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刑是在堂中央的一块巨大圆盘上行刑,两侧有两根巨大的柱子,柱子前方有两个巨大的注满盐水的石缸。
汀竹被柱子上那比手腕还粗大的铁链,缠绑四肢在圆盘正中心。
面对着堂中众人,随着身后上方传来的指令,身后那戴着狼形面具的管事用浸了盐水的麻绳长鞭,朝汀竹那较小的背脊抽打出去。
那人挥鞭落下时力道收得极快,鞭绳从左背擦至右下腰侧,带来一阵密集的刺痛,加之麻绳浸了盐水,痛感更加强烈犹如雷击般短促而又剧烈。每抽打一下便从石缸里沾满盐水接着挥鞭,还没等鞭刑结束石缸里清澈的盐水,早已被鞭上带着的鲜血染红了满缸。
直到七七四十九鞭结束,汀竹也没发出一丝痛苦的哀嚎,而是死死咬紧了牙冠挺过了一道又一道鞭子。
这是她第一次受刑,也是这么多年任务第一次失败,她发誓要是再遇到他,必定不让对方好过。
随后,众人散去,汀竹被管事解了铁链。
没了铁链的支撑,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下一秒便扑倒在地上。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正想撑起身子站起来,怀里突然滚来一个小白瓷瓶。
头顶上方传来管事那沉重粗咧的声音,“金创药,好生修养别落下病根耽误任务。”
汀竹背上的边伤,痛的开不了口。只好强忍痛意朝管事离开的背影拱了拱手谢过。
在这个毫无人性,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除了对管事有一丝恩情,其他别无。
还记得多年前她还是个经常挨饿受冻的小乞丐,会因一点食物被其他乞丐抢夺殴打。
而后便遇到了他,只知他那会也戴着那狼形面具。
那时他问她想不想吃饱饭,也不会再被挨打受冻,她当时想都没想就跟他走了。
从此她就戴上了那青白蛇形面具,跟着他学了一身武艺,一步一步成为了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常”。
拿着药瓶缓慢站了起来,拖着身子朝前每走一步,身上便传来一阵阵刺痛,就像被万根银针刺入骨中。脚步轻飘无力,随时要摔倒一般。
汀竹只好拿起一旁她的佩剑,杵着一步一步的回了她的睡处。
约莫两日,涂了金疮药,汀竹背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
她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想去堂正庭请示新任务。
刚到正庭门口,欲想敲门而入。就从门缝中看到,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正和戴着钟馗面形的面具正在洽谈。
汀竹本不想窃听堂中机密,但不成想俩人的谈话内容让她细思极恐。
钟馗面具声音沙哑沉重不像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他说“不管你手下的人用尽什么办法,端王必须死!”
“如若端王死了,圣上会彻查到......”青面獠牙反问,声音尖利让人听得十分刺耳。
钟馗面具又道:“自然是不会。还有运河一事.....”
汀竹听得认真,殊不知有人正巧从后面长廊路过。
身后立即就传来一声呵斥,“谁在哪!” 话音一落,便飞身前来。
汀竹顾不得疑虑,动作极快的飞上了屋顶往前山跑去。
这时庭中的两人被惊扰,立马从中跑了出来。
那钟馗面具对着那人大声喊道,“务必将此人除掉!”
说完,那人便去追汀竹了。
青面獠牙又叫了几个手下追了过去,吩咐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汀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惩恶扬善”的民间组织会牵扯到朝廷,这跟她心中所谓的人间正道,根本不是一个光景。
她未来得及在心里批判,那人很快追了上来。
一根泛着寒光的铁爪朝她脸上抓来,汀竹身体朝后仰下去,一个滑跪“嗖”的一声就来到了那人面前。那人还未及时做出反应,便被她至此一剑划破了咽喉,顺势倒了下去。
由于下仰的姿势用力过大,背上刚愈合的鞭伤又被狠狠扯裂开来,汀竹身体下意识将要往下坠落,好在她用剑支撑住了身子。
刚起身走了几步,面前就来了五六个黑衣面具同伴阻拦了去路。
她直起剑,面具下扯出一抹惨淡的冷笑。
汀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将要死在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当然作为堂中智商值最强的存在,她必然不会落入他们手中。
“无常,得罪了。”中间那领头人说完,几个人便拿着自己擅长的武器朝汀竹冲了上来。
汀竹也不甘示弱,飞身上前,与几人缠打在一起。
加上她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出了口子,每一次的主动攻击都换来背后一次次的撕裂。
眼看这样继续打斗,对她的现如今的状况十分不利。便退至一大步收剑,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两个有毒的烟雾竹筒,随着双手手腕处的数根银针一同甩出。
堂中都知晓她最擅毒药,于是对面众人连忙闭眼捂住口鼻,分散跑出烟雾前来追她。
等他们从雾中出来,汀竹早跑没影了。
许久,汀竹便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她站在涯边,看着眼下崖底深不可测。便退后几步,尚未来得及过多思考,那些人又追寻到了附近。
眼看就要被寻到此处,她想都没想直接往崖底跳了下去。好在下去的几丈处有一棵歪脖子小树,汀竹便一手拽紧了最粗的树枝,紧紧贴在崖壁面。
刚想将另外一只手也抓住另外一处的树枝,让其更为牢固。头顶上方悬崖边就传来了那些人的声音。
“周围都找了一圈,并未发现无常的踪迹。”
“这下面是悬崖,无常不会从这下去吧?”
