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死亡，怎么会到这一步。
常昱面容平和的躺在那里，好像只是安静的睡着，然而没人知道他的潜意识世界里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又在面临着什么样的痛苦和怪物。
季昭有些后怕，如果她没能从常昱潜意识里脱离出来，是不是也会被永远地困在里面？她稳了稳心神，“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几人面面相觑，终是程主任无奈道：“只能再次进入常昱潜意识，唤醒他。”
“可是，怎样才能唤醒他。”
程主任深吸一口气，“像你之前一样，消除副人格的痛苦，或者，解决掉副人格。”
“不仅是这样。”徐栋适时开口，“如今他脑波比你们沉睡时更加混乱，说明现在他潜意识里的情况更复杂，或许多个人格共同存在也不一定。”
“而且他还在昏迷状态，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能再重新和他进行‘识物映射’，所以……”他话没说完，看向季昭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程韵摇摇头，“不行，这件事等和常家沟通后再行商议。”
“程韵，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你分明看到他的脑波阈值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李教授尽力控着声音，但声音中的急迫分明压不下去。
众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凝滞。
“我去。”
轻缓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季昭一一看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连接舱里的常昱身上，“既然只有我能和常昱进行互联，那我会尽量去唤醒他。”
“不行，太危险了……”程韵一口否决，还要说些什么。
季昭牵过程韵的手，安抚性的轻拍，“主任放心，我有过一次互联经验，这次定会万分小心，而且我相信您和博士、教授。”
现在的情况，只有她能再度进入常昱潜意识，尽管可能充满变数和危险，但总要一试，她实在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季昭也有自己的思量，一方面他们科室虽是在常家的授意下进行的脑端互联，但若常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别说常家不会放过他们，便是他们科室在业界的名声也将一落千丈。另一方面若真如安歌所说，小时候的自己和常昱关系亲密，那么他的潜意识里或许有她要找的东西。
所以，这一次，不仅只能她去，她也必须要去。
“小昭，你……你真的想好了么？”程韵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季昭明白她的担忧和顾虑，但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重重点头，“潜意识世界交给我，而我和常昱，就交给各位。”
程韵眼眶湿了湿，“常昱脑波稳定后，我们会通过手环再联系你。如果潜意识世界有任何意外，我会让徐栋会立马切断设备。至少，还能保住你。”
“嗯，好。”
几人做着最后的互联准备工作，这之前徐栋已根据常昱的异常脑波数据对手环设备进行了匹配升级。
“季昭，你记住，这次可能会遇到加害者或者施暴者人格，手环上设置了程序，当副人格出现时，会有红灯提示，千万要小心他们。”
红灯？她恍惚记得似乎在潜意识世界见过一次手环闪烁红光，但又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隐藏好身份，不要再被潜意识的人尤其是副人格察觉到异常，如果被发现，情况会比上次还要危险。”
季昭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被李有为发现后的那种窒息和挤压的痛苦感仿佛历历在目，“好，我一定会隐藏好自己。”
头顶被轻柔的抚着，程主任的语气是那么少见的温柔和疼惜，“去吧小昭，别怕，我们会一直守着你。”
季昭鼻头微酸，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程主任、徐博士、李教授都是她可靠的战友。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玻璃舱门外几人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季昭再次失去了意识。
——
厨房里女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眼见着急用醋，随便自兜里掏钱了几块，冲着客厅招呼道：“小昭，去楼下买瓶醋，快点回啊。”
“哦，好。”那女孩有些别扭的接过钱，转身出去。
看女孩垂头失落的背影，华婉如自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在围兜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心里嘀咕着，自从搬家过来以后，这孩子怎么变得怪怪的。
另一边，楼梯转角处，女孩郁闷地踢着墙根，正是刚在潜意识世界醒来没多久的季昭。
这次她刚苏醒，就已被设定好了身份，一个刚搬家过来的15岁高一女孩，名字也叫季昭，模样和自己高中时代七八分相似，女孩的父亲季承允是名常年跑业务的私企工作人员，母亲华婉如是体制内办事员。
现实世界中才刚得知自己身世存疑的季昭，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设定总觉得不自在。
她此刻正憋屈的不行，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为了不让季妈起疑心，连小区大门都没出去过，手环也没有动静。这个身份的妈妈对她管得又很严格，偏偏还不能暴露身份，她去哪找常昱的副人格呀。
