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千十没有顺着竹子的话说:“现在的我也与前世的我不同。”
竹子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愣然了。
千十循循善诱:“确实,我们在死后都变了很多,但这并不能够说,生时的我和死后的我是两个人。你也一样,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你不愿意与前世和解;但对于我来说,我找的人从来都是你,既是生前的你,也是死后的你。”
竹子沉默了。T闭着眼睛,看不出对这番话怎么想。
千十便继续说道,顺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自己是那根竹子?”
竹子看向T,一股不知由来的恐慌攫住了T,T强作镇定:“我听你语气,似乎对我有所了解?”
千十垂着眼,沉默了会儿才点下头:“我想起来,你、T……跳楼时,砸断了小区绿化带里的一根竹子。”
竹子勾了下唇:“是,我就是那根竹子。”
良久的静默后,千十终是开口了。竹子看进那深渊似的黑里,不再是桦苌那时兽似的眼睛,叫T每每看见屏息凝神,被奇异的美摄了魂,沉醉在其中;T现在是惊惶的,心脏又酸又紧,呼吸都错乱了——
“你说,你有自己的记忆,是吗?”千十道,“能告诉我,那些具体是什么吗?”
竹子浑身发麻,第六感让T逃避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经历,有人路过我,发生了一些事,我便记下来了。”
“比如?”
竹子深吸口气:“比如T,我“看见”T那天凌晨在外面游荡……”看到千十脸色不好,竹子停了下来,“今天先到这儿吧,我……我想休息了。”
“多亏有你,拂舟,”南熏笑眯眯地拍拍勿拂舟肩膀,“这些天和我一起熬夜,让我能早点把事处理完。”
门一连坏了半个月,勿拂舟就一连加了半个月的班;南熏是天赋高,小小年纪就避了谷,灵气又充沛,几天不休息也无妨,可T……
勿拂舟顶着一张煞白的脸,两团青黑的眼圈,模样似鬼非人:“处理完了……就好。”T看似还在跟南熏对话,但早已魂游天外了。
南熏笑着:“好容易挪出几日空闲,我们下山去检测禁地晦周边瘴气浓度吧。等我拿出证据来,我不信那些老家伙们还敢空口说白话!”
勿拂舟闻言哆嗦了下:“……好。”
屋外听见这番对话的两人:“?”
——“T们好像,并没有生出同事之外的感情?”千十提醒道。
竹子捂了捂脸:“我看得出来……”
“还要继续吗?”
竹子思考一番,道:“会不会是……南熏不喜欢这种类型?”
千十只点头作附和,T对这种方面一窍不通。
“T们不是要下山吗?正好,下山能多见到些人,我们就想办法创造机会好了。”
南熏虽然不近人情地要马不停蹄地下山,但勿拂舟的情况T也不是不清楚,在临行前给对方找来一大堆恢复元气的灵药。
等勿拂舟服用后恢复了些,两人这才下山。
刚到平州地界,两人碰上一座被屠杀的城池。触目惊心的景象,叫两人几乎无处落脚——
“又是‘杀人帮’干的?”勿拂舟皱起眉,蹲下·身查看。
“杀人帮”这起名简单粗暴的帮派,创始者是几百年前的一个永族人。据说是那人至亲好友一个个被人族所害后便疯魔了,独自展开对人族的杀戮。后来T名气渐渐大起来,许多不满永族上层怀柔政策的永族青年纷纷加入,形成了一股让人族统治者头疼的势力。
不过人族现在自顾不暇……南熏想着,催动灵力使用自己的能力——T的一只眼可以穿透物体,看见它背后的东西,另一只能看清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西。
T将这座残骸扫视一圈,找到了些灵力波动残留,心道:果然是T们……突然,T看到了什么,急急对勿拂舟说:
“有人还活着!跟我来!”
勿拂舟跟着南熏穿过街头巷尾,这期间熟练地引着T不至于撞墙。很快,两人穿过半座城,翻越城墙,在墙外护城河里找到南熏所说的那个幸存者。
竹子两人远远缀在后面,看着T们救起那已经昏迷的男人。那人穿着破烂不堪,头发全都湿答答垂在脸上;不过南熏将头发撩开后,竟发现一张眉目英俊的脸。
偷窥的两人对视一眼,竹子点了点头。
南熏给T浅浅输进一些灵气,那人不久便悠悠转醒;眸中混沌消去后,随即变得惊惶,猛地坐起来,也顾不得疼痛,手臂左扑右按。
“我的……箱子……”
南熏皱眉,硬生生把人按下去:“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你知道吗?”
