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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堤坝决堤前夜

第八章 堤坝决堤前夜

暗杀案被压下去的消息,比风还快。

不到半天,整个临川镇就知道了——

县衙后院出了命案。

有人半夜翻墙,手里有刀,差点把两位“外来先生”杀了。

至于为什么要杀、是谁指使、为什么县令大人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当街发火——老百姓问不出,也不敢问太深。

可氛围变了。

变得像暴风雨前,那种空气里带着铁味的沉闷。

街边摊贩收摊得更快,店铺的门缝比前日更窄。连平日里喜欢蹲在街角骂天骂地的老头,都端着烟杆子不敢乱说话。

——临川镇,正等着一件事爆。

而堤坝,是那个最可能爆的。

**

县衙里,气压也不比外面轻松。

刘延礼坐在堂上,面色铁青。桌案上一片狼藉,卷宗被翻得乱七八糟,某些角落已经被他捏得发白。

那几名夜里行刺的人全被关进衙牢。拷问还没开始,但每个人的嘴都咬得死紧。

“都说不认识卢家。”

“都说只是路匪,混进镇子的。”

“都说是为了钱,见财起意。”

胡说八道。

刘延礼越听越心冷。

但心冷的不是他们——

是那张力量结构被剖开的现实:

卢家后面的人,不是他能动的。

不动,他这个县令就要被暗杀当成笑话;

动,他可能连明天都活不过去。

堂口外传来脚步声。

是阮砚。

他没戴眼镜,肩上还挂着纱布,整个人显得更清冷了一层。

“你又不休息?”刘延礼忍不住问,“大夫说你至少应该卧床一天。”

“我习惯了在事没结束前不躺下。”阮砚淡淡回应。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刘延礼憋了半天。

阮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走到堂侧,掀开卷宗的一角:“昨晚的纳税薄册,我借看一下。”

“你还要查税?”刘延礼苦笑,“你肩上都开了口子。”

阮砚随手翻开薄册:“税,是盐价的第二条线。”

刘延礼愣住:“盐价……和税有什么关系?”

“盐,你可以降价。”阮砚说,“但如果背后的杂税不动、摊派不动、上交的额不动——”

“盐价降得再多,也会被迫抬回去。”

他指尖落在册子上一行看似不起眼的数字上:

【临川县本月盐差额:13.8 石】

“这东西,是卢家提供的数据。”阮砚说,“如果他敢动你,我们就从他最怕的地方动他。”

刘延礼皱眉,看不懂:“13.8石……有什么问题?”

阮砚抬眼:“太少。”

“少到……不像是一个垄断整个县盐路的人写出来的数字。”

他指着旁边另一栏:“你看这个——百姓月常用盐需求量。”

刘延礼顺着看,眼睛微微睁大。

“照这个量算,”阮砚冷静总结,“临川镇一半人在吃空气。”

刘延礼猛地起身:“他、他竟敢——!”

“不是敢不敢。”阮砚打断,“是有人撑他。”

堂内空气顿时更冷。

刘延礼握着案沿的手指用力,青筋暴起:“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利用暗杀。”阮砚说,“这是他们给我们——也是给你——的最好借口。”

“你不查,是你渎职。”

“你查,是你职责所在。”

刘延礼怔住:“你是说……我反而应该借这件事,去扩大查盐路的范围?”

“对。”

阮砚点头,“你不是在查卢家——你是在查‘谁想谋害县官和协助者’。”

“你看,你不是查盐,你是在查刺客。”

“而刺客从哪里来?”

“从盐仓来。”

“这么一层层查下去,你不用说卢家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查谁。”

刘延礼听得心跳一点点快。

他一生没做过这么“像样”的事。

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教着这么玩权力。

不是抱死、不是乱撞、不是跪求、不是往上哭诉。

而是避其锋芒、借势反打,给自己开出一个能站稳的口子。

他抬头,看着阮砚,忽然觉得这人虽穿着粗布衣,气质却像某种……不属于寒川王朝的东西。

像一把刀。

不像江湖的刀,更像庙堂里的刀。

“我明白了。”刘延礼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去下令——封锁盐仓、封锁卢家出入的人、封锁昨夜那条巷子的所有动向。”

“等等。”阮砚忽然叫住他。

刘延礼:“怎么?”

