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房间里，地上打翻的颜料已经干涩。
列周缩到床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无神地看着被子上的红色，搓了搓，没搓掉。
记忆回到昨天晚上。
列周说出自己的用意以后，祝熹无的眼底一下子变深，面上却依然平静。
他用手指点着那些斑驳：“你说过的，你不是美人鱼。”
列周忍住痒意：“但因为你，我可以是。”
祝熹无的手来到他的脖颈上：“为什么？”
列周微微向后倒去，用手撑住自己：“因为你喜欢。”
祝熹无笑了笑：“可我现在更喜欢鲲鹏了，怎么办？”
列周侧过脸：“那我今晚就是……红色的鲲鹏了。”
他想了想那副场景，打个寒颤嫌恶道：“咦，好丑。”
祝熹无被他逗笑：“周周，看看这里。”
列周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指使看去，然后，不知为何莫名地羞耻。
他推开祝熹无，把自己裹成一团：“你不可以欺负我。”
列周的锁骨下不远处，一块青痕已经被祝熹无揉成了红色，散发出滚烫的热意。
祝熹无拉过他的脚踝，无赖地掀开一只轻薄的裤脚：“周周，不是只有颜料可以染色的。”
列周忍住颤抖，重复道：“你不可以欺负我。”
祝熹无放开他。
列周急忙收回脚，退到床头，用被子把自己盖好。
祝熹无没有对他做什么，他用右手食指蘸了一点红色颜料，然后……
“乓——”
颜料盘从他的手里滑落，地板、窗帘、床铺，四处溅满红色，或厚重或轻薄。
列周呼吸一滞，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红色刺激，他看着祝熹无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祝熹无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不语。
列周直勾勾看着已经坐到他身前的祝熹无，他不由自主伸出手：“你的脸上，也沾到了。”
祝熹无任由他动作。
同时，他抚着列周的衣领。
列周手上一顿，没有说话。
祝熹无继续。
晚风清凉，列周瑟缩了一下。
祝熹无扶住他的肩膀，将那红色颜料印到一块青色痕迹上，辗转捻磨。
列周闭上眼睛。
倏而，祝熹无停下动作：“周周，睁开眼睛。”
挣扎半晌，列周颤巍巍看着祝熹无。
祝熹无的神色隐没在黑暗里，他的手指在两个地方来回点着：“周周，你更喜欢哪一个红色？”
列周握住他的手。
祝熹无反客为主：“嗯？喜欢哪一个？”
“喜欢、喜欢……”列周唇舌干涩，他举起祝熹无的手。
祝熹无不催促，静静等待着。
突然，列周浑身颤抖：“喜欢这个。”
他将祝熹无的手放到了那个……被祝熹无揉出来的红色印记上。
“唔——”
天旋地转之间，列周的声音消失在唇齿里，只余下一些细碎的、难以被祝熹无以外的人听见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
“睡觉吧。”祝熹无将疲累的列周揽到怀里。
列周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不……那样吗？”
祝熹无噎着笑：“那样是哪样？”
列周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就是那样。”
祝熹无佯装不懂：“哪样？”
列周恼怒，一把推开他：“就是那样！”
祝熹无把人搂回来，不再逗他：“什么都没有，你会受伤的。”
列周：“……”
他突然不太确定：“你知道我说的那样是哪样吗？”
那种事情……会受伤吗？
祝熹无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反问道：“那你说的那样是哪样？”
列周将头低到脖子处，小声嗫嚅：“就是……交、嗯、配。”
祝熹无：“……”
列周野性的用词让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嗯，我说的也是这个。”
列周被他笑得面红耳赤，但最终还是好奇占据了上风，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为什么会受伤？”
祝熹无：“……”
他沉默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最后是列周打破了沉默，他反过来催促祝熹无：“我已经知道了，我们睡觉吧。”
祝熹无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列周闭上眼睛：“从传承里面努力搜索出来的，我们春天再那样吧，那时候就不会受伤了。”
祝熹无：“……”
他忍不住开口：“传承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列周睁开眼睛。
他和祝熹无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时间飞速流逝，列周最终找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原因，他开口解释：“因为妖怪们都比较率性洒脱，喜欢让自己舒服，这样一来，传承里有这件事就很正常。”
说完他闭上眼睛：“好了，我们睡觉吧。”
祝熹无静默了一会儿。
“那你舒服吗？”
列周：“……”
列周：“……”
“嗯。”
回忆戛然而止，列周抚上腰间突然出现的手臂：“早上好。”
祝熹无声音低哑：“早安。”
洗去身上的燥热，新的一日开始。
