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和孟轻分手,于高表现的最难过,一个是看不到自己仰慕的情侣腻在一起,吃不到糖了;另一个嘛,他不好跟齐愿搭话了。
前夫哥,前妻姐儿,懂得都懂。两个宿舍的人在教室里能隔出天涯海角的感觉。
齐愿买了水回来,趁坐下的功夫,回头扫了一眼教室,看到文涛他们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少爷不知道在说什么,引得另外三个人都一脸精彩地看着他,等着话口问东西。
许言阴沉地说,“他不会找对象了吧?”
陈瑾拍了拍他肩膀,“你俩昨天才分手,他去梦里找的?”
许言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拨开,还掸了两下,“那可说不准,微信里一大堆可以聊的。他招人喜欢,说句话就有人贴上去。”
齐愿看看自家另一个舍友,已经无语快致死了,低声安慰,“没事儿,我每天问一句文涛。”
许言很是自暴自弃,怀疑天怀疑地,“他也不一定向着你,孟轻脾气又好,文涛一个不小心就喜欢他了,还跟你说!能说实话吗?家贼能防吗?”
齐愿无话可说,打算先跟这疯子拉开点儿社交距离,“班长你冷静。”
许言不住地敲桌子,“文涛回你了,你就截图发我。”
还要截图。齐愿:“行。”
陈瑾忍了一会儿,伸手把许言的食指按住了,感觉周边的呼吸都是一舒,“兄弟,你自己在心里琢磨,我是三好学生,我要听课。”
许言把手收回来,胳膊交叉着环胸身子往后一靠,“我睡会儿,你们帮我盯梢。”
“嗯。”陈瑾只求他别制造噪音,一切好说。
齐愿问,“晚上没睡觉吗?”
许言闭着眼睛回,“睡了,我这段时间要多睡,没意识就不难受了。”
陈瑾:“你就学学习,打打工,生活充实起来就好了。”
许言略有些忍耐地说,“醒着很暴躁,想打人。”
陈瑾:“我觉得多睡觉是个不错的主意,你睡吧。”
齐愿回头看了看,阶梯教室,所有人的脸尽收眼底,他这一回头,也有不少人看过来,包括少爷。齐愿跟他匆匆一对视,低头开始发消息:孟轻咋样?
文涛:我在听高数。
齐愿:我听不懂。
这突然的扯闲篇儿,齐愿心里还有点儿高兴。虽然兄弟在吃爱情的苦,但是他已经摸到亲情的边了。
文涛:七十二分还不努力,怪谁?
齐愿不愿多提往事,拐回正道:你监督点儿孟轻,有感情动向了就跟我说,我旁边这个要死要活的,逼着每天问你,截图追进展。
文涛:我失恋了。
正道是拐不回来了。齐愿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啊。
可惜少爷悬崖勒马了。文涛:孟轻长得很好看。
齐愿飞快打了两个字:不妥。
想了想又发一条:班长刚刚已经做过了这样的猜想。
文涛:不愧是班长。告诉他,我是下边的,顶多被孟轻搞。
齐愿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浑身的热气,是替少爷没脸见人,装作无事发生地把手机关了,手肘放在桌上,胳膊支起来撑着脸。
三好学生陈瑾又听见有人敲桌子,看过去,心里直骂,妈的,换了一个舍友敲!他是真暴躁了!撕了张纸揉成一团,打过去,正中那只不安分的手,才消停。
文涛:于高也是。
虽说有未读消息是好事儿,但齐愿不是很乐意看到于高这两个字。他想了想:我也是。
文涛:嗯,我觉得也是。
齐愿:为啥?
文涛:没那种气质,看看许言你就知道了。
啥气质?疯子气质?齐愿没回,文涛来一句:刚问过了,轻儿说他不找对象了。
齐愿:啥理由?
文涛:他不是同。只是想玩玩。说还好许言察觉到了,不然他会很难办。
齐愿:女生也不找了吗?
文涛:那肯定找啊,你们防男还防女?准备让人家打一辈子光棍儿?
