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上转了半个多小时,司伯鹤总算找到一家还算不错的家装工坊,他忽略耳边自动鱼贯而入的各种强烈愿念和心声,慢慢站到房顶揭走一片瓦,开始逐个筛选。
为了防止出现以下情景——
老板:“客人您好。要买床吗?本店有皮革床、象牙床、鹅绒床、棕榈床、吊床……客人您看想要哪款床?”
他:“不买,不看。”
老板:“那客人再看看枕头?本店有棉枕、水枕、麦枕、天鹅绒枕……请问有兴趣了解吗?客人?”
他:“不看,没兴趣。”
老板:“那么您是想?”
他:“抢。”
以上幻想完毕,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有什么接触。精心观察一番,司伯鹤终于看准了自己未来的床和枕头,于是工坊里面立即刮起一阵大风!
然而这种需要掌握力道的魔法他还不是很熟练,因此不小心使的魔力多了一点。
随着店内尘土飞扬、风沙侵袭,由于不知道这些沙尘是专门针对特定死物幻化出来的,对其他人或物根本造成不了伤害,因此一群人不免惊声尖叫、连连逃窜寻找掩体。
店老板眯着眼,掀起一块衣领捂好口鼻,他龟缩到柜台角。仅过几秒,他便眼睁睁看着自己店里最贵那张雕花浮床避开易碎物和人流,从工坊大门迅速飞了出去!
这哪还蹲得动?!他从墙边猛地站起,一个大跨步离开柜台就往外狂奔。
“喂!我的床啊——你往哪飞!快回来,往爸爸这边飞啊——”一头及肩卷发快要被吹直,他绝望到成了个丢失艺术品的收藏家。
店老板正要再喊人来一起追他的镇店之宝,就见着两颗从来没见过实物但应该见过图纸的金珠子晃晃悠悠落到自己招出去的手上。他下意识仰脸,将珠子拿到阳光下端详,一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是谁这么大手笔?!
没看错的话,这可不是普通金珠,而是价值万金的梦金玉!哪怕两个镇店之宝加起来,那也是够不上这个价的。妖怪先生神通广大,花费这样两枚东西竟然只带走他店里一床一枕??
尽管他不缺钱,但这珠子拿来观赏也是很好的。
注意到四周人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店老板虚荣心瞬间爆棚。
这样强大的力量,巫妖大人,一定是巫妖大人!
他兴奋到舌头都打了会儿结,冷静下来后,他握紧双手,朝风的尽头大喊:“谢谢巫妖大人!谢谢——”
店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一位少女只觉头发有点痒,一摸就摸到有些细腻的触感,她将那东西拿下,原来是一朵金黄郁金香。她闭眼嗅了嗅,回头看看别人,又朝远方望去,忍不住弯唇微笑起来。
巫妖大人应该是想为刚刚吓到他们而赔礼吧,因此送了他们每人一朵象征着好运与快乐的花。
司伯鹤把那两东西吹回树洞,独自走向此刻边缘空无一人的塔塔尔海。
夕阳下的海水淡粉中透出浅红,不断闪动粼粼波光。一只白紫相间的海螺正躺在他脚边,经过水流长时间冲刷打磨,它的外壳变得无比光滑。由于颜色实在美到夺人心魄,因此他忍不住将它拾起捧在手中抚摸,慢慢地,又情不自禁把它放到嘴边。
轻轻一吹。
“呜——呜——”
海风咸涩,浪花初绽,这只海螺发出悠扬柔和的声音。
但他才吹了一会儿不到,瞳孔便逐渐没了焦距。海螺在指尖破碎,他有些失神地往水里走去。身体被一寸一寸打湿,一厘一厘包裹,他没看见不远处的海里游过一条漆黑阴影。
阴影半身庞大,像人。
也像鱼。
水压恰好没至腰际那一刻,好像听见有人正趴在他耳边唱歌。那歌声丝毫不觉顿挫,分明沉沉冷淡,却遮掩不住的阴魅惑人。
又走了一步后,他脚下踩空,整个人都跌进海里。
……
眼前是一棵枝叶如折扇展开的巨树,树上繁花似锦,不像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白色花朵,树下是冰川和冰海,一望无垠。
他正踩在冰原之上。
就这么看着、酝酿着,海中心逐渐卷起风暴和漩涡,司伯鹤又听到刚刚引他来到这里的歌声。这歌声虽优美却尽显诡异,充满诱导意图,就好像在说“跳吧,立刻跳到漩涡下的窟窿里。”
他听见了,也这么做了。
海水寒冷刺骨,如果是人跳进来,估摸着会立即冻成冰雕。
漩涡退去以后,司伯鹤一边游,一边观察。
正常的海里肯定是有数以万计的生物种类的,比如什么珊瑚啊、小鱼大鱼啊、海龟水母小飞象啊,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但现在这片海不是。
这里的水不管水面还是水底,显然都不是塔塔尔海那种粉的,也不是平常大海的蓝,而是漆黑到像墨汁一样的颜色。进来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那股黑暗浓重到像被什么污染,再也净化不了了一样。
可如果是常规污染,那引发的应该是大规模赤潮,不可能汇聚成这种黑色。
他眼睛忽地被什么一照,这才注意到前方深处隐隐约约有一道白光。于是加快速度继续游,终于深入那里。
或许是感应到有生命靠近,那光柱闪闪烁烁,终于暗淡下去,在它消失的区域底部冒出一大块冰。冰块白色透明,斜插在海泥中,像一樽水晶六棱柱棺材,外围四周不是黑色,但也拨云见雾似的不太清晰,里面有一道影子。
上半人身,下半鱼身。
由浅紫渐变成雪白的卷发海藻一般铺展到腰际,他双目紧闭,能清晰看见尾端下垂的睫毛,眼角还缀着几片鱼鳞。耳朵不是人耳,而是手掌大的鱼鳍形状。大大的鱼尾和他的头发是一样的紫,如梦似幻,全身鳞片都在不时闪过银色流光。
这块冰里赫然是一条被封住以至身形稍有模糊的美人鱼。
他虽面色平静,看不出痛苦,但嘴唇煞白,泛起一股死气。双手苍白中透着阴寒,颓然垂落到身体两边。
司伯鹤越看,眉心越是紧蹙。
毕竟……这人不应该等他去找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这么想完,他就好像被蛊惑一般,右手伸出一指,将指腹轻点到坚冰之上。刹那间——
浓厚到仿佛汇聚了整个深海潮汐的黑暗气息猛然爆发!