“堤坝。”阮砚道,“先去堤坝。”

刘延礼一愣:“堤坝昨天才巡过——”

“今天也要巡。”

阮砚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一点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先去堤上。”

他拿起桌上的剖面图,指尖落在堤坝下游的一段:

“昨夜他们派人来刺杀,是因为知道你在建新盐仓。”

“这件事已经搅动他们的利益链。”

“如果我是他们——”阮砚抬眼,这次语气不是推理,是确定:“我会先动堤坝。”

刘延礼脸色瞬间发白。

堤坝要是破了,新盐仓不用建,旧盐仓会被冲,整个临川会乱成一锅沸油。

所有计划都会毁。

“我现在就去!”刘延礼话没说完,已经匆匆提着官靴往外走,“你们……你们也一起!”

阮砚想要跟上,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是岑行止。

他的眼里比昨夜还冷:“你不能去了。”

“现在堤坝最危险。”阮砚反对。

“你肩上有伤。”岑行止站得很近,“你去堤坝——任何一个推搡,你都可能掉下去。”

阮砚皱眉:“我可以周边巡视——”

“不行。”岑行止语气第一次带了明显的拒绝,“你今天已经被刺过一次。我不保证世界不会再刺你第二次。”

终端界面也弹出:

【建议:阮砚避免靠近堤坝】

【理由:地面结构不稳 暗线可疑行动】

阮砚沉默半秒:“你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岑行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有你给的方案、有终端提醒、有刘延礼的人,还有——”

“我比你抗摔。”

阮砚:“……”

“你安心在衙里。”岑行止拍了拍他的肩(避开伤口),动作轻得像在摸一只易碎的猫,“等我回来。”

他转身前,低声补了一句:“你要是在我回来之前再受伤……我会生气的。”

阮砚:“……”

终端:【合伙人情绪:保护欲↑】

——

堤坝脚下,人影如潮。

刘延礼带着衙役一路跑到堤顶。

刚要喊人检查,堤坝中段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咔”。

像什么被踩裂。

又像什么正在塌。

刘延礼心脏几乎停住:“那里——快——!”

话没喊完,一阵急风掠过。

有人比所有衙役都先冲上前。

黑衣在堤坡上跳跃,脚步稳得像踩着绷紧的绳子。

——岑行止。

他一眼就看到了问题。

堤坝中段表面没事,可泥土里有水线正在外渗。

那不是昨夜留下的,是——人为挖的暗沟。

“妈的。”岑行止低声骂了一句,“还真来这一手。”

他毫不犹豫,直接跳下堤坡,双手抓住那段塌开的泥土,用力一掀。

泥土崩开,一股暗流瞬间冲出来,压得他往后一滑。

“快!拿木桩——堵这里!!”他吼。

衙役们冲上来时,他已经徒手把那段暗沟掏了三尺深。

水越涌越大,裹着泥沙,像某种正在被迫提前出生的灾难。

而堤坝上——

刘延礼站在那里,心跳疼得像被针扎。

——他们真的想弄死临川。

——他们真的什么都敢做。

堤坝下游,风吹过芦苇。

岑行止眼里,只有一句话:

必须保住这个堤。

木桩冒着泥水扎进暗沟,他双臂用力到肩膀都在抖。

一名衙役的手被水流冲得滑出,他立刻一把抓住,往上拎。

就像在救灾。

就像他的一切经验,都在这一刻派上用场。

“岑行止!!”堤顶忽然传来一声。

他下意识抬头。

风里站着一个捂着肩的人。

衣摆被风卷起,眼镜反光,脸色苍白,却毫不犹豫。

阮砚。

他来了。

岑行止愣了半秒:“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

“终端说水流上升速度超标,你来不及一个人堵完。”阮砚喘着气,“我在上游看见第二条暗沟!”

岑行止脸色一变:“上游?!!”

“在那边!”阮砚指向堤坝左侧,“如果那边也破,整个堤今天会冲!”

——若堤坝破今天,盐仓计划全部废。

——卢家的下一步,就会是吞掉整个临川。

刘延礼看见两人,都差点跪下去。

不是被吓的,是被震的。

这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条堤坝上拼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还没建成的盐仓。

“上游那边我来!”阮砚说。

“你伤还没好!”岑行止怒道。

“堵暗沟不需要我用肩膀。”阮砚抬眼,“需要我找位置。”

两人对视一瞬。

终端界面闪烁:

【世界破坏线:27%】

【堤坝破裂概率(双人行动):19%】

【堤坝破裂概率(单人行动):63%】

岑行止咬牙:“……你跟着我。”

阮砚:“不是我跟着你,是我找你找不到的点。”

“别废话,上游!”岑行止一把把他拉上堤坡。

风更大。

河水更急。

堤坝像一只正在被撕裂的兽。

他们一起往上游奔去。

临川镇的灯火,在远处颤抖;

整个寒川王朝的小小一隅,正在一个夜晚的风声里,被重新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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