吕丘凡到达的时候临近中午，他一进到院子就看见挂着的被套，当下神色揶揄。
列周把他嘴角的笑扯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吕丘凡挑起眉梢：“那是怎样？”
列周把他的眉毛也按下：“是沾到颜料了。”
吕丘凡眼里的光散去：“哦。”
列周舒一口气：“好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吕丘凡歪七扭八地站着：“点个火锅外卖吧，或者我们直接出去吃。”
火锅味道重，最后三个人一致决定出去吃，顺便逛一下街。
等待上菜的空隙，列周去拿水果。
吕丘凡趁机靠近祝熹无：“我给你发的那些东西，你到底看了没有？”
祝熹无神色微变，瞥他一眼：“污秽。”
吕丘凡：“？？？”
他神色扭曲，忽而又神色淡定：“那就是看了呗，不然怎么会知道污秽？”
祝熹无：“……”
这位朋友真的很无敌，但他是真没看。
吕丘凡看见列周过来，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告状道：“老大有好东西不分你看。”
当即，列周不可思议地看向祝熹无。
祝熹无：“……”
他试图解释：“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吕丘凡拍拍列周：“你们回去慢慢看，我就是知会你一声。”
祝熹无：“……”他第一次想捶死吕丘凡。
列周直直看着祝熹无。
祝熹无：“……嗯。”
列周这才满意，他收起对祝熹无的控诉，一边吃水果一边强调：“你不要骗我，我不会忘的。”
祝熹无无奈：“好。”
旁边，吕丘凡缩在角落，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纯情的小情侣就是需要他这种污秽至极的朋友！
不一会儿，鲜红的锅底和诱人的肉菜相继而至。
吕丘凡埋头苦吃，吃到肚子半饱才稍微放慢速度。
列周也不遑多让，斯哈斯哈个不停，但就是不肯放下筷子。
祝熹无知道他的习惯，一边夹菜一边自觉给他递喝的。
列周报之以桃，吃到好吃的都给祝熹无夹过去，也不管对方爱不爱吃。
当然，祝熹无对食物并没有要求，故而什么都吃得很好。
热气腾腾里，吕丘凡下了一盘肥牛：“我们这次考古还挺有趣的，墓主人的身份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他一定是个喜欢藏书的人。”
列周给祝熹无夹了一个炼乳小馒头，配合道：“为什么？”
祝熹无：“……”
吕丘凡夹上一块虾滑：“因为出土了好多好多好多的书啊，而且五花八门，什么类型的都有，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墓里找不到的。”
闻言，列周突然怀疑起吕丘凡之前跟他说过的话：“那你还可以跟我们讲故事吗？那么多的书籍，你怎么能全部看完还都记了下来呢？”
吕丘凡咽下嫩肉，不好意思地含糊道：“别怕，虽然书籍繁多，但有趣的肯定不多，我下次回去就专门找好玩的书去了解，然后说给你们听。”
“好吧，”列周习惯性地接过祝熹无的投喂，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开，他忍不住看着祝熹无开口，“好好吃，对吧？”
祝熹无收回筷子，从善如流道：“对。”
吕丘凡：“……”呵。
他看清了一切，那根本就是列周夹给祝熹无的，被祝熹无又原路送了出去，他根本就没吃！
像是察觉到吕丘凡的腹诽，祝熹无看了他一眼。
当即，吕丘凡假装出忙于捞肉的样子：“唔，真好吃啊，我要多吃一点，不然回去就惨了。”
列周附和着点头：“对，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都归你们了，你多吃一点。”
祝熹无跟着放下筷子，看向吕丘凡：“我也饱了。”
看着还剩下的两大盘肉，吕丘凡：“……”
他最后是被列周搀着走出火锅店的，一路上迎来了好多道打量的目光。
走出去一截路后，列周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后面都是祝熹无吃了的。”
饶是吕丘凡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没有办法解决那么多的肉，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最后祝熹无跟着吃了不少。
吕丘凡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无精打采道：“我知道啊，可是我真的好饱，再多走两步路我感觉我都要吐出来了。”
列周：“……”
他悄悄松开扶住吕丘凡的手。
结果被吕丘凡重新扯了回去。
吕丘凡满脸幽怨：“你竟然嫌弃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列周对着这些朋友已经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反问回去：“如果我吐了的话，你难道不嫌弃吗？”
吕丘凡：“……”
他锁住列周的手：“嫌弃。”
列周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最后，他们进了一个咖啡店，准备歇一歇再说。
在吕丘凡点餐的间隙里，祝熹无靠近列周：
“我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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