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事情处理起来就很简单了，宋景留下来扫尾，池恙神色恹恹的，江彧就带着他先回了家。
池恙心里不太舒服，可能是因为想起了蒋修然，想起了那段并不愉快的，快要被遗忘的记忆。也可能是因为江彧说的话。
江彧的语气里带着珍重，说出口的话像是对池恙的承诺，听得池恙心脏蓦然开始狂跳，一下一下地震得他都有点耳鸣了。
在一阵阵的耳鸣中他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他也没听见江彧后来说了什么，只是跟着江彧一张一合的嘴愣愣地点头，活像个小傻瓜，一点也没有打架时那股凌厉的感觉了。
江彧多么了解他，看着他目光放空的样子就知道这祖宗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是池恙自身独特的保护机制，接收的对外信息过于复杂或者他的大脑想不出解决方法时，他就会不自觉变成一个人机。
江彧好气好笑又有些无奈，最终还是舍不得去逼他。
江彧连暗室那天那个过于强势的吻都要反思好几天，认为不该这样逼池恙，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遇上人机状态下的池恙，他就更没招了，总不能强硬地把池恙的CPU拆下来吧，他对池恙没那么狠的心。
好在江彧的温水煮青蛙战略是有效的，池恙现在顶多是跟江彧分床睡，也没说不要这个家了，每天都老老实实地跟着江彧回公寓。
也是池恙这份下意识的依赖能极大程度上安抚江大爷的情绪，稍稍地满足了一点他心里无法述诸于口的阴暗念头。
江彧现在就像头憋久了饿疯了的狼，而池恙呢手里刚好还有那么一根火腿肠，狼尝了点肉味能稍微平静一点，但就这么一点点肉显然是喂不饱这只饿得眼泛绿光的狼的，等池恙手里空空如也，无法满足狼的食欲时，那填饱肚子的就不是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肉沫了。
今天出了这么大个事，在警局也忙着走手续，没什么空闲，等到了家宋女士和池女士的电话就杀过来了。
宋欣打的江彧的电话，池恙接的池悦的电话。
江彧在厨房里忙着做点吃的给一直饿着肚子的池恙垫一垫，一边切菜一边还要应付他妈。
池恙坐在客厅沙发里听着池悦讲话，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撸着江十二的狗毛。
江十二小朋友作为大型犬种本身长得就快，再加上江彧平时给他做的狗饭营养丰富，现在小小年纪就长成Duang大一个了。不过毛还没有阿拉斯加长大后带着点硬，现在还是很柔顺的，池恙很喜欢给它梳毛。
宋景把大概的情况都告诉她们了，也方便池恙不用再重复一边。
池悦首先关心的还是池恙，声音听上去很关切，“恙恙，你有没有受伤？”
池恙往下瞥了一眼自己已经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胳膊，没说实话，“没受伤，没事的，您别太担心。”
池悦还是放心不下，多问了几句，池恙又说：“我真没事，哥哥也在呢，别担心，妈。”
池恙搬出江彧，池女士明显放心不少，这让池恙有些郁闷，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江彧照顾他甚至要比他自己照顾自己更让人放心呢？
池悦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道：“恙恙，这个指使人来找你麻烦的人是叫方阮？”
池恙点点头：“对，是叫方阮。”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跟池悦说：“妈，这个方阮是蒋修……”
池悦温和地打断他：“我知道的。”
池恙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池悦笑了笑，声音听着一如既往地温和，这些消息并不能影响她，“我以前就知道这些事了，只是没跟你讲，我也没想到这些事会影响到你。抱歉，宝贝。”
池恙连忙道：“这又不是您的错，这是他的问题，您又何必道歉？”
池悦语气温和，仍带着几分歉意，“我说的抱歉不是指这件事，宝贝。”
“虽然你嘴上不说，但妈妈知道当年的事是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的，很抱歉让你看见了父母感情这么狼狈扭曲的一面，也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美好的家庭。”
池悦声音轻柔和缓：“这些年妈妈为了事业全球各地地飞，忽略了你好多，真的很抱歉，宝贝。”
池恙扣了扣手，低声对着话筒那头：“没事的妈妈，我没觉得难过。”
池悦隔着时差和宽阔的大洋，听着儿子懂事的话，心底泛着一阵酸楚，恍惚间她的宝贝已经长大了，而她错过了好多好多时间。
池悦用力眨眨眼，压下眼里的湿意。她像很多家长那样总会忍不住去思考孩子的未来，想池恙什么时候立业，什么时候成家，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
她知道池恙是受到了她和蒋修然的影响的，他对于感情总是踌躇温吞，固执倔强地守着牢固的防御，把人隔绝在外，自己也不愿往未知的领域踏出一步。
池悦希望有个人能叩开池恙的城门，希望池恙能找到那个毫无保留爱他的人，不要像她一样，爱到最后只剩一地狼藉。
池悦在电话挂断前，温柔地说了一句：“宝贝，妈妈希望你能勇敢一点。”
不要被困在那些往事中，要大步往前走。
池恙挂断电话后就盯着客厅旁摆放的装饰画发呆，直到江彧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他才回过神来。
池恙盘腿坐在沙发上，江彧半蹲在他面前，一米九的个子在这样的姿势下要比池恙稍微矮上一点，江彧抬着眼看池恙，声音温和：“怎么了？池姨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江十二坐在池恙腿边，比半蹲在池恙面前的江彧要矮一点，它做着和江彧相似的动作，抬头用那双黑亮黑亮的狗狗眼盯着池恙。
池恙下意识摇摇头，抿了抿唇：“我们没说什么，就讲了一下蒋修然的事。”
江彧伸手轻轻捏了捏池恙后颈的软肉，额头抵上池恙的额头，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眼神很柔和，“没事了宝宝，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池恙眨了眨眼，鸦青色的睫毛上下去扫了扫，“我早就不在意了。”
江彧沉沉地应了声，站起身托着池恙的腰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好，起来吃饭吧，我煮了粥，你的伤口要好好养着，这几天尽量都别吃辛辣的。”
