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透过窗户映进来,陆赟在黄昏将暮时分醒来,团宝不在附近,它经常四处去玩,他没当做一回事。
团宝,他想起成亲当晚,它和宋瑜同床共枕。
这不对劲,这辈子的宋瑜和前世不大一样。
上辈子的宋瑜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人,有着他印象里女人该有的一切特质,狂热地追求珠宝首饰,讨厌一切有毛发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团宝。
她不允许团宝进屋,何况上床。
不过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许她有几副面孔,或许她确实不大一样,这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武器,用来对付唐越的武器。
一开始,他以为陆家在五年之后被抄家,是因为京城生意上的失误,或者得罪贵人。
沈珵美,是他自幼交好的挚友,当时在大理寺任职,他书信告诉他,抄家之事是经由一个叫做唐越的新科进士处理的。
唐越,南城人,是当年的新科状元。
他以为只是巧合,直到三个月前,偶然在街道上,他看见唐越和宋瑜在一起。
抄家是一起策划,专门针对陆家的陷害。
宋瑜是放在他身边的人,也可以成为一个口子,他可以通过宋瑜撕开背后的真相。
从唐越看她的眼神,他知道这个男人对眼前那个女子垂涎若渴,他深深地迷恋着她的身体。
他每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想要脱下她的衣服。
必要时候,可以用她牵制唐越。
她是一张很好的牌。
尽管上辈子她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但是娶她进来,与情感无关。
重生以来,他从来都是将个人情感放在利益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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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微弱的敲门声传来,是方嬷嬷,他那新婚的小妻子。不会有胆量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麻烦。
想起早上的事情,陆赟忍不住一阵头疼。
宋瑜有着女人该有的外表,身段。
可是她的行为和表情,天呐,完全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偏偏还长了一身傲骨。
她的语气是乖顺谨慎,但是他能看到她骨子里的桀骜。
“进来。”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活动筋骨。
方嬷嬷提着铜壶进来,看着眼前这个从少年变成男人的人,看着他劲瘦的背影,绸面的布料完全无法掩盖他的力量。
她照顾了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三年前,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会发自内心的笑,尽管他的父母对他那样不公平,她当然知道,他们对他的看法全是偏颇的,他们认为他是无可救药的废物,认为他是陆家的耻辱,事实全然不是这样。
陆赟自小就聪慧,而且善良,从他对待团宝的态度就能看出,那是一只被母猫抛弃的孤儿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只有半个巴掌大,连呼吸都是可有可无的,她也判断它活不成了。
但是陆赟做到了,收留了它,一直抚养到现在,变得如此肥大、健壮,肆无忌惮——一看就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谁能想到它只是一只野猫,长得也并不怎么好看。
这样的陆赟,又怎么会是老爷太太口中的废物呢?
他们知道将一个被阎王收走的生命夺回来,是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智慧吗?还要有比旁人更宽广的仁慈。
在方嬷嬷眼中,那个人人夸赞的大公子,根本连陆赟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可在三年前,那就是一个分水岭,她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难道二公子又被陆老爷叫出训斥了?又上了家法?她完全没有印象。
某一天之后,陆赟就彻底变了。
他的眼睛不再是潇洒、肆意的少年,他的身体也逐渐蜕变成了男人的模样,他长出了男人才有的筋骨和血肉,他长大了。
却好像彻底失去了快乐,他偶尔也会笑,但是那只是表演,敷衍。
方嬷嬷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担心,她觉得陆赟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
那条路的终点是自我毁灭。
那个姑娘,那个一提到二公子,脸上就会露出恐惧和担忧的孩子,她会是一个契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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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嬷嬷往铜盆里倒着水,喃喃道:“夫人把屋子都收拾了一遍,尤其是公子的书房,她怕弄乱,所以是慢慢的来,记住之前的摆放,收拾妥当,再收拾下一处。”
陆赟擦手的动作没有停,方嬷嬷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团宝很喜欢夫人,睡觉总要在夫人那里。”
陆赟终于侧目朝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的了然:“她这么快就收买了你?你不是容易被收买的人,她给了你什么?”
