，热度甚至让他有些眩晕。余光瞥见章翰正低头猛吃咖喱饭，勺子与瓷盘碰撞发出声响，肩膀可疑地抖动着，显然在憋笑。
幸好这时服务生送来餐点，暂时缓解了尴尬。陆御然点的咖喱饭冒着热气，金黄色的酱汁上点缀着胡萝卜和土豆，但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吃了。
"我去下洗手间。"崔雪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随身的小包都忘了拿，脚步匆忙得像是在逃离什么灾难现场。
湜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突然叹了口气，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她转着手中的吸管，"其实崔雪很单纯的。"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罕见的温柔，"看起来活泼开朗，其实特别容易受伤。"
陆御然握紧了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掌心的汗水在玻璃杯上留下模糊的指印，"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爸妈都是小学老师，管得很严。"湜闵继续说，声音低了几分，"所以她特别珍惜能自己做决定的机会。"她直视陆御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包括选择喜欢的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陆御然心上，震得他胸腔发麻。他低头看着崔雪遗忘在座位上的小包，帆布材质已经有些泛白，上面挂着一个褪色的小猪挂件，绒毛都磨得有些稀疏了。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软，突然明白了什么。
两个女生借口'消化一下'跑去逛街后，桌上只剩下陆御然和章翰面面相觑。咖喱饭已经有些凉了，表面的油脂开始凝结，炸鸡的脆皮也不再酥脆，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黄色。
"抱歉啊，"章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湜闵就是这样，对崔雪像对亲妹妹一样。"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陆御然摇摇头，用勺子搅动着咖喱， "我理解。"他看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食物，又看看章翰盘子里剩下的炸鸡，金黄色的外皮已经不再诱人，"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解决掉？"他提议道，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
两个男生默契地开始了'光盘行动'。金属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吃着吃着，章翰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崔雪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陆御然抬头看他，发现这个一直沉默的男生眼神变得柔和，镜片后的眼睛像是含着笑意。
"湜闵跟我说过，"章翰夹起一块炸鸡，酥皮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崔雪大学时曾经一个人骑自行车环岛，路上爆胎了也不告诉家人，自己推着车走了三公里找修车店。"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钦佩。
陆御然想象着那个画面，夏日炎炎的公路上，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热浪扭曲了远处的风景。崔雪倔强地推着自行车，额头上满是汗珠，T恤后背被汗水浸湿，却固执地不肯认输。这个画面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她喜欢尝试新事物，但又很念旧。"章翰继续道，指了指崔雪座位上的小包，帆布材质上还有一处不明显的缝补痕迹，"你看她那个小猪挂件，从大学用到现在，线头都磨出来了也不舍得换。"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是在强调什么。
陆御然一怔。他确实经常看到崔雪带着这个小熊挂件，原以为只是随便买的，没想到有这么深的含义。
"总之，"章翰举起茶杯，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我相信湜闵的眼光。她刚才对你很满意，所以..."他笑了笑，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茶杯向陆御然的方向倾斜，"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陆御然会意地端起自己的杯子，两个玻璃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某种仪式，宣告着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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