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周二还是一个很平常的周二。
陆分野照常六点五十起床,摁开手机取消十分之后之后的闹钟,下床洗漱。
七点钟的时候,陆分野已经换好了校服。他站在自家门口犹豫了一下,转回身在自己包里放了一把折叠双人雨伞。
那是昨天晚上送童年回对门之后,在电梯口纠纠结结半天,才下楼跑了好几个便利店买的。
凌晨的时候陆分野翻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于是他习惯性打开备忘录准备提醒自己明天把童年丢在他这里的雨伞放进童年的书包里。
但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陆分野改变主意了。
童妙看着那扇酒红色大门因为指纹识别成功而打开的时候,童年还没起床。
“诶,今天这么早啊分野?”她穿一身家居服,看见陆分野有点惊讶,往前一步,露出一个笑容。
徐家文从厨房里探出头,看起来也没换上要出门的衣服。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分野来啦?”
“啊,”陆分野笑笑,走进屋里,“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早,今天早上一下就醒了。”
“哎呀,起床不痛苦可是好事情。”童妙笑呵呵地,她施施然转过身,去厨房把徐家文煎好的几层食材组装起来,端出来一盘三明治,“念念还没起床,你等一下啊,先把三明治吃了。”
“谢谢阿姨。”陆分野换掉运动鞋,穿上一双黑色鲨鱼样子的居家拖鞋,“但是今天童年要做值日,昨晚他可能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先去叫他起床。”
房间里暖烘烘的,童年晚上睡觉不喜欢有声音,所以窗户和房门都关得死死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小床,陆分野熟门熟路地拨开堆叠和搅和在一起的玩偶们和被子,理出一张圆圆脸。
呼吸声绵长规律,昭示着陷在床铺里的人正处于深度睡眠。那双黑漆漆的、占据了整张脸快要四分之一的眼睛安静地合上,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太过于静谧和沉闷的空气,让一切关于童年行动的景象都变成了一个虚假的梦,陆分野于是轻轻抬手,碰了碰那张脸。
触感柔软。
这是真实的。
“童年,起床了。”
陆分野无意识地弯起嘴角,他偏了偏指尖,把睡歪的玩偶从童年头底下扯出来,于是床上的人被挤出一声完全没有意识的哼唧。
“童年?”陆分野声音低低的,尾调轻缓。
事实上,这种声音根本叫不醒任何一只睡熟了的小猫。所以童年只是在他的视线里皱了皱眉头,然后就立刻被眼疾手快地抚平。
这下真的是一点清醒的可能都没有了。
童年房间的窗帘不太遮光,因为房间的主人不喜欢太过于昏暗的环境,他小时候甚至会在房间里用小夜灯。早上的窗帘遮住刺眼的那部分光线,只剩下柔和的一点,这些温柔的东西被童年允许,留在他的身边。
一个玩偶终于受不住视线的压力,从床边滚到地上,发出绵软无力的声音。
陆分野终于想起来他是来叫人起床的,这才清清嗓子,加大了一点音量。
“起床了,童年。”
“你昨天晚上居然没有提醒我提醒我爸妈早点喊我起床?!”
童年终于被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却发现儿子还没起床的童妙从床上揪起来,徐家文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盈盈地冲气急败坏的童年展示包好的三明治。
陆分野扶了一把跳下床差点崴了脚的童年,他拎起放在门口的书包,非常乐意且虚心地接受了这个批评。
“我忘记了。”陆分野的笑诚恳到有点泰然自若,他把书包搭在肩上,伸出一只胳膊递给童年,“昨天下午——昨天晚上,你回去得太晚,我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件事。”
“你还会忘记事情?”童年扶着陆分野的小臂换鞋,闻言瞪大眼睛,“你不一直是人形备忘录嘛?”
三明治被徐家文递给陆分野,陆分野再打开门,童年的手掌就牢牢粘在了那截跟他自己大臂差不多粗的小臂上。
“大部分时候是的,”陆分野承认,“但是我也会用备忘录,毕竟关于你的事情,总是有很多需要记住的。”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陆分野摁开电梯,童年刚被转移注意力的气恼立刻卷爪重来。
“你嫌我事多!”
“没有啊,”陆分野的语气还是温柔的,笑得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走进电梯,童年抓着小臂亦步亦趋,“我没有嫌你事多,我只是向你保证这次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电梯里,童年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分野。
“童年。”
陆分野微笑着,语气郑重又认真。
“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再忘记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露出阳光和大门外一闪而过的几群疾走而过的学生。
童年如梦初醒。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我才不会给别人说我的事情呢!”