齐愿想了想也是,把消息透露给身边的班长,班长看了眼,继续睡了。
说梦话一样,“我就知道他是骗子,不像同。”
齐愿问,“那你还追吗?”
班长大人睡着了,没有说话。
许言没去陈瑾说的那个电影院兼职,找了别的,说是坐办公室写代码的,一下课就走,周五走了就没回来。
陈瑾更是失心疯,周六赶早八,拉着齐愿去听课,还是大学物理。齐愿实在生不如死,搓搓脸,报了高考物理七分的好消息。
“那你才是来对了呢,多听,长脑子。”陈瑾半点儿不带嘲笑的,一本正经说着鼓励的话。
到底是在卷啥?齐愿:“实话跟哥说,你是不是跟你对象分手了?”
陈瑾给他看手腕上的小皮筋儿,“哥的感情硬如金刚石,分不了一点儿。”
也不是追小姑娘!齐愿就是想不通,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大学生在周六的早上选择来隔壁系听一节大学物理?
齐愿趴桌子上,一边见周公一边等下课,睡得那叫一个磕磕绊绊,睡眠质量简直媲美高三上课时期。
“同学。”
齐愿睁眼,还是没下课,心里有一声叹息。右胳膊被人点了点,他脑子发懵地看过去,看到有个女生蹲在过道里,朝他递手机,齐愿没有多想地点开微信扫了加了好友。
刚加上,下课铃就响了。
齐愿终于解脱了,人群骚动,那女生让他们往里坐坐,陈瑾腾了个位子,齐愿跟着动了一下,那女孩坐在齐愿原先的位子,旁边路过的学生都一脸打趣地看着那女生。
齐愿耳根子发热,他刚刚好像突然进入大学恋爱了,偷偷看一眼身边的女孩儿,短卷发,染的金色,脸很小,带了美瞳,还有假睫毛,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人非常的不好意思,脸红得发粉。
她重新夹了一下发夹,小声地呼了口气。
紧张传染,带的齐愿心脏跟着砰砰乱跳,“咳……”齐愿抓抓后脖子,“同学你叫啥?”
“汤圆,元宵节的那个汤圆。”声音很小,又很颤。
齐愿垂眼打字,“挺好听的。”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人家,“你没课了吗?”
汤圆说没了。
齐愿想了想,实在不能接受再在课程表之外坐上九十分钟,“要不,出去走走?”
“嗯。”小女孩儿完全不敢多说一个字了。下节课的学生们正在往里进,三个人逆着人流往外走。汤圆找到点儿勇气,“你们是给别人代课的吗?”
陈瑾已经是个空气人了。
齐愿说不是,“周末没事做,想来听听课,还是没听下去,就睡着了。”
两人交换了一点班级信息,汤圆兴奋地说,“你们那个系有个叫孟轻的很出名。”
“为啥?”
汤圆又开始羞涩了,“人长得好看。”
齐愿想没别的原因就行,拖家带口的上了食堂,给小姑娘付账也就算了,旁边的空气人一脸自己是月老的样子,拿着一杯粉嘟嘟的奶茶,也等着结账,齐愿抿嘴付了。
扯了点家乡地址,同学的事儿,吃了个午饭,齐愿跟着汤圆走到女生宿舍,“……那你回去歇着吧,这么晒。”
汤圆嗯一声,正要走,空气人兼媒人陈瑾开口了,“小汤圆,问你个事儿呗?”
汤圆看看齐愿,齐愿啥也不知道,两人一起看陈瑾。
“你们那物理老师咋样?”他戴个大眼镜框,外形实在很好学生。
汤圆:“挺好的,没发过脾气,留作业也和我们有商有量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瑾点点头,“还有别的不?”
