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映雪将暗门上的两个圆环转来转去。
天干的圆环在“甲、乙、丙”三个之间来回,而地址的圆环也在“辰、巳、午”跳跃。
天干地支是六十的循环,只要让她试六十次,她总能试出来。
只要身后的人,别一个劲催催催催!
“太子妃,还没好?”
“太子妃,听说人在窒息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事,你要试试吗?”......
又拿窒息掐脖恐吓她!她皮笑肉不笑地转身面对他,打着商量道:“你当初找我,只是为了寻个、秘密位置说话,对吧?我觉得现在这块位置、就很秘密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何必、非要打开这个暗门,进去聊呢?”
“这儿聊?我们要聊的事,可得借助屋子里的沙盘才行。”
沙盘?什么沙盘?缈映雪从未听过这东西,眼下也只能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
身后这个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他突然捂住了缈映雪的嘴,而后耳朵紧贴着那暗门。
听了一会儿后,他道:“太子妃方才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缈映雪突觉一阵头皮发麻,因为她也听到了动静。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而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而是这扇机关重重的暗门里面。
断眉上的刀疤愈加狰狞,就像是一条红色蠕动的裂缝,在他的脸上开出偌大块深渊。但他却笑了起来,就如同他以往遇到的种种磨难一般。
他觉得这种未知的危险,真是有意思极了。
“看来太子妃,还请了别的客人。而且其中一位客人,貌似功夫不低啊。”
他在徭役的逃亡路上,躲过很多官兵的追捕。不知有多少个昏暗的雨夜里,他满身湿漉漉地趴在低矮灌木覆盖的草地上,只能靠耳朵来判断来人。
来人通常分为两类,他能杀的、以及他杀不了的。
这些人也很好分辨。脚步声又重又浊的,必然失了灵敏,动作迟钝。往往他只要几息之间,便能近身偷袭。
而他最不愿遇到的,便是轻若点水的脚步。这样的人,往往行动于无形无影间,而两相对峙时,往往出手比敌方更快更准。
倒也真是巧了。
暗门那边的两个人,恰好正属于这两类。
一道门的两边,诡异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缄默。像是在互相观察、试探。在这种耐力游戏里,往往是谁先露出破绽,谁便必死无疑。
直到......
“啊啾!”一道破天响的喷嚏声,打破了这一切的僵局。
他立马低头向缈映雪看去,脸上满是被拖累的温怒。
缈映雪却满眼无辜。
但她是真的很无辜,因为她的嘴早已被他捂死了,根本发不了声音。
那个打喷嚏的人,真的不是她!
这些人真是的!她只是有些不会武功、有些粗俗、有些呆,算不上举世聪明,但也并未拖过后腿。怎么举凡有闯祸的事,就要觉得肯定是她干的。
......
白琰真不是故意打喷嚏的。
只是,他的身体开始一阵阵发冷了。
杯杯盏盏的酒入了喉肠后,身子总是会发热。而他已经快几个时辰没有饮酒了。地下本就阴冷,待得时间稍微长一点,他这副身体,会比寻常人更先察觉到那一股股穿过身体的冷风。
彼时,他们刚结束一路逆行,在当初下落的地方顺利找到了隐藏的墙中屋。而屋子里,却比外面看起来要更大更深。
但偌大的屋子,其实只放了一样东西,一个十分庞大的作战沙盘。
白琰扶着那沙盘看,心里直觉有些诡异。而季烨之则是在屋内墙壁各处查探,似乎想找到其他入口。
沙盘里有蓝方和红方,蔚国和颜国。可是比起说在演戏蔚国的防守,倒不如说,在演习如何快速攻破蔚国。
接连又是几声咳嗽,白琰用手帕轻擦口鼻。
洁白的手帕上,赫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红。
他先是茫然了一瞬,而后竟是笑了一下,收起了手帕。
其实,也算得上好事一桩!在这茫茫世间,他不用再抱着故梦,逗留许久了。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害怕地等着这道士算出的三十五岁。
“你真的该少喝点酒了。”
远处贴着墙壁寻找入口的季烨之,突然说道。
少喝点酒?他突然自觉怆然。
“你懂什么?酒可是好东西!它能让你大梦三千!浮生常好梦,梦里逢故人啊!你这道士当然不懂。当然是......不懂的。”
墙壁上的壁灯,照不到季烨之的身上,只是拉长了他的影子,反射在身后的墙壁上。他那颗眼下的红痣,又下落了几分。只因他也垂下了眸,闭上了眼。
他懂的。他比白琰更懂。
明白酒这东西到底有多么好,特别是在活不下去的时候。酒是唯一能帮助入睡的东西。而入睡后,才能魂归梦里。
白琰要的梦,是终日里满是大雪的渭水。
而他的梦里,只有长乐殿,春夏秋冬的长乐殿。
“季烨之!季烨之!”