汀竹抬头看见上方有人露出个头颅往下观望,她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好这个小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她的身影,她衣着本就是黑色与山体石头融为一体,隔着几丈的距离肉眼很难看出分别来。
上面又传来声音,“这边有一条小路,好像是通往崖底。”
接着,上边脚步逐渐没了音。
汀竹便想拽着树枝将自己甩到上边崖边处,未料树枝已然快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咔吱”一声,人随着树枝一同跌落崖底。
好在她利用了崖壁缓冲了坠落的速度。落在底下时,虽身受重伤,但好在保了性命。
她很是艰难的撑起了身子,杵着剑柄朝右侧走了几步,视线内忽然模糊看见有一道浅绿色的一团布料,上面染着大片的红晕斑斑。
轮廓像是一个人。
汀竹上前查看,是一名坠涯的女子。女子衣着的面料,一看就是一位达官显贵家的小姐。
她看到此人,突然就想起了那晚的小姐,不知怎的心中莫名有一个不好的念想。接着汀竹就用剑柄挑开了女子头顶的幂篱,女子脸颊血淋淋的,但她一眼便看到女子眼角处那颗黑痣。
心口忽然一紧,连忙上前弯下腰身伸出两根手指前去探查女子是否还有气儿。手指刚探近,指面就感受道一丝温热的气息。
汀竹便轻轻用手摇晃了宋韫,“喂,小姐醒醒......”
宋韫本就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只剩一口气还没断,艰难的撑起了眼皮,眼神涣散迷离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只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着此生最后一句话:“锁秋,替我......照顾母亲。”
说完便断了气。
汀竹见此状况心里复杂极了。
她想着眼下便是很好的脱身法,依照堂中做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堂中才会善罢甘休。
因此汀竹便想到了用地上这女子来冒充她已死的消息,而她则是顶替了女子原有的身份从而活着。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汀竹决定为她报仇。
内心极为复杂,“小姐,得罪了。”
于是便同她换了衣裳,还将自己的面具放在了宋韫的脸边。不仅如此汀竹还用剑在自己漂亮的脸蛋上划拉了几刀,为了跟宋韫脸上的疤痕看着相像,还下了毒使脸上流血的肉溃烂红肿,顺带将自己常年习武留在手指上的老茧用剑给一一削掉,残留了满手的鲜血。
做完这些,汀竹还取了她几缕黑发揣入袖口之中。最后才不舍的将陪伴自己多年的玄剑放在了宋韫的手里,“小姐,我会托你遗言,照顾好你的母亲。”
话语刚落,左侧前方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汀竹心中就知晓是那些人搜到这边来了,便小心翼翼的往最右后方躲去。
她躲在了离宋韫躺下的地方不过半里地远的树身后面,暗暗观察着众人。
只见那些人很快便找到了宋韫的尸身,似乎怕有诈,其中一个人甩出一枚飞镖,直直飞入了尸身的心口处。
血液顺着心口缓缓涌出,直到尸身毫无反应,几人这才敢上前查看。待到几人检查无误后,便扛着尸身离去。
看着他们彻底头也不回的离开,汀竹方知她总算是成功脱险。
她拿出袖口中的那几缕黑发,用绣帕包裹好,接着找了个有野山菊藤草的地方。用枯树枝挖了一个小坑,将包有黑发的绣帕放了进去,便用泥土给掩埋上。
想着再过不了多久,这里将开满野山菊。
有这些野山菊作伴,想必她在地府也不会孤单。
汀竹摸了摸那小片湿润的泥土,心绪复杂,只道:“下次来看你时,必是为你报了仇。”
天色逐渐变得暗淡,荒郊野外附近没一点烟火气息,周围更是黑漆漆的,外加她在脸上下毒用力过猛,眼睛也被毒的肿得不像样,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
汀竹便从她自带的一个小药瓶里,拿了与之相克的毒药,以毒攻毒,脸上这才好受般浅浅消了毒。虽然毒是消了,但因脸上是破了皮,未能及时伤口洁创,伤口处依旧是溃烂红肿。
经观天识向,她一会就寻到了太和城方向,于是往那方走去。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眼前不远处悠然亮着十几把烛火在杂草树木之中移动,还有听着不清的叫喊声,似乎在寻找什么。
汀竹下意识靠着一棵树躲着观望是敌还是友。饿了一天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打斗了。
当人群越走越近,她忽然听到烛火中有一道十分熟悉的哭喊声。
“小姐,小姐......”
“小姐,你在哪儿啊......”
这女子的声音不就是那晚她吓唬的那小姐的婢女吗,好像是叫锁秋。
接着汀竹便张了张嘴巴,有气无力的回应着:“救命啊......人没有人啊,我在这......”
锁秋也找主心切,一听到有呼救的喊叫,声音都没过她的脑,她就早已急忙寻了去。
寻到声音跟前,锁秋一看。
泪水止不住的又往外流。
“小姐!”
看着眼前的小姐,身上淡绿偏白的青荷缕裙被鲜红的血液染得已然看不出缕裙上的青荷,衣裙被枝丫刮的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留着血的伤口,无一处是好的。
锁秋心疼极了。
她不敢想小姐前不久所经历的何事,而她十分后悔没无时无刻跟在小姐身边。
带着哭腔将面前虚弱的人轻轻拥入怀里,“呜呜,小姐奴婢总算是找到你了......”
“小姐你受苦了,奴婢......”
汀竹确认来人是锁秋,没仔细听身旁这人碎碎念,只是“嗯”了一声,便卸了防备安然的倒在了她的怀中。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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