池恙恹恹地应了声，江彧把粥菜摆在了客厅里的小茶几上，也给江十二开了个罐头放在阳台，免得它老是来嗅池恙的饭菜。客厅里铺着柔软干净的地毯，池恙没什么讲究地盘腿坐在地上。
池恙咬着筷尖，拿着遥控器随便找了个电影放着下饭。
江彧用调羹搅了搅砂锅粥，确认放凉地差不多了才跟池恙说：“吃吧，吃完了早点去休息，累坏了今天。”
池恙明显在走神，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含糊地应了一声。
江彧挺无奈的，也不知道这祖宗的人机模式要持续多久，他捏着池恙腮帮子上的软肉晃了晃，成功收获了池恙无辜且不解的眼神。
江彧用调羹舀了一勺蛋羹抵在池恙唇边，“吃饭了，别想其他事了，专心一点。”
池恙最大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走神，但凡一个不注意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就像一个风筝，得把绳牢牢套住才不会随风飞远。
池恙顺从地吃下江彧喂到嘴边的蛋羹，握着调羹敷衍地小口小口喝着粥。
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了，但就是没有进食的**，面对满桌子他爱吃的菜也不太想下筷，但是江彧在旁边守着，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池恙只能勉强喝点粥。
监督着池恙喝了小半碗粥后，江彧终于松了口，他端起池恙还剩一小半粥的碗，几口就吃完了，“吃不下就算了，放在那里我来收拾，去休息吧。”
池恙松了口气，“那我先去洗澡了。”
“不行，” 江彧果断拒绝道，“你受伤了，别洗了，就这么睡吧。”
池恙算不上有洁癖，但今天又是打架，又是受伤，他感觉自己身上全是巷子里那股霉味和血腥味汗味，这种情况下不洗个澡，简直是要他命。
“我要洗澡，我会注意的。” 池恙抗议道。
江彧也很坚持：“不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那伤口可不浅。”
池恙漂亮的眉眼透着幽怨的情绪：“我再不洗澡就要被淹入味了。”
江彧一挑眉，凑过去埋在他颈窝里，突如其来的动作，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池恙敏感的颈窝，让他浑身一僵。
江彧淡然自若仿佛没察觉池恙的异样一样，语气带着笑意：“嗯……没有腌入味，还是香香的。”
那种过点般的发麻感又来了，池恙一脚踩在江彧有些硬的腹部，把这个动不动耍流氓的推开，他白皙的耳垂染上一点薄红，咬牙道：“江彧！”
江彧直起身，不去逗他了，“想洗就洗，但要注意点，我去拿保鲜膜给你包一下手，别淋到水了。”
池恙红着耳垂，闷闷地应了应了一声。
江彧拿来保鲜膜给池恙细细包好了伤口，包的密不透风，保证一滴水都沾不到纱布上，他勉强放心了，但还是叮嘱道：“冲一下就差不多了，别想着泡澡。”
池恙感受到胳膊被束缚住的感觉，还怪不适应的，应了下江彧的话，“知道了知道了，我洗澡去了。”
他说完就起身往楼上走，江彧现在住书房，他住主卧，主卧有独立的卫浴。
池恙艰难地脱下衣服，站在热水下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疲惫的身体，闭着眼思绪随着蒸腾的水汽开始放松。
水声哗啦哗啦中，不同的人的话又在他脑袋里响起。
周梓欣说：“你要早点考虑，这么拖下去，对你对他都不太好。”
方阮说：“其实我很羡慕有江彧这样一个人近乎痴迷地爱着你，毫不动摇。”
池悦说：“宝贝，你要勇敢。”
脑袋里的画面停在江彧半蹲在他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池恙，别对我这么残忍。”
池恙蓦然睁开眼，心底有些慌乱，他想到江彧那双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的眼睛，心脏处传来闷闷的感觉。
他其实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江彧的关系，但真的就如周梓欣所言，这样不明不白地拖下去，不论对他对江彧，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池恙机械性地洗完澡，换上睡衣，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些事，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经站在书房门口了。
池恙迟疑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没人来开门，但门却在池恙叩门的动作下开了道缝，看样子是没关上。
池恙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门进了书房。
江彧不在书房，他可能收拾完厨房后就去遛狗了，书房里空无一人。
池恙扫了一圈，看到了书桌旁那个摊开的收缩沙发床，上面堆着空调被，沙发床空间不是很大，江彧又是个高个子，躺在上面估计连腿都撑不开，更别提睡好了。
但江彧在这睡了一个多星期了也没想过回主卧睡。
池恙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莫名的酸涩和难过。
他把视线落在那扇已经合上了的，看不出端倪的书柜上，抿了抿唇，抬腿走了过去。
池恙本来想去找那本书做的机关，想打开暗室看看里面现在是什么样，走进才发现书柜那些外文书的夹层里随意地放着一张A4大小的纸张，在一排暗黑色硬壳书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池恙心念一动，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伸手抽出那张夹在外文书中间的纸张。
目光扫过那张纸，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池恙的心脏开始狂跳，涌上一股窒息般的闷疼感。
单面印刷的纸张上，内容印刷地格外清晰刺目——
那是一张填好了信息的留学申请表。
最上头贴着证件照，照片里的人五官深邃英俊，眉眼间有些桀骜。
旁边写着申请人——
江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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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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