童年抓着陆分野就往电梯外跑:“我值日要迟到了,陆分野!”
童年当天的值日还是迟到了,老韩罚他多干了一天。虽然陆分野会帮他,但是作为“没有提醒他提醒爸妈提前叫他”的罪魁祸首,童年认为这里面60%都是陆分野应得的。
剩下勉强40%算是童年欠他的。
所以那一周童年都算得上听话。
但是压抑久了的弹簧是会反弹的,一周后归还的童年只会更加挑剔,而这都是陆分野应该承担的后果。
于是顽劣童年一现世就不可能再被退还,他任性地拒绝陆分野定下的游戏玩到九点就要开始学习的规矩,物理成绩涨上来以后再也不需要陆分野的笔记、于是睡前的温牛奶也堂而皇之地就不喝。但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童年从拒绝喝牛奶的那天起、一直到初三毕业前夕,一点身高都没再长。
童年对此相当怨恨。
陆分野再一次成为狩猎目标。童年说他想长高,陆分野立刻循循善诱,问他那要不要睡前喝牛奶啊?童年翻个白眼说我才不喝,陆分野你当我小孩啊?陆分野说是啊小孩才能长高大人就不能再长高了,童年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很快理智回笼,说别骗我当我没上过生物课吗,陆分野想了想,说那或许我们试试不打游戏早点睡?童年冷笑一声,说我看透你了陆分野你就是要我遵守你的规矩、但是我才不会如你所愿!
陆分野说好吧。
于是童年一直到初中毕业前都没有再长高。
中考前一天晚上,童妙五点就下班回了家,跟她一起回家的还有两只山里现杀的鸡。
徐家文把鸡剁开,一只炖汤一只红烧。
童年和陆分野都吃的不少,童妙很得意,说这次看起来是真的走地鸡,徐家文说吃完饭你们俩记得检查一下准考证,晚上复习一会就休息吧,争取早点睡。
童年一挥手说知道啦知道啦,陆分野就帮他把碗筷收起来放进洗碗机,跟童妙和徐家文保证九点就带童年回来睡觉。
“九点谁睡得着啊。”童年跟在陆分野后面嘀嘀咕咕。
陆分野听到了,他一把捉住童年下意识往电视屏走的一只手腕,笑眯眯地拒绝他:“我早上起床把游戏锁了,童年,今天晚上直接去书房。”
童年只觉得天都塌了。
自从布置好陆分野家里的游戏房——也就是客厅,童年就没有一天缺席过上线游戏,哪怕是昨天晚上,童年也是把书包往陆分野家门口一扔就冲去游戏房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复习的。
而且一直到刚才吃饭的时候,陆分野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不准他今天打游戏的意思。
“什么意思!”童年痛彻心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分野,“什么意思,陆分野!”
陆分野当场用笑炼铁——他笑面也无私:“明天早上要早起,今天晚上玩完游戏你又要十一点才睡。”
“我又不是起不来,”童年见招拆招,恨铁不成钢,“而且这两天我明明有控制的好吧,我前天不是就九点半就关游戏啦?”
陆分野丝毫不为所动,事实证明钢铁就是一起被炼成的,他依旧笑得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柔:“你这一周都只有前天一天提前关了游戏。周五你说新开的地图打不出新手村没意思,周六你说反正周末多玩会怎么了,周天你说明天周一你就不玩了直接开始学习今天最后一天放纵,周一你说这个图已经到这了马上就打完了现在结束太可惜了,周二你确实是提前结束了,但是只是因为你没找到那关的攻略。”
童年目瞪口呆。
陆分野乘胜追击,嘴角的弧度带都带有一种诡异的意气风发:“我甚至知道昨天早上你写语文作文的时候偷偷翻到攻略了,所以今天晚上这一关不打通你不会结束的。”
童年眨眨眼,反应过来了。
“你都知道你还让我停在这!”他对着笑得胜券在握的某人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考场上分心!”
童年见陆分野三秒钟没回答,以为自己抓住了敌人的痛点,立刻得意地反手去捏陆分野的手腕。但是他手劲太小、陆分野的胳膊又比他长太多,再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肌肉记忆,他一下子握住陆分野的小臂,控制不住兴奋地原地小跳了一下。
童年嘿嘿笑起来,那只手像是小猫尾巴扬起来,缠住了陆分野被捏住的那圈小臂。
陆分野沉默了五秒钟,他后退一步,抬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童年的手于是从他的胳膊上滑下来。
“......好吧,但是只许把攻略的那一个小关卡打完。”
“没问题!”童年欢呼一声,矮下身子、从陆分野半举起来的手臂下面窜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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