他陡然睁开眼,细微的声音像是从梦里跃了出来,细细碎碎得隔着厚重的墙叫他。
白琰也听到了。他们循着声源,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青铜门。但这门,似乎没法从他们这边打开。
......
墙那边的人几次咳嗽后,缈映雪仔细听,听到了那句“你真的该少喝点酒了。”
这道声音,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在深海里漂流很久后,终于看到的灯塔。看到的那一刻,就能让人忘了湍急危险的远洋,忘了自己一路与危险做斗争的殚精竭虑。
因为那灯塔,永远代表着所有的安全、温暖。代表着,心里永恒的安全湾道。
于是她一点点抠开捂着她嘴的手,而后用尽力气喊道:“季烨之!季烨之!”
喊完以后,她才心虚地看着身后的大哥。
谁知那大哥上下看了她一眼,眼里先是疑惑,而后又是释然,最后恍惚地下了结论。
“激动成这样?倒是也不结巴了。难道......”
还没等她努力后怕自己的冲动,却听那人继续道:“难道这里面的人,是你骈头?太子妃建了这偌大的暗道,莫非就是为了金屋藏娇?”
骈头?!!这样的词汇,真的能用在季烨之身上吗?
咳咳!她压了压自己脑子里的浮想联翩。正要开口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奇怪刺鼻的味道。
身后那人的心也跳了起来,道:“快让你那骈头开门!若是晚了,我们真得死这儿了!”
......
东宫的东南角里,有一条看似被红墙封死的死路。但若是抽掉右手边墙上的一块空心钻。这原本封死的门、堵死的路,便会露出另一条直通地下的暗道。
那暗道打开的一刹那,耿霖河满意地点头,道:“看来太子妃,当真是准备充足。”
太子妃让仆人们抬来一罐罐的油,不忘对耿霖河回道:“三世子、现在应当明白,该与谁、合作了。”
耿霖河手上还拿着方才鸽子送来的纸条,他看着里面的人名,手指在某个名字上面滑来滑去,最后道:“其余可合作的人,都要被太子妃烧死在这里面了。”
方才那丫鬟又回来了,对太子妃小声道:“我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见那位人的影子。他莫非是等不及您回来,也进了这暗道。”
彼时仆人们将油罐个个开封,只等太子妃的命令。
太子妃握着伞柄的五指,松开又合拢。像是她脑子里不断权衡利弊的天平,左右来回晃个不停。
她又想起了那张纸条,那张纸条一共三个人名。两个不得不除,还有一位......
大概是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一位能让她想起人生前十五年的人。
说来也怪,方才决定要一网打尽时,她并不觉得白琰死在此处,她会有多伤心。因为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而她等这机会也等太多年了。所以白琰若是给那两人陪葬,在她眼里,是宝贵机会伴随而来的代价。
可一听到那位反叛军首领,竟然也在这地道里,她反而犹豫起来了。甚至开始有些心疼白琰了。
因为若是那位也死在这了,以后的变数可更多了。看起来宝贵的机会,又变得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危机。
“三世子、你意如何?”
红伞轻抬,她隔着人群,好奇地问着耿霖河。问这位以后定将一统天下的千古帝王,想瞧瞧以他的眼见手段,到底是觉得这一场牺牲重大的买卖,是值、还是亏?
这问题,也是变相试探耿霖河。
耿霖河的眼狡黠地眯起来,像是收敛了羽翼的黑鸦。他颇有些叹惋道:“公主殿下天真可爱,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在下自然是不愿让她陨落在此。毕竟在下来蔚国的心愿,一直都是娶她为妻。若是她死在此处......”
他满眼都是缠牵的眷恋,却一步步走向那些开了封的油罐。
夏日的槐树再也挡不住西斜的落日,灿烂的晚霞满是夺目的红色,就像他眼里兴奋的火光。
他抬脚将油罐踢向暗道,带着颇有些惋惜的语气,看着那满桶的油顺着暗道口如黄色小溪般流向暗道里。
“若是她死在此处,在下定会给她准备最好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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