“知道……”那人看了看南熏不赞同的神色,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敷衍,补充道,“我就是行医的我能不知道吗……”
“你是郎中?”南熏很是吃惊。
“对啊,”那人随口回应着,还在不住左顾右盼,“我的箱子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南熏皱了皱眉,这人露出的市侩小人模样是T异常厌恶的;勿拂舟看出T的情绪,上前挡在两人之间:
“这位兄弟,那箱子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啊。”
“你懂什么!”那人不屑地撇嘴,“那箱子里面可是能让人平步青云、发家致富的东西!”
听T这么说,勿拂舟倒是起了点兴致:“是吗?那东西是什么?”
那人瞬间警惕起来,滚向一边,远离两人——扯到痛处,还吱哇乱叫两声:“……那是道爷留给我的!只有我有这个机遇!你们这些人即使拿到了也用不了!”
南熏抽了抽嘴角,T很想马上远离这人,但为了正事还是忍了下来:“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人坐起来,抱着臂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距T一拃就是一具尸体,T看起来毫不在意:
“你说T们啊?那是T们活该,小爷我有通天本事的人,T们不旦不敬,还说我招摇撞骗?小爷心胸开阔,不与T们计较,还指点T们如何化解灾祸——以为是我稀罕T们那点钱财啊!”T唾了声,“现在好了吧,全都死光光咯!”
“……圣女,”勿拂舟转向南熏,小声道,“人间玄术流行,传说还出现过臣子用蛊虫控制王的事。这人应该就是此道中人。”
南熏点头:“我早些年在人间历练,也是听过一些的——”T抬起音量,“你是哪支道人门下的?”
那人眼珠子一转——相由心生,T睁眼后旁人便将注意力全放到壳子里的东西上,倒全忘了T还有一张怎么样的脸:
“在下吴志承,是坐观道人的传人!”T得意洋洋地说。
南熏与勿拂舟对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南熏有些好笑地看着T:“坐观道人讲占卜通灵,你精通哪样?”
吴志承打量了下两人:“怎……怎么,你俩要找我算一卦啊?”
南熏蹲下·身:“未尝不可。”这些歪曲永族术法牟取利益的骗子T厌恶至极,遇见一个能教训一下是顺手的事。
吴志承摇头:“现在可不行,小爷丢了箱子赔了买卖,没那个心!除非……”T话锋一转,眼睛滴溜溜地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您二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帮我呗?”
南熏重重“哼”了声:“你还知道是我们救了你啊!”
几人找箱子的时候,竹子两人在说悄悄话:
“这人人品不行,配不上我娘啊。”
千十好笑地看T一眼:“南熏既然不愿成亲,就没人能‘配得上’T。”
“对啊,T和人成亲本身就是一种……”竹子深深叹了口气,骂了句,“狗副本害人!”
“那还要试吗?”
“……别急,先看看吧。”
找到吴志承那只破破烂烂的箱子后,T检查了番里面的东西,又掏出瓶药吞了两粒——“欸,你……”南熏看着T的举动,欲言又止。
吴志承一脸警惕,护着箱子后退:“干嘛?我告诉你们,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啊!”
“……好了,现在箱子找着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志承果然不出T所料:“这附近镇子有人定了我的东西,我要给T送去。这可耽搁不得,得言而有信啊!”
这鬼玩意儿还有人信?南熏皱眉:“那人在哪个镇子?”
“不远,不远,就在这附近……”吴志承说了个名。
也是恰巧,这地方就是T们的目的地之一。
队伍变成三人,一起往那镇子去。
“……这镜子只能做外力使,要想家宅安宁,还是得靠人呐!”吴志承一边在农户几间屋子里转悠,一边对户主道。
户主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前些年赶跑了穷酸的前妻,把家境殷实的现任迎进屋,又生了两个孩子。吴志承看着愁眉苦脸、面黄肌瘦二房一家人——那家的孩子畏畏缩缩地想看看T在做什么,被大娘喝斥去里面干活了——对这家人的情况有了点猜测。
户主不解:“道长,这‘靠人’是什么意思?”
