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御然至今记得，当他知道林宥婕生日只比他早三天时，那种奇妙的感觉。两个摩羯座凑在一起，就像找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你是1月11日？"那天晚上聊天时，林宥婕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包，"我是8号！"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像是要把屏幕戳穿。
陆御然盯着手机屏幕，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照出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和因为惊讶而略微扩大的瞳孔。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才回复，指腹能感受到手机屏幕微微发热的触感，"难怪我们想法总是一样。"他删了又改，最终发送时还加了个微笑的表情符号，生怕显得太过刻意。
从那天起，他们的聊天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对话框里的气泡越来越多，从早到晚几乎没有间断过。张嘉俊后来形容那段时间的陆御然，"你就像个怀春少女，天天蒙在被子里，手机屏幕的光从被缝里漏出来，嘴角还挂着傻笑。"他说这话时正躺在床上打游戏，眼睛都没离开屏幕，但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
确实如此。每晚熄灯后，陆御然都会缩进被窝，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生怕打扰到室友。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时不时扬起的嘴角。林宥婕发来的每句话都像有魔力，哪怕只是抱怨食堂的菜太咸，他也能反复看上好几遍。
他们聊喜欢的电影，发现都爱看老港片；聊小时候的糗事，发现都曾经因为偷吃糖果被罚站；甚至聊到星座性格，摩羯座的固执和责任感在他们身上如出一辙。
一个月后的深夜，陆御然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等待音，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喂？"林宥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加柔软。
"那个...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陆御然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钟的静默对陆御然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对不起..."林宥婕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有男朋友了。"
陆御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是高中同学，刚在一起不久，现在在府城读书..."林宥婕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
"我明白了。"陆御然打断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没关系，就当没这回事。"
挂断电话后，陆御然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宿舍的窗帘没有拉严，一道细长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条银色的线。张嘉俊的鼾声此起彼伏，只有他的床铺笼罩在一种奇怪的寂静中。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需要刻意用力。
第二天，他还是照常给林宥婕发了早安消息。只是这次，他删掉了后面习惯性加上的爱心表情符号。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了几秒才按下去，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御然依旧每天和林宥婕聊天，只是绝口不提见面的事。他告诉自己，能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好了。他告诉自己，能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至少她没有因为那通电话而疏远他。每次看到她的消息提示，心脏还是会不自觉地加速跳动，但那种刺痛感渐渐变成了钝痛，最后成为一种习惯性的背景音。
直到那个和张嘉俊一起双排的普通游戏之夜。直到那个和张嘉俊一起双排的普通游戏之夜。宿舍里弥漫着泡面和能量饮料的气味，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键盘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
"陆御然！你他妈在干嘛？！"张俊嘉的怒吼几乎掀翻宿舍屋顶，他猛地摘下耳机，转头瞪着陆御然。他们正在双排上分，陆御然的角色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屏幕上的游戏角色因为长时间不操作而开始自动跳舞，在激烈的团战中显得格外滑稽。
因为他的手机响了，那个他专门为林宥婕设置的铃声。
陆御然连一秒都没犹豫就扔下鼠标接起电话，完全无视了屏幕上队友们愤怒的问号和张嘉俊即将爆发的火山。
"喂？"他急切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提高。同时听到了电话那头不寻常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表明电话还通着。
"我...我还是和他分手了，我和他真的不合适...。"林宥婕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刚哭过。
张嘉俊还在旁边骂骂咧咧，声音大得连电话那头都能听见，"陆御然你他妈重色轻友！这把老子晋级赛啊！"但陆御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桌上的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宿舍，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在走廊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你在哪？我去找你。"他听见自己说。
半小时后，陆御然在学校后门的小吃摊见到了林宥婕。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一样穿着oversize的灰色卫衣，眼睛红红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有几缕碎发黏在脸颊上。
陆御然递给她一包纸巾，在她对面坐下。小吃摊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出睫毛上未干的泪痕。
"他说异地太累了。"林宥婕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卤肉饭，"其实我也感觉到了...我们本来就不太合适。"她的声音因为哭过而略显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陆御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给她夹了一块油豆腐。"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的声音因为克制而略显生硬。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小吃摊打烊。老板娘开始收拾桌椅，金属碰撞声在夜晚格外清脆。林宥婕说起和前男友的事，说起自己的后悔和困惑，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饮料杯的边缘打转。陆御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点头或递纸巾，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
