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乞丐道别后，竹子隐去身形，边朝牛府走边思考着对策：一时间要说服二姨娘摒弃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不可能的，还是得从T这个人本身入手，拿捏弱点……
竹子跟着一个下人走进牛府，虽然知道T们看不见，T还是小心翼翼、左弯右拐，没碰到任何人。照着昨天的记忆找去，在二姨娘的院子里却没见到人。
T等了会儿，见昨儿二姨娘的贴身丫鬟月儿急匆匆地走入房里，取了什么东西后又不停蹄地出去——竹子跟上，随着T穿行府中，最后进了牛府祠堂。
月儿甫一跨过门槛，脚步就一滞：“穗……穗盛嬷嬷……”
二姨娘跪在牛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闭着双目，合十双手，手上盘着只姜红的佛珠，似是不为外物所扰；T右前方站着一个有些岁数的嬷嬷，两手叠放于腹部，站得端端正正。
“你是二姨娘的丫头？”那嬷嬷虚眯的眼皮撩起，头脸不动，眼珠子从小往上翻，有种阴恻恻的味道。
“是……是……嬷嬷。”
穗盛道：“你有何事？”
“没……”月儿哆嗦一下，声有泣音，“嬷……嬷嬷，二姨娘要跪……要跪多久啊？”
穗盛睖着T：“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月儿“咚”的跪下，扑扑给T磕了四五个头：“嬷嬷，姨娘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您……您发发慈悲，这样下去会……会出事的……”
“要人怜惜T，好哇，”穗盛皮笑肉不笑，“下蛋的母鸡有粮吃，揣崽的母羊有火烤，有本事就大着肚子让人来伺候T啊！”
暗处，二姨娘咬住了舌头，不一会儿口腔里就满是血腥味，T却还在用力，像失了痛觉似的。
“自个儿不争气，还是老老实实认罚，没准儿多跪跪，哪位祖宗发发善心，能赏T个孩子。”
从晨光熹微，跪到夕阳西下，祠堂门前人来人往，无数的倒影拂过堂中女子单薄背影。T时而裹在一阵晨雾，迷蒙的冷风中，时而被暖光笼罩，灰尘在T周身熠熠浮动，时而光线全无。阴影里，幽蓝的祠堂，T无比矮小，路过的人好奇地一瞧，发现影子已将T盖住；直到夜深起来……
最后，T是撑着一双几乎废掉的腿走回去的，最后也保持着无人在意的倔强与端庄，只是用这双脚一步一步都像是扎在刀子上，能清晰感受到骨头拄着无知觉的肉。腿似乎已被锯去，新安上无机质的假肢。
看着二姨娘睡去后因疼痛翻动身体，竹子朝千十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
白日里在祠堂看见T，竹子故意无视，对方主动与T说话T也没反应，像是没见着这个人。
从祠堂回去后，竹子又有些后悔：生闷气没有丝毫作用，我也不想用冷战来惩罚T，我还没那么小气；可是……唉，再怎么想还是好气啊！T现在一想到对方无理由地拒绝，胸中就是一团怒火。
于是，T恶狠狠地横了对方一眼——“抱歉。”千十立马道，T低着头，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道歉的态度倒很诚恳。
却让竹子气不打一处来；T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有什么打算？”这语气，好像T们只是副本里普普通通的临时队友。
千十见T说起任务，也顺势揭过不愉快的话题；T摇摇头，说：“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不由T做主，竹子离开的这些时候，T脑子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我倒是有一计——从‘跪祠堂’来的灵感。”竹子顿了顿，理了下思路，继续说，“二姨娘是封建社会的人，T会有封建糟粕的思想也不奇怪；不过也正因为T是封建社会的人，能够控制、影响T的行动很容易。”
“具体方法是？”
“比如君权、父权、夫权，T婆婆叫T跪，T不敢违抗；若有个T不敢反抗的人令T生下这个孩子呢？”
千十默了默，摇头：“可是那些人拥有类似的价值观，不会配合我们。”
“不用T们配合，你忘了还有一目——神权。”竹子道，“封建糟粕里包括迷信思想，在这个世界就是‘玄术’。我们只要收买一个玄门中人，让T唬住二姨娘，T自然不会再拒绝。”
千十没有异议：“但在哪儿去找那些人？”
竹子神秘一笑：“我正好有个人脉。”
“滚蛋！叫花子！”包子铺的几个店员一齐把乞丐赶了出去，乞丐摔倒大街上，膝盖骨“咔嚓”响，痛得T叫苦不迭：
“你们……你们不给就……就算了，打……打人算……算什么事！”