心事重重的季昭正拎着醋瓶子在楼下晃悠，被面前“咻—”然窜过的一抹黄色吓了一跳，不等她有所反应，那狡黠的黄色残影又快速跳跃到拐角处的绿植里，消失不见。
是小区的流浪猫。
季昭没放在心里，叹口长气正准备上楼，不知从哪又冲出一只白猫和黑色小狸花，一白一黑熟练地向着刚才橘猫消失的绿植方向跑去。
猫猫大队终是引起季昭的好奇心，她蹑手蹑脚顺着几只流浪猫消失的拐角找去，原来是有个男孩在那里喂猫。
他穿着黑色外套和蓝色的校服裤子，背影瘦削，估摸着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半蹲在地上，小块小块的掰着火腿在喂那几只流浪猫，微微扭过来的侧脸看起来莫名，有些熟悉。
三只猫吃的又快又急，不一会就将男孩手中的火腿分刮完，小橘猫还恋恋不舍地舔舐着他的掌心。男孩撸了撸小橘的脑袋，另外两只猫的警戒心很强，不等他再摸过来，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男孩猝不及防站起身来，正在背后偷看的季昭不出意外地与他双目对视。被现场抓包的季昭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睛，却愈发觉得这人好生面熟，清俊的眉眼、冷冽的气质……
这、这张脸分明就是缩小版的常昱啊！季昭错愕地站在原地。
男孩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将外套帽子拉到头上，径直和她擦肩而过，向着季昭所在单元楼走去。
“常昱？！”季昭半是疑惑半是惊诧冲那背影喊道。
男孩背影定住，微微侧头看过来，“你认识我？”
他的声音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冰冷没什么感情。
“常昱，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季昭小跑过去，拉起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你得赶紧醒过来呀。”
常昱快速的甩开她的手，音色中带了警惕，“你是楼下刚搬过来的那家人，你没见过我，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眼中是警备和冷漠，好似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季昭后退一步，他分明是常昱，却又不是现实中那个常昱，这是怎么回事？
手环，对，季昭赶忙看向手环，手环没有任何反应。
“不管你怎么认识我的，以后离我远点。”他吐出几字，转身上楼。
季昭现在的家住在2楼202，如果按常昱所说，那他家应该住在3楼的302。尽管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季昭条件反射般跟了上去。
常昱抵达2楼后继续向上走，季昭正想跟过去看看，自家门却突然打开，是季妈华婉如。她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把季昭拽了进去，“让你去楼下买个醋我还寻思你迷路了呢，赶紧的回去写作业。”
季昭不死心的扭着头伸长脖子，透过楼梯扶手间隙，看到常昱果然打开302的屋门走了进去。
所以在这个世界，两人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和现实中常昱说过的小时候的林湾镇情况很像。难道这里是常昱在林湾镇的记忆？可年龄明显对不上呀。
回家后，在季昭小心翼翼地试探和询问下，总算在华婉如那里弄清楚状况，这个世界既不是林湾镇也不是L城，是一个完全虚构的城市。所以这分明是某个副人格的世界。
“妈、妈……”饭桌上，季昭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算喊出口。
“怎么了？”华婉如给女儿夹了个鸡腿，看她一脸为难又别扭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因为转学在闹情绪，“哎呀没事，等到了新学校再认识新同学，早晚都会熟悉起来的。”
“哦，好。”季昭戳了戳米饭，终是开口问道：“我刚才在楼下遇见一个男生，年纪和我差不多，就住咱家楼上，他好像穿着二中的校服裤子，会不会是新学校的同学呀？”
季妈面带奇怪，放下碗筷，“是吗，咱楼上住人了？你是不是看错了，前几天拜访新邻居的时候，去搂上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我以为没人住呢。”
“嗯。我亲眼看见他去302了。”
“那前几天敲门咋没人应呢？改天妈带你再去给人打招呼，这楼上楼下的，要是你俩在一个学校，也算有个照应。”
季昭心下了然，看来刚搬过来的季妈对常昱也一无所知。
第二天，季昭被引领到了新班级，一番简单介绍后，她被安排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近走廊窗户的位置，同桌是一个叫伊芙的很活泼跳脱的肉乎乎女孩，自来熟的性格看着很好相处。
季昭正想像她打听是否认识常昱，上课铃声便响起，只好噤声。
没几分钟，讲着等比数列的老师开始在季昭眼中疯狂重影……个天杀的！为啥她在常昱潜意识世界还要再被高中知识洗礼，受数学课的酷刑啊！
正昏昏欲睡之际，后排的门被倏然打开，有人携着一身凉气走了进来，季昭条件反射般一下惊醒过来。正想转头看去，一块板擦像是精准制导，自她头顶“咻—”飞了过去，准确无误砸到来人的肩膀，那人黑色的外套右肩处立马印上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板擦印。
“说过多少次了，再迟到就不用进我的课堂，滚出去听。”数学老师的怒吼彻底把人震醒。
季昭目瞪口呆，那穿着黑色连帽外套的男孩，可不就是昨天楼下见到的常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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