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砸进地里，挖出略略湿润的土壤，林枣在旁边看着阿姆翻地，有时锄到小石子还发出刮擦声
林同安和方柳落下脚后，就腾出手来清理屋子旁边的大空地，这么好的地不种菜太可惜
吕家已经搬出清水村，夫夫俩人才敢动手，不然辛辛苦苦弄好菜地，被夺回去才气人
夫夫俩花了很大功夫才拾掇好，现在这片菜地整整齐齐，垄沟分明
葱姜蒜他们家都栽有，要用时到草菜地一拔，洗洗就能做菜
“阿姆，我们要种蕹菜吗？”林枣爱吃蕹菜，炒着吃脆脆的，菜汤用来拌饭，他能吃一大碗
方柳反手用锄头背砸碎泥块，“蕹菜要等七月份来，现在要种的是茄子跟丝瓜，清明前后就要种南瓜跟胡瓜……”
林枣似懂非懂，他转身看菜地里的菘菜，一年四季都有吃不是稀奇的，占了角落的韭菜拿来炒鸡蛋最好吃
种子还没下，他就想着怎么吃了，一直在阿姆旁边喋喋不休
地里的菜比野菜贵，他们家吃不了那么多就拿些去镇上卖，不多，可好歹有几个铜板进账
眼见地就要翻好，方柳叫林枣去拿泡好的种子出来，“不知道你就叫阿爹拿过来昂”
林枣跑到家门口，朝劈柴的林同安喊，“阿爹，阿姆叫你拿…泡好的种子，要快一点哦”
林同安用汗巾擦擦脸，两步走进菜地，“阿柳，我跟枣哥儿点种就行，我有些饿了”
“那我去煮饭”方柳把锄头靠在篱笆上，“哦对了，茄子种疏点，去年种得密，茄子长得不好”
去年也是林同安下的茄子，他贪心了一些，茄子留宽些地才能长得好，方柳才说这么一番话
林同安把碗给林枣，拿起锄头挖出个窝窝，“枣哥儿你帮阿爹把种子丢进坑里，不能多放昂，只能放窝窝里面”
林枣得了活计，认认真真往地里扔种子，有些坑里面还有露出半截地龙，另一半使劲拱土
炊烟升起，阿姆在灶房里忙活，这点活在吃饭前就能弄完
“汪汪汪！呜——汪！”大黄朝陌生人吼叫，该说不说大黄养的好，站起来比林枣还要高，吠叫的时候能给人吓得不敢动弹
“死狗！再吠！”担着柴的老汉有些腿抖，狗最会看人脸色，他不敢表露出害怕，要是退后一点它就敢扑上来
一人一狗僵持的时候，林同安赶紧走到菜地的篱笆往外看，见人只是路过：“嗫嗫嗫，大黄！快过来！”
大黄听见主人的声音，回头犹豫看了眼，喉咙里的低吼消失，可它没过去，而是守在门口盯着老汉
林枣推开竹拦走出去，大黄吐着舌头作势要舔林枣，林枣推开狗头，引大黄回到院子里，“大爷放心吧，它不咬人”
老汉把柴放下，坐在扁担上面喘气，那么大条狗，就算不咬人也吓人
他对着菜地喊：“同安小子，你家这狗不认人，我去找柴从这里回来，次次都吠我，从这里路过都怕啊！”
林同安闻言歉意一笑，“哎！对不住了，它不咬人的，我不在家就把它锁在院里头”
“害！得了，我回家去了”老汉担着柴走远，走的时候还特意绕开大门，害怕那条狗冲出来
林枣拍拍大黄的肚子就回菜地帮忙，大黄没跟着进
它小时候糟蹋了不少菜苗子，被方柳揪着脖子肉扇狗头，偏生家里喂得它膘肥体壮
方柳打它手都痛了它还在摇尾巴，菜地外围的竹栏有一半是为防它糟蹋菜
前山虽然没有什么野物下来咬人，可他们家偏僻，还要防人，当年搬来这里后，林同安就急着找大狗下的狗崽，好抱回来看家
大黄还是小黄的时候，林同安去镇上抗大包，方柳就抱着孩子去白家做针线活，去山上也要跟村里的婶子夫郎一起去
明康帝上位后主张休养生息，朝廷停仗，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当年打仗的时候，祖父辈逃难至此，后面停仗，官府给划分田地开荒，又给落下户籍，慢慢形成了现在的清水村
村里都是杂姓，普通农户穷凶极恶人的少有，大部分都是老实过日子的本分人
像李癞子这种好手好脚不肯做活的懒汉也不是没有，这种人才最可怕，一把年纪了也没娶亲，整日在村里游荡
偷东西顶多气人，可林家三口人就一个汉子，林同安在镇上做工见闻得多，他出来干活，家里就阿柳跟枣哥儿，他哪能放心
大黄越凶越好，人人都说他家狗凶不认人，林同安才能安心一些
吃饭的时候方柳说想回娘家一趟，林同安问他什么时候回，方柳说想明天就回去一趟
林同安喝一口稀饭：“好，咱们枣哥儿也好久没见姥姥姥爷了对不对？”
林枣嚼着饭不好张嘴说话，只能点点头
“我也跟着你去看看岳父岳母，这几天没去镇上，明天割几斤肉，家里还有一坛酒也给带上……”林同安嘴里嘀嘀咕咕要带些什么东西
方柳见他那么上心，嘴角勾起微笑：“那吃完饭去找芷哥儿，叫他明天留几斤肉给咱们”
林枣急急吃完饭就跑去隔壁，他不知道自己刚出门，阿爹就亲了一口阿姆……
“你——”
“大白天的没个正形…”方柳瞥了男人一眼有些慌乱
飞速瞄一眼外面，呼，幸好没有人，他羞恼得拍了一下人，不重，对林同安来说轻飘飘的
林同安还在笑，知道人没生气呢，又追上去亲了几下，真不害臊一个人……
林枣去到陈家，大家都在院里坐着，陈阿公还是在搓草绳子
“阿公阿婆，叔叔阿嬷，你们吃过饭了吗？”进门先问人，林枣张嘴就叽里咕噜讲一堆
陈阿婆把人拉过来问他：“我们吃过了，你吃饭没？锅里饭还热着，我给你舀一碗好不好？”
林枣摇摇头，把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吃了一大碗，陈阿婆感受到手底下的肚皮微鼓起