汤圆又瞥一眼齐愿,后者替她追问,“别的啥?你给个方向。”
陈瑾:“知道什么说什么呗,我又不是警察,就是个爱打听人的学生。”
汤圆哦一声,“你是想知道他跟系主任吵架的事儿是不是?就是为一个床铺,应该是他亲戚什么的,想安排一个好位置,系主任没同意。”
陈瑾:“噢,原来是这样。”
齐愿不好意思地看看汤圆,拽着陈瑾往外去,“我们先走了,有事儿发消息就行。”
汤圆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处有几棵海棠树,风吹着,满树招摇。
没看到有人回头。
齐愿拽着陈瑾就往安静的地方去,听见床铺两个字,他就想到了隔壁那个空床铺,什么恋爱的心情都没了。
陈瑾不住用目光打量路人,确保大家都很礼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边走边说,“小汤圆这物理老师就是上周孟轻在职工食堂加的那个老师,许言不是忙嘛,托我来查,我想着,兄弟有难,你也不能在宿舍睡懒觉。咋样?还有意外收获呢。”
太阳晒着,两个人跟竞走差不多,很快汗水就冒出来,齐愿的脸像浸过水一样,在阳光里闪着,“如果没有汤圆,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两步就到有空调的食堂了,陈瑾没着急,跟着齐愿停下来,“也是找个同学问问,问不到就去找陶化本人。”
“我跟汤圆不合适,”齐愿抬胳膊蹭了下脸上的汗,“别撮合了。”
“不撮合。”陈瑾问,“许言的事儿,你要不要管?”前边的人突然回头,他差点没撞在齐愿身上。
那双眼睛在生气。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一早就问,陈瑾笑了一下,“听物理课听魔怔了?”
两人坐进食堂角落里,齐愿盯着汤圆的聊天框,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瑾给他支招,“就说先做朋友,标准话术。人家妹子长得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哪儿不合适了?”
“你算计她,我觉得对她不公平。”
“问谁也是问,用不上算计这两字吧?”
齐愿闷声闷气,“我想要纯粹的。”
陈瑾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笑出来,因为不能出声,嘴抿得死死的。
齐愿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自家舍友揶揄的脸。他也没有更好的话,还是按照陈瑾教的,发去消息,汤圆就回了个嗯。
一个不能叫齐愿如释重负的回复,早知道不睡觉了,加人家干啥呢。
陈瑾看他灭了手机,垂头懊悔那个样儿,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了,“陶化跟那空床铺有关系,孟轻说不定也是为了那个死了的学生去找他的。”
“开学他就想睡那床,文涛到的比他早。”齐愿抬头,探究地看陈瑾,“他如果是来查之前的事,怎么就正好分到那个宿舍了?你又是从哪儿知道隔壁死过人的?”
陈瑾表情没什么异常,反倒觉得他这话不该问似的,没啥意义,“我是从网上知道的,你接到志愿了,没去搜搜吗?我看到了有人说男寝这边有人抑郁症没了,我最怕鬼啊神的,就找帖子,然后在一个已经注销账号下看到了宿舍号,问了学长学姐,知道这宿舍楼就是咱这个系用,我不留心都不行啊。那事儿发生在两年前,学校的规章制度没有变过,还是按专业分的宿舍,要是孟轻知道那学生的信息,不是轻而易举就来了?”
齐愿抓抓头,“孟轻要查,最多查查抑郁症原因吧?就算是被人害的,他能干什么呢?复仇吗?”
陈瑾神情有些凝重,“你觉得,他那个性格,做不出来吗?”
齐愿原先觉得为了一个人活着的人愚蠢,现在觉得为了一件事活着的人可怕。
孟轻有那张脸,什么都有了,别人寻求一生的关注、认可,于他而言,就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不看重。
如果孟轻身体好点儿,大概会是个浪荡子。
齐愿情愿那样。“先去找陶老师,再确定下空床铺的事。”教务处系统里能查到陶化的下节课在下周二。陈瑾很兴奋,他沉迷于解开谜团。
两人正准备回宿舍。齐愿看到文涛戴着墨镜十分装酷地从餐厅侧门进来,这个点了,餐厅都没什么人,他一手提着外卖,一手向后推着挡蚊帘子,孟轻和他说着话地进来。
陈瑾也看到了,拍拍齐愿的肩,“来得正好,去看看。”
齐愿拉他,“你问不出实话的。”
“试试看嘛,搞不好还能一起查呢。”正好路过奶茶摊位,陈瑾跟店员说要四杯奶昔。
齐愿纠正道,“三杯。”
文涛他们就近坐在最边缘的餐桌,齐愿两人还没走过去,那边就看过来。陈瑾给一人分了一杯饮料,没有少爷的,齐愿把矿泉水递过去,“怎么才吃饭?”