方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摇着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也给你修了床?你今天走路的时候确实没有歪歪扭扭,这很好。”陆赟保持玩世不恭的态度。
方嬷嬷知道这是他的面具,三年前,他就有了一副面具。
“所以床舒服吗?你一直睡到这个时辰,这才过去是绝无仅有的,你最多睡两个时辰。”她说。
“我只是太疲惫了。”陆赟毫无情感地说。
“这次你睡了四个时辰!”方嬷嬷笑着说。
陆赟不屑地摇摇头。
“对她好一点。”方嬷嬷叹息道。
“我会给你买一张新床,你还想要什么家具,我都会让人去添置。不要再成为她的说客。”
“我的床很好,我已经习惯了,夫人让它变得更好。”方嬷嬷停顿了一下。
陆赟百无聊赖,吐了一口气,看着头顶的房梁。
“是你把她娶进门的,然后扔到一边,她才十六岁,几乎是个孩子,她每天生活在恐惧中,只有我一个老太太能跟她说上两句话。她就像是一个囚犯。”
“囚犯不会每天拿着锤子四处飘荡。”陆赟嗤笑。
“赟儿。”方嬷嬷只有在很重要的时候才称呼陆赟的名字,平日都是喊他公子。
陆赟痛苦地揉着眉心。
“至少和她说说话。”方嬷嬷端着铜盆走出去,眼睛掠过床尾没被动过的被子和枕头,“她已经向你示好了,你的礼貌呢?”
门在方嬷嬷身后关上。
陆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寻找团宝的踪影。
她就在那里,蹲在一块早已经荒废的土地上,手里拿着她那些不知所谓的工具,他要去查一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给的她这些——她可能会拿这些来谋害他,虽然今天早上她先让她自己受了伤。
一闪而过,早上时,他依然注意到了她拇指上紫色的淤青。
刚刚方嬷嬷没有提到这件事,显然他的新婚妻子隐瞒了下来。
宋瑜是受了一点小伤,都会落泪十几天的性格,现在她却藏了起来,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脑子被驴踢了?
为什么她会去打扫他的书房,而且今天早上一个字也不提。
他当然注意到了他的房间比过去都要干净整洁。
那些书,他厌恶的书,还是像他上次翻阅时摆放在那里,位置顺序、停留的那一页都没有变化,但是上面没有任何灰尘。
这是粗心大意的方嬷嬷做不到的。
刘良更不敢动他的东西。
只剩下她。
但是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不打算邀功。
早上的道歉,他想起来了,他以为那只是她想爬上他床的一个借口。
现在看来,那只是单纯的道歉。
宋瑜正在埋种子,新土已经铺好了,松松软软的,花了一些钱,方嬷嬷说这个直接记在陆赟账上就行,她有点不好意思。
陆赟已经给她出了一百两,他的居住环境这么朴素,可见他的月银都用在平日花销上了,看他那样子,花钱绝对是挥霍的性格,她不想再给他添负担。
爹娘给了嫁妆,她想自己出,但是嬷嬷严词拒绝。
最后嬷嬷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宋瑜下个月就会有月银,可以先把土的钱划在陆赟名下,等下个月,再从她的月银里划出来,补到陆赟账上,宋瑜接受了这个方案。
嬷嬷说月银是从府里公中出,不是走陆赟的私账,她每个月十两,大少奶奶是二十两。
许是她有些诚惶诚恐,方嬷嬷安慰说:这点钱对府里来说不算什么,既做了陆家的媳妇,月银就该理直气壮地拿。
宋瑜却总觉得无功不受禄,她已经欠了陆赟一百两,现在每个月还能拿十两银子,换算人民币是三万块,她总要回馈些什么。
那以后这个小院子要添置什么东西,还有吃喝之类的,都从她的月银里出就是了,不用动陆赟的钱,不影响他的生活。
她现在用的这些园艺的铲子、小锄子包括种子,也到时候都从自己的月银出。
她正刨着小坑,低声喃喃道:“喝点水,等几天你们就可以破土而出。”
“你喜欢和植物说话?”
陆赟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洒水的水壶被铲子砸倒,歪在脚下,水洒了出来,洇湿了裙摆。
她慌忙提着裙子站起来,拍着站在上面的土。
抬起头,陆赟倚靠着廊柱,手里端着杯水,衣袖被推至肘部,露出脉络分明、肌肉发达的小臂,漆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心脏在肋骨下面怦怦直跳,为什么他每一次出现都那么突然。
他刚睡醒吗?
看起来一点不像,衣服没有皱巴凌乱,他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像她一样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还是只是把修长的手枕在脑后,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直到睡醒?
宋瑜发现自己正在幻想陆赟的睡姿,这太可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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