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如果在这些并非真实的世界里等待，千百年过去他也等不到那些未解谜题的答案。
080沉默片刻，说：【等你回想起真正的你，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不对！这具身体会强迫性说出反话，那岂不是……
司伯鹤机械道：“我是不是不仅必须说反话，而且会自动做出与之相匹配的表情？”原主两百多年来的记忆在给他敲锣打鼓放动画，他似乎根本不需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想尽可能挣扎一下。
万一呢，万一因为灵魂改变，或许能修复一下基因带来的天性呢……
080突然变得兴致勃勃，说：【是！怎么样，是不是很爽？这个世界你再也不会被骂了，我看谁的嘴能毒得过你！】
“……”
“系统，我要把自己毒哑。”
他接受不了从自己嘴里吐出恶毒难听的词句，一个字都接受不了！
人要是连思想和表达出来的语言都无法完全由自己的理性与智慧控制，那大脑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如果张嘴说话不能使常人平静或开心，而是令他们胆怯或难受，他还不如好好当个哑巴。
080哼哼笑：【毒不了，你现在这个身体会抵抗所有魔药与非魔药。这不是上个世界你自己要求的吗？免疫一切毒素。】
“那我变回原形，以后都不当人不说人话。”
这种情况下，好像清晨六点钟的鸟叫都能变得格外动听了。
【也不行。虽然变回鸟不用说鸟语也能说出真话来，但自从你变成人以后，除非结婚，否则都变不回鸟形。原主到死都只是因为体内魔力紊乱变成裸身毫无束缚的模样，你也违背不了这样的种族特性。】
“我要一直闭嘴，以后都用魔法笔和纸跟人交流。”
【哦，法则会让你自动写出反话。】
司伯鹤面无表情往法阵边上一躺，沧桑道：“意思是我以后只要在人前想用脸和声音表达自己，都只能说反语并作出合适的神情？”
系统遗憾道：【是的。】
“……”
他觉得他现在可能有点萎。
……
纠结好半天，他坐起来蒙住额头，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我去结个婚吧。”这好像是最靠谱的方法了。
080炸了：【你要跟那个谁结婚——？！】
司伯鹤眼中酝酿出一点迷惑，答道：“是啊。”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们感情已经很到位了，灵魂还绑定在一起，注定了他们互相都再也找不了别人。如今只是和一个对的人结婚而已，系统它不需要这么震惊吧？
【不行！你们种族不通，结婚有违天理绝对不能结婚！听到没？绝对、不能。】
“可是我跟他连性别都没在意过，为什么还要在意种族啊？”
这俩奇怪程度是一样的好吗！
他提到这件事，080安静几秒后莫名开始嘻嘻笑：【人鱼族成年后可以选择性别，他现在刚好成年。怎样，要不要趁此机会骗他变成女人鱼？】
司伯鹤呼吸一滞，有一秒失语，他想都不想直接道：“系统，你……变态。”
【……】
【你居然骂我，我生气了。我决定一天不理你！】
“你。”
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080有些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司伯鹤揉揉额角，无奈道：“他一直都是个男人，你看那么久也该习惯了，突然说要骗人家变成女孩子，这种想法就是不对呀。”
还是系统自己经常跟他说的天地阴阳有序，那再怎么样，人也应当对自己和别人天生的东西有些认同感，转性真的很别扭很不对劲啊！
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凉。
【哼。】系统也不逗他了，没好气地说：【还有两个办法。只要不用肉身说话，比如你和我在脑海中直接说，不然你就做梦，在梦里跟人对话就会说出你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或者你像原主那样，唤出灵仆来代替自己表达一些意思。】
“……噢。”
司伯鹤再次在法阵中躺倒，一瞬内牛满面。
他现在虽然是叫做亡灵族，但毕竟是后天异变的，因此本质上还是拥有身体，并不是类似鬼灵的形态。
原主的灵仆只和原主灵魂一体共生，他们早就一起消散了。
那要上哪去找人和他在梦境里说话，他又不是食梦貘族，根本不会梦境魔法，系统这不是说了约等于没说嘛……忽然，他眼睛一亮站起来：“系统，要不我们立刻去下一个——”哦忘了，他现在死不了，根本跑不出去这个世界。
于是才亮了没几秒，他第三次倒下，一双眼睛渐渐死掉。
……
心累归心累，剧情还是得走的。
他准备回树洞里休息，顺便了解记录一下关于各种魔法的运用场景和方式，没想才转身就见到一个奇怪的“人”。
说人，其实不是人。
这是一个全身被白布条包住的小姑娘，身高看上去也就一米二不到。
她的眼睛位置被挖了两个黑红大洞，很干净，没有流血。
怀中抱着个上窄下宽、半英尺长的黑色晴天娃娃。娃娃的眼睛可能随了主人，其中一只是一枚外圆内叉的纽扣，下边悬着一滴早已干涸的红眼泪，另一只仅有几根线头，里面有点鼓起。头可能是被拧下来过，有些歪。