说来林枣还没在陈家吃过饭，他每次来都故意错开饭点，有时见人家开始生火做饭他就说要回家
他被方柳教的极好，即使陈家人是真的想留他吃饭也是不肯的
陈水生吃完饭就洗澡了，林枣看见他带着一身热乎乎的水汽出来，笑着蹦过去，还轻嗅了一番：“水生哥哥你好香啊！”
院子里的大人都发出一声爆笑，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笑陈水生虽说听话懂事些，但终究是搞事的年纪，跟香沾不上边
陈水生脸颊微红，问他怎么过来了，林枣自己找了张板凳坐下来，跟他说明天自己要去姥姥家
陈水生见过他姥姥，是个嗓子大大的阿婆，但是人很好，还给他吃桂花糕
等林同安跟方柳过来时，他们俩还在说糕点，还给说美了，在那里坐着傻笑
见夫夫俩都过来，白芷还以为有什么事，听说只是让留几斤肉再搭上几根大骨头
白芷一拍大腿：“明天保准给你们留，这点事让枣哥儿过来呼一句就行了呗”不过，“你们要这么多肉干啥啊？”
方柳见他腾出一半板凳给自己，笑了一下坐过去，手心立刻被塞上一把南瓜子：“我好久没回去看爹娘了，趁现在有点空，回去瞧瞧”
白芷把南瓜子皮一吐，“谁说不是，我今年都没正经回娘家一趟……”
他们俩嫁得近都回不了几趟，更别说嫁的远了，那是一年见不着一面呐
陈家一时热闹不已
林枣见着小狗崽就伸手去抱，狗崽毛茸茸的，见狗崽嘤嘤叫，怕弄疼狗崽，他赶紧轻轻松开狗崽
“啊！叶子你不要咬我”他还给几只狗崽起了名，陈水生没纠正他现在手上的其实是肥肥
他摸着肥嘟嘟的小狗，有些疑惑大黑今天怎么没拖着一堆小狗，他抬头问陈水生
陈水生看着他摆弄小狗的手，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陈木生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今天大集的时候阿爷挑着去卖掉了，留下这只最壮实的”
“啊——？”林枣有些惊讶
陈水生怕他难过，毕竟他们都知道林枣有多喜欢这几个小狗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时，就听见他说：“大黄小时候也是阿爹抱回来的，现在它们去了新的家，以后还记得我们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陈水生却说肯定会的
“怎么可——”
“陈木生你惹哭弟弟一下试试。”白芷见枣哥儿开开心心的，一个刀眼过去，让陈木生闭嘴
陈木生吐了吐了舌头，跟着一起逗小狗
大黑见自己的崽被玩，反而躲得远远的，由此可见，陈家两小子平常是有多么搞事
天色有些黑了，林枣被阿爹抱回家，趁天还没有暗下去，快快洗个热水澡好睡觉
林枣在浴桶里站着，任阿姆给他搓澡，他还小的时候方柳就教他不能被别人看身子
当然阿姆除外，林同安在他两岁之后就不帮他洗澡了
林枣像个面团一样被揉搓，阿姆又用皂荚搓出泡泡帮他洗，这才算得上洗干净了
“好了好了，赶紧出来吧，等下水凉了”方柳让他出来，每到这个时候林枣就磨磨蹭蹭，他最爱洗澡的时候在浴桶里头玩水
他们家洗澡算勤快，两天就洗一遍，换做其他人家是不可能的
毕竟洗个澡又废柴又废水，夏天还好说，其他时候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林枣套上衣服出去后方柳添了半桶热水，也进去洗了个澡
林同安在灶房又烧了一锅水给自己，他大个儿，要用的水多
林枣在床上滚来滚去，林同安已经给他的房间点上了油灯，他把床头的小木箱打开，里面都是他的宝贝
布老虎，泥人……每天他都要拿出来清点一番
他拿起一个布老虎，总是抱着它睡，之前又拿出去玩，破了让阿姆缝，这只布老虎都是小补丁
尽管方柳费心思藏起针脚，一次又一次的缝补，让这只布老虎看起来没有那么漂亮，后面林枣有了新的布老虎也没舍得丢掉这个旧的
方柳洗完澡坐在他的床沿，过一会儿就让他放好这一床的玩具
林枣一样一样摆回去，方柳也没催他，静静看着他收拾
林枣每晚睡觉都要人哄一会儿，“阿姆，你再讲一遍月姑救人的故事好不好？”
“好，你乖乖闭上眼睛我就讲”林枣听话闭上双眼
阿姆的声音轻轻的，林同安在门口听着，他也喜欢阿柳给枣哥儿讲故事的模样，每次他都挪不开眼睛
等林枣睡熟，方柳熄灭油灯，轻轻关上门，夫夫俩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柳搂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下，“咱们要不要给你爹娘也送点肉过去？”
林同安点点头，分家后夫夫俩逢年过节都捉鸡买东西，时不时也拎点肉拿点菜，银子也有给
说完正事，不知怎的，俩人就亲在一块，好半响屋里的动静才停歇
林同安心满意足地搂着夫郎沉沉睡去，夜已经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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