T正要收拾包袱起身，却见前方蹲下一人——竹子朝T伸出手，手上正是T刚才求而不得的包子。白花花的面皮，在乞丐饿得眼冒金星的眼里几乎散发着圣光；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抢了过来猛地塞到嘴里。
“你别噎着了……”竹子拽了拽T，“叔叔，你还记得我吗？”两人分作两路，千十在牛府注意二姨娘动向，来找乞丐的便只有竹子一人。
“好心老爷福寿安康……”说熟了的词倒是不会结巴——乞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T，眼神一瞬清明，“是……是你啊，你找我……找我有事吗？”T拍拍下摆站起来。
“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这城里有没有玄门学子？”
乞丐疑惑：“你找T们做……做什么啊？我可……可告诉你，那些算……算命、神鬼……的，根本……根本是唬……唬人的！”
竹子露出个狡黠的笑：“我就是要T唬人——你知道T们在哪儿吗？”
“知……知倒是……知道，”乞丐有些犹豫，打量了竹子几眼。
竹子看懂了T的意思，径直走到包子店的笼屉旁，举手就是两个——“欸，你……！”乞丐正准备带着竹子奔走逃命，就见旁人似乎是看不到T似的，根本没有反应。
“给。”竹子一手夹着两个包子递给T；乞丐咽了咽口水，也顾不上其T，接过立刻塞入口中，狼吞虎咽。
“T们……T们就在……在这巷子里，”乞丐把T带到一个巷子口就停住脚步，踌躇着，三缄其口。
“怎么了？”竹子问。
“那个……你……你可以自……自个进……进去吗？T们就……就在巷尾，房子很……很特别，你一眼就……就能看……看出。”乞丐挠挠头，“主要是……是我跟T……T们有点……呵呵，过节，不好……不好进去，万……万一”
竹子善解人意地摇头：“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
“那……那你如果找……找不到，问问……问问其T……人吧。”
“好，麻烦你了。”
乞丐朝T一笑，挥挥手转身离开。
竹子随即进入巷子。那是条普通的巷子，周围都是住家户，偶尔可见摆摊做生意的商贩，煮锅上蒸汽腾腾。
竹子很快知道了乞丐所说的“房子很特别”是什么意思。在一众为生存贫瘠、脏污的房屋里，那户窗明几净，门前竹帘的遮挡下，隐隐乐音飘出。
竹子敲了敲门：“有……有人吗？”
没让T等多久，琴声停止，一个衣着道袍的长须男人撩开竹帘：“你是……”T低头，看见竹子皱了皱眉。
竹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我是来求仙人指点的。”
“女娃娃，你几岁？”
“……你不需要知道我几岁，这单子你们接还是不接？”
道人笑了笑，撩起竹帘：“进来吧。”
客厅里还有两个身着同样服饰的道人，一个在写着什么，另一个沏着茶，都聚精会神，目不斜视。
屋内被撒扫得一尘不染，墙壁一个木架上沉香袅袅。暗黄的空气有种温馨淡然之感，竹子看见一架古琴立在空座前，随口一问：
“刚才是你在弹琴？”
道人走到古琴旁边敛指轻轻一拨，一串玲珑的音符随之流出：“是的——小姑娘，你所为何事？”
竹子正想着该怎么说，突然听得“磕”一声脆响，抬眼望去，那沏茶道人看向了T——
“哈哈，”弹琴道人爽朗一笑，抚须道，“小姑娘，你有缘分啊，师兄可是难得接活……”
“尘意。”沏茶道人声音微哑。
听T发话，弹琴道人尘意随即正了神色，对着竹子道：“师兄要接你这活，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家你们知道吧？”
尘意挑了下眉，点头。
“牛家的二姨娘久无所出。T近些日子得了个机遇，可因为短视、生生拒绝了；我需要你们帮我说服T，接受……”
“那个孩子？”
竹子皱了皱眉：“是。T第一个孩子是女孩，你们如果本事不假，应该也算得出来吧？”
尘意笑了笑：“当然。”
“如果没有这第一个，又怎么有第二、第三个？”
“姑娘所言极是。”尘意忍笑道。
竹子看向沏茶道人：“我这个活，你们接不接？”
沏茶道人淡淡瞥了尘意一眼，尘意会意道：“小姑娘，我们可以接；但你……可付得起报酬？”
“你们要多少？”
尘意正要说什么，被写书道人开口打断：“我们不要你的钱。”
“那你们要什么？”竹子警惕起来，往往不要金钱的代价更大。
“只要你见一个人。”写书道人说。
竹子谨慎：“什么人？”
尘意站起身，T变得恭敬正经，轻声对竹子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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