小木乃伊看着软软的，她仰着头，眼洞直直对着他细声细气喊：“妈……妈。妈、妈。”
嗓音空灵，萦绕入耳。
司伯鹤愣了愣，后知后觉到她不是在喊他，只是她似乎一共就会说这句话、这个称呼。
他半蹲在地，拉起小女孩被缠裹住的双手，晴天娃娃转瞬趴到她肩上。
入目所及全是布条，一点血肉都没暴露在外，她咿咿呀呀一直喊：“妈、妈……妈妈，妈，妈。”虽说好像是在看着他，但重复的词语过于单调乏味，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信的目标。
司伯鹤搜寻了一下原主脑海中关于这小家伙的记忆，仅仅过去三秒，他的眉间便结满冰霜，周身魔力一下没控制好，泄出好几点蓝色鬼火。
小木乃伊的手触感正如他视觉第一反应那样，软绵绵的，软到他轻轻一捏就能捏出凹陷，一放开又弹回正常的弧度。
因为——
她根本就没有骨头。
两百年前有一批效仿前人乘船入海最终抵达幽暗森林的探险者，他们来自森林一端的稣稣小镇，一个鞋匠的家族。
如果是童话里勇者、恶龙和公主的故事，那么勇者会想要拯救公主、打败恶龙、带回宝藏，或是勇者想要拯救公主、打败恶龙、霸占领地、强占公主和宝藏，那这也许都算得上是不太残酷的结局，可事与愿违。
要是勇者一开始就和恶龙一伙，他欺骗公主一起来找恶龙，而公主才是那个本来拥有宝藏的人呢？或者说，公主就是宝藏本身呢？
以当年巫妖的视角来看，小女孩毫无疑问是那批愚蠢又天真的人类当中最让他厌恶的一个，因为她最纯洁、最可爱、最美好，可巫妖讨厌纯真、良善、和至美。
这样的灵魂最适合成为他药园兼花园的养料。
里面有一个让他出现短暂兴趣的青年男人，是小女孩的亲哥哥，这个排行老大的男人对他说：“巫妖大人，请您大发慈悲多看我们一眼，看看我和弟弟妹妹们是否有幸当得您心中的好人。”
排行老二的女人说：“我们的父亲虽无富裕，却乐于布施。制鞋与修鞋的技术早已是家族唯一的资产，贵族虽看不上这些，但他见到没鞋穿的陌生人，还是愿意将我们兄弟姐妹的鞋子分享出去。”
排行老三的男生说：“我们五人从不为此怨怼，尤其是我的小妹妹，她曾拥有镇上最漂亮的红舞鞋，父亲准备好供她长大再穿，她却情愿送给一位在镇上大老爷家中帮佣的女仆，只是因为不忍见女仆磨破双脚。”
排行老四的少年男孩说：“巫妖大人，我们想要摆脱贫穷，只要不再贫穷，我们五人就会有足够的鞋子穿，也能有余力去帮助其他可怜的人。”
他们四个同时跪地单手捂住心口，异口同声说：“巫妖大人，请您实现我们的愿望！”
……
良久，巫妖始终用那双深蓝宝石般的眼睛淡淡凝望着他们。他们揩走脸上薄汗，打着哈哈：“大哥，还是你聪明啊，知道要把小妹带来，就算咱们不够格说是好人，让小妹捧几袋金币回去也够家里发达了。”
“哈哈是啊，巫妖大人美丽圣洁，真让咱们在这做大人的奴隶也、也不是不行嘛哈哈哈。”
老三这句话一出，巫妖眼中立刻划过一道满意的狠色。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虽说那老大有过一些让他放回去的想法，可最终还是没能足够坚守意志。
这五个人，都得留下来给他的魔草们当肥料！
于是巫妖微微一笑，唤出灵光铸就的黑木法杖，朝空中点去，巨大镜面无声无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他们迷茫仰头，镜中赫然是前面两批来许愿的人。
第一批里，巫妖让其中六人把另外四人扔到药园，给了六人镰刀；
第二批里，巫妖绑住其中十七人，给了另外三人匕首。
他唤出幽灵仆人替他传话，命令这些站着拿起武器的人敲出跌倒在地的人全身的骨头，声称他们能敲出多少块人骨就能带回去多少袋金币。这些人迟疑半晌，看着嘶吼不可置信的同类，他们渐渐开始兴奋，最后擦擦尖刀，露出野兽对待猎物一般残忍的目光。
起初只闻惨叫不见回报，他们将信将疑。由于骨头和肉块不太好分开，费时又费力，因此他们慢了动作。
然而随着血流遍地，竟真破血而出好多金色。
一人拾起一枚金币衔进嘴里咬了咬，转瞬捧起两把往天上抛，他张开双手仰天狂笑：“发财了哈哈我发财了！”
所有人争先恐后，凿得更加卖力。
巫妖挥挥手，笑着说：“坏人才需要留下，而你们都是好人。”那么，回去吧，带上你们应得的奖励。
第三批来了，既然全都走不掉，只能让巫妖大人亲自操刀。可他实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控制那四个大人的意识，命令他们互相切割，最后只留下老大和小五。
大哥在剥小妹的头盖骨时，看到了小妹失去生气的眼睛，看了会儿，他突然抱着妹妹的头痛哭尖叫。
巫妖爱怜地摸了摸青年的头，叹道：“哭的好，真乖。”
太吵了，我的木乃伊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他施法让其他早就炼制好的木乃伊过来继续分离尸体。
后来的后来，总算没有让他看着心烦的蠢货进入森林找他倾吐愿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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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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