吴志承道:“就是我要算算你家里人的命数,好彻底解决你的苦恼。”
“那这价钱……”
“好说好说,”吴志承不期然往后一瞥,见着两人不屑之色,心中一时生了股郁气,冲动道,“你在我这儿买了法器,这几卦全当送你的!”
说完就后悔了:奶奶的,好几文钱呢!
户主见免费,瞬时就应了下来:“好好好,麻烦吴道长了,道长这边请……”
吴志承被迎进客厅,坐在饭桌上平日户主的正座,户主的妻子将几人的生辰八字与T说过;吴志承笔尖微顿:
“没有令弟一家的吗?”
大娘嘴角抽了下,满不乐意地出去问人。
这才把一家人的八字集齐。
只见吴志承在黄纸上写写画画,用完三张纸也不曾停下;户主夫妻不识字,在一旁看得抓心挠肝;南熏两人好奇,正要上前就见吴志承“啪”地放下笔,抬起头来时额头已冒出虚汗:
“必须得分!这家必须得分呐!”
户主心脏一陡,忙问:“道……道长,这是怎么……”
吴志承像是经过一番巨大的消耗,长抒口气道:“你们两家人,分则甩下拖累,飞黄腾达,合……唉,老弟,”也不管户主大T多少,吴志承这“老弟”喊得无比顺嘴,“想必近些年你也看到了吧?你们家是迟早要发轫的,看你们这些年在梁国,吃穿渐渐也不愁了,为什么还是家宅不宁,几次出事呢?”
“那还不是被人绊住了脚。”吴志承意有所指地瞥了瞥隔壁,引得大娘连连点头,“老弟,贫道劝你一句,莫为了妇人之仁,耽搁了娃娃大好的前程啊!”
户主对吴志承连连道谢,要留T吃饭。吴志承假意推拒一番,“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时T们才注意到南熏两人——“这是……?”
吴志承扭头一看,立马转开眼去:这两个怎么还不走……
“我看这二位是跟着道长来的?”
吴志承只得点头,挥手道:“不用在意,那两个是我不中用的徒弟!”
大娘笑着插了嘴:“道长年纪轻轻就出师了?”
吴志承毫不露怯:“这一行最讲求天赋,我这个岁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去把道长的两位高徒迎进来。”户主吩咐妻子。
吴志承连忙阻拦,找了个借口:“这几天我让T们辟谷修炼呢,不用搭理T们。”
户主这才作罢。
照常这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四个孩子形成鲜明对比:挨着大娘坐的两个虽然不胖,但至少脸色红润,胳膊腿至少还攒下一点肉;但T们对面的两个小孩跟抹了黄颜料似的,胳膊腿皮包着骨。连两个大人也没好到哪去。
吴志承再次在心里啧啧一番;户主横了妻子一眼,拦下T给两个孩子夹菜的动作,清清嗓子,说:
“今天呢,有个大事和侄儿商量……”T说起分家的事,“也是吴道长算出,我们两家命有扞格,”吴志承顺着T的话点点头,“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什么。早先想着,弟弟弟媳死后你们两个带着孩子,怕是孤木难支,但家里这些年频繁出事,命格相触之说也不是无稽之谈。就这样吧,侄儿,你们住的那间房子分给你们……”
男人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女人掐了下胳膊:“那……那就这样。”女人是怯懦性子,不知怎么今天倒破天荒在饭桌上出了声。
顺利把这家的事处理完。酒足饭饱后吴志承抹着嘴出来,看见两人还在外面,T嘴角裂了裂:“……你们就没自己的事干吗?”
南熏经过这一遭,倒是不敢肯定了:“你在帮T们?”
吴志承耸耸肩:“当然,小爷本事大着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南熏道,“你横岔一截叫T们分家,不是想要……”
吴志承皱眉:“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刚刚没看见?小爷我是算出T们两家命数有冲突,这才劝T们分家的,有理有据。”
勿拂舟笑了下,对南熏道:“看来这人暂时无需制裁?”
南熏撇撇嘴:“良莠混杂……算了,耽搁够久了,该去做我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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