桌上还是两菜一汤,米饭是两份,看眼菜色,不是常见的食材。
“刚醒。”文涛不跟他客气,拧了瓶盖,眼神在这两兄弟身上转,“你俩这是转悠什么呢?”
陈瑾一屁股坐下,半趴在桌子上,手撑着头,“搞得你们有啥娱乐活动一样。”
“是没有。”文涛脸上不虚,像是要安心干饭,筷子刚碰到菜,握拳咳了一下,陈瑾注意到孟轻和齐愿两个人顿时都看过去,视线中心的文涛什么也没察觉。
他问身边的孟轻,“你们天天拼单吃外卖?”
文涛在对面头也不抬,“别羡慕。”孟轻看了眼陈瑾,“你有话直说。”
陈瑾笑笑,“你是不是在查自杀的那个学生?我想跟你一块儿查。”
齐愿想,这也太直接了。
“你想怎么查?”所幸孟轻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陈瑾:“许言说你加了个老师,是不是那老师知道点儿什么?”
“他周二有课,”孟轻说,“你跟我去问问。”
陈瑾眼睛一弯,“得嘞!”
文涛放下筷子,“轻儿,你真在查?那出事儿的学长和你啥关系?”
“我哥。”
呼吸一滞,不知是谁。
“那是得查。”文涛又问,“你怎么知道那老师的?”
“收尸的时候见过。”
孟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调,说着这个沉重的话题,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悲伤。
另外三个人情不自禁地陷入沉默。他轻嚼着,后知后觉地看文涛,“你不吃了?”
文涛嗯一声,“你吃吧。”他偏头,齐愿视线迎上去,少爷心里难过,笑得也没劲儿,齐愿感觉他想说什么的,但文涛没说,对视了下,就垂眼去喝水了。
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没听到不见得是是坏事,齐愿心里还是挠了一下。
周天晚上,许言回来了,穿着长袖长裤,戴鸭舌帽,里头看不到一点儿原先的蓝发。左眼贴了四方的绷带,口罩一摘,露出脸上斑驳的淤青。对着两个目瞪口呆的舍友,皱了皱眉,“丑?不能让孟轻看见。”
饶是这人再盘正条顺,紫红色的淤青马上就要崩开的惨状实在是太吓人了。陈瑾手有点抖,“……你跟人打架了?”
“嗯,看人不爽。”
齐愿无声过去拉了许言的袖子,被里边缠着一圈圈带血的绷带刺得眼痛。“能躺吗?”
“能。”许言自己从前边掐握着同样淤青的脖子,晃了下颈椎,“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
他扑到床上,侧着头,避让帽檐,长呼一口气。
衣服裤子的标签都还在,不知道从哪个地摊薅的。陈瑾:“言哥,一对几啊?怎么不给哥们儿打电话?”
许言笑,“下回。”
那伤不能在一个刚成年的人身上看到……不能在人身上看到,根本是虐待,如果是打架,也是单方面被殴打。齐愿完全接受不了,他们还是个学生。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被打,也不应该有人承受这份恐惧,他心里有隐约的感觉,许言是因为听了他的话才搞成这样子的。“去医院。”
许言:“他们会报警的。”
“去医院会好得快一点,早点见孟轻。”
他们要瞒过所有人,家长,同学,老师,医生,警察,所有能依靠的,都因为少年的秘密,变成隐患。齐愿去了隔壁宿舍,于高开的门,“叫一下文涛。”
不知道怎么了,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眼泪就忍不住冒出来,齐愿憋不住哽咽,“你借我点钱。”
他低头,用手背揩了泪。
“叔叔阿姨出事了?”
“不是。”
肩头被拍了下,文涛回了趟宿舍,递给他张银行卡,“八……算了,等会把密码发给你。”
学校宵禁时间快到了。齐愿出去,通风口处有两个互相搀扶的模糊黑影。
夏夜的风很热,很快就把泪痕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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