坚冰彻底融化成水,归入海里杳无踪迹。美人鱼闭着的眼眸也再一次睁开!
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乍看过去冷冽有如寒铁,然而在看清面前人那一瞬间,这双眼中顿时溢满化不开的黑气与憎恨。名为湮戎的人鱼王子分毫不错地盯着他咬牙切齿,说:“是你。”
两个字说得极慢,却足够强硬地响彻在巫妖耳边。
然而司伯鹤丝毫不怕,只淡定点头:“对,是我。”
居然没说出违心话来?!
他眉目一凝,好像猜到了什么,但还需试探。于是不等湮戎继续,他一把抓住他光滑无鳞的手臂,期待道:“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是谁吗?”
猝不及防被一张人脸贴近,湮戎瞳孔骤缩,拍开他的手,尾巴一甩远离出去好几米,他对他森然一笑,答:“当然记得。”
这句话,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湮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他说:“你骗了我!”
下一秒,他消失在原地,简直跟水里的空气一样难以找见。司伯鹤正疑惑他去了哪,脖子突地一凉一紧,有泡泡从身侧往上浮,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好听但冷酷至极的嗓音:“拿走我的鳞片,注给我黑暗魔法,使我走上孤岛,害我被冰封,只能独自活在梦中。”
孤岛……?梦中?这里果然是——
“巫妖大人。我们是死敌,是仇人。你说我记不记得?!”
司伯鹤感受着脖子上要紧不紧、痛都不痛的力度,心下十分无奈,只好说:“湮戎殿下,其实我——”
但他想说的还没说出口,湮戎便冷静下来,淡淡地问:“我的鳞片在哪?”
“还给我。”
他一边问一边试图捏紧他的脖颈,却不知为何一直下不了手。刚要使力气,那只手腕和心口都是阵阵抽痛。他甚至只往他的眼角多瞥了一眼,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把他放开。
于是他面色变得更加阴寒。
这时司伯鹤右手已经摸了上来,刚好碰到几根冰凉的手指,那些手指动了动,猛地生出尖长利甲,却强忍着没有划刺也没有挪开,始终虚虚扣住那块脖子肉。
“……”耷拉许久的羽毛耳朵默默往外扑扇了两下。
再说一遍,他真的没有受虐倾向,所以: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也不、可、以、主动且故意用力掐我伤我,这样我是一定会还手的!
他刚刚简单看了下,原主拿到湮戎心口逆鳞的第一时间就把它融进这具身体里了,也是因为这样,原主才魔力大增,有了足够的力量施展亡灵魔法强化自己的身躯并转化种族。
众所周知覆水难收,那片鱼鳞他现在、以后,都再也取不出来了。
司伯鹤不清楚人鱼族失去这东西会出什么问题,但也明白一定不会发生好事。察觉到湮戎对他很抵触,因此他收回右手,转脸眨眨眼,问:“鳞片我不能还你,但如果你有其他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能?”
“抱歉,真不能。”他身体既不能蒸馏也不能萃取,那当然分离不出来!
“呵。”湮戎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正常形态,他将它按上巫妖的心脏,语气是不变的漠然。
“其他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司伯鹤点点头,然后他听见一声嘲讽的“哼”。
“我、要、拔、光、你、的、羽、毛。”湮戎冷冰冰地盯着他那对深黑漂亮的羽耳,继续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说:“我要让你知道,什么痛叫做凌迟。”
原主狠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狠!
司伯鹤回头看着水,慢吞吞答:“这个,恐怕不行。”
080已经在叫他了,所以他只能暂时先离开这个梦境,拔鸟毛、最后把毛揪秃什么的是不可能了。
想了想,他认真道:“听我说。湮戎殿下,我想救你。”
湮戎冷笑一声,明显不信:“救我?不是巫妖大人亲手害的我?”
司伯鹤叹一口气,再次扭头与他四目相对,眸光闪闪:“你再看看,你认为我还是曾经那个害过你的巫妖吗?”
湮戎静默两秒,面无表情:“不是你,还能是谁?”
司伯鹤:“……”突然心累得不想说话。
原来系统的大批量洗脑技术真这么厉害,连主角都看不出来他换过一张脸?原主的样子是典型西方风格,而他自己是东方的,明明画风都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不对!这个人能认出他从来都不是依靠外表。
他赶紧去瞄那双天然冷淡的银灰色眼睛,然而湮戎问完那句之后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低着头,根本没在看他了。
他正要离这人再近一些,眉心忽然热了一下,随后梦境体就被080成功拽了出去。
眼前人是心上人啊,心上人是不可以凶的。
突发奇想一个古代背景小剧场——
司司一脸期待:“夫君以后跟我姓吧。”
戚戚仅思考零秒,就点头说:“求之不得。”
司司(囧囧有神):那什么,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真同意啊!你家灵堂上祖宗们何在,这话让他们听见了牌位都得往后倒的你信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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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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