回宿舍的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宥婕突然停下脚步，转向陆御然，"谢谢你今天来陪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已经没有了泪水，在路灯下像是盛满了星星。
陆御然突然有种冲动想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指尖的温度。但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以后想吃饭就叫我，随叫随到。"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坚定。
从那天起，陆御然成了林宥婕固定的饭友。只要她的室友没空，陪她吃饭的人必定是陆御然。他们吃遍了学校周边所有餐馆，从巷口的卤肉饭到校门对面的牛肉面，最后固定在"鼎盛十里"火锅店。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眼角有深深的笑纹，每次见到他们都会笑着说，"小两口来啦？"然后两人就会异口同声地反驳："我们不是！"声音同步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大三那年冬天特别冷，寒风像是能穿透骨髓。圣诞节前夕，校园里张灯结彩，学生们都赶着回家过节。林宥婕突然发消息说想吃火锅，后面跟着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符号。陆御然正在图书馆赶报告，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看到消息后，他立刻保存文档，收拾书包的动作快得像是要去救火。
"又去找你'不是女朋友'？"旁边的张嘉俊挑眉问道。
陆御然没理他，只是匆匆穿上外套。外面飘着细雨，他忘了带伞，跑到火锅店时头发都湿透了。
林宥婕已经坐在老位置等他，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拿出纸巾给他擦头发。"你怎么不带伞啊？感冒了怎么办？"
她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额头，触感温暖而轻柔。陆御然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今天怎么突然想吃火锅？"他问道，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宥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绞着纸巾。"没什么，就是...今天是我和他分手的两周年，也是我们正式见面的两周年。"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火锅的沸腾声淹没。
陆御然夹菜的手顿住了，筷子悬在半空中，一滴汤汁滴在桌面上。两年过去了，她居然还记得这个日子，记得如此精确。
"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我也以为。"林宥婕搅动着碗里的蘸料，芝麻酱和辣椒油混合成棕红色的漩涡，"但记忆这种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而且重点不是跟他分手，而是认识了你这个随叫随到的饭友。"她抬起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那天晚上，他们破例点了啤酒。林宥婕喝得脸颊泛红，突然问道："陆御然，你为什么从来不交女朋友？"
陆御然差点被啤酒呛到。"太麻烦了。"他含糊地回答。
"骗人。"林宥婕眯起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谎言，"你明明那么受欢迎。"她的声音因为酒精而略显含糊，但眼神却格外锐利。
陆御然没有回答，只是给她夹了块肉，肉片在滚烫的汤中迅速变色。"快吃，要煮老了。"他避开她的目光，假装专注于调整火候。
一直到现在大家已经开始准备毕业了，捧着毕业袍，陆御然还在认真思考他和林宥婕的关系。四年过去，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微妙的界限，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
"你就是个懦夫。"张嘉俊一针见血地评价，"明明喜欢人家四年，连表白都不敢。"
陆御然没有反驳。他确实害怕，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见过林宥婕失恋的样子，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成为让她难过的人，记忆中小吃摊灯光下她红肿的眼睛至今让他心头一紧。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那种最初的心动和紧张，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情感取代。和林宥婕在一起时，他感到安心和自在，就像和家人相处一样自然。
"或许...没有得到，那就不会有失去吧。"他对张嘉俊说，"如果可以跟她当永远的朋友、亲人，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张嘉俊翻了个白眼："自欺欺人。"
吃完火锅后陆御然骑着摩托车载林宥婕回到学校，秋天的暖阳撒在两人身上，为一切镀上金色的光晕。停红灯时，林宥婕突然拿起手机很自然地拍下两人不经意的微笑。阳光下，她的笑容比大一时更加明媚自信，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笑纹。陆御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那个在露营地里认真炒菜的高马尾女孩，汗水将刘海黏在额头上也顾不上擦。
"毕业之后我还会在竹城，我知道你也是，所以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对吧？"拍完照后，林宥婕突然问道，眼睛里有一丝陆御然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担忧。
"当然。"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了那句两人永远铭记的话，"随时可以叫我吃饭。"
也许张俊嘉说得对，他确实是个懦夫。但比起冒险表白可能带来的失去，他宁愿维持现状，即使这意味着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她。至少现在，他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至少现在，他还能在每个重要节日，收到她专属的问候。至少现在，他还能在她需要时，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关系，或许不够完美，但足够珍贵。陆御然这样告诉自己，把那份未能说出口的感情，深深埋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像是珍藏一坛陈年老酒，越久越醇。
"算了，想些实际一点的事情，先想想明天早上要怎么准时起床吧！"明天早上要跟这位姑奶奶一起拍毕业照，陆御然可是不敢迟到的，看来要跟张嘉俊取消今天晚上的双排上分行程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刚才拍的合照，两人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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