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我们现在没有半点头绪。”苗舒淇放下一张写满字的A4纸，抱臂道。
是的，连主线任务都没有激活，对那隐藏在暗处的怪物更是一无所知。竹子思索着，说：“祂会改剧本，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想没错。”
剧本里的T们死了，祂才能对现实里的T们动手……这意味着什么，又有怎样的破解方法，竹子暂时想不通。
“那胡孪生怎么说？T演了死亡戏，但现在可活得好好的。”梁落红提出反对意见。
竹子不说话了，T现在也不明白这点。
“会不会是，”贺芝芳说的得很慢，显得迟疑，“T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苗舒淇说：“那是什么？”
几人沉默。
“等等，”竹子道，“你们说，祂利用剧本才能对我们下手，是不是因为，祂跟这部戏，或者这剧本本身有关系？”
“剧本有了意识，开始渗透现实？”苗舒淇笑道，“有意思。”
竹子很正经地看着T：“以现有的证据来看，这个猜想很有可能。”
“那我们怎么阻止祂？”贺芝芳显然还是对怎样活命的问题比较感兴趣。
竹子不说话了，T也没想出来。
这时，梁落红看向千十：“邹……导，今天的戏怎么拍？”因为惧怕的情绪，T声音抖了下。
千十说：“就按之前的排戏演。”
几人这才回了各自的岗位。
副导演看见千十，将T和竹子拉到一边：“那些老师的戏，怕是还要再选人……”
竹子连忙打了个“停”的手势，问：“我看T们都拍完了的吧？”
“……要用肯定是能用的，就是镜头不太够，还有祝兰的几场大戏没拍。我觉得还是重新选人比较好。”副导说，“你看胡老师拍了我们的戏不就没事嘛，说明只是凑巧，凑巧。”
竹子还要再说什么，千十直接道：“那就选吧。你全权负责。”
副导点头：“我肯定用心办。”
待T走后，竹子询问千十：“为什么还要选？”隐藏的意思是，“你嫌死的人不够”？
千十没看向T，像是一种忽视：“即使不选、不拍，祂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千十低头，手随意地摸上一台仪器：“相比直接让祂把名字记上死亡名单，不如挣扎一下。胡孪生肯定是做了什么T们没做的，虽然具体的无法知悉，但至少，演死亡戏本身不是触发死亡的规则。”
竹子道：“您的意思是，我和梁落红要演一演祂改的戏？”
“那倒不是，”T转过头，“毕竟客观上，祂写的那东西没法演。”
是啊，演了整个剧组就直接杀青了，怎么给其T人交代？
这天肖琛的戏主要是和一些配角的对手戏。比如这场，在得知T还在继续调查几人的自·杀案后，顶头上司的施压：
“……我告诉你，你这是白费功夫。回来了不要跟我说你没休息好。”烈阳下，蒋旭晚躲在树荫一手夹烟一手接着电话。
虽然在阴影下但还是很热，竹子已经冒汗了——“行行行，”T按灭烟头，“局长，我自己查自己的，好赖都由我全权承担行吧？”
“也不知哪儿道听途说的消息，之前不也同意结案了吗……”对面的人嘀咕了句，又说，“据你跟我汇报的，T们是被有预谋操控的网络暴力杀害，那么，”T冷笑了下，“好吧，即使，即使证明了这点，这案子也不好办！操纵舆论攻击T人，之前也有过整治，但远远不到你这个刑警接手的程度……”
“怎么不到？局长，这就是故意杀人，至少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吧？”
“呸！”局长怒道，“法条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说说，网络暴力是直接杀人的工具吗？”
蒋旭晚道：“在这案子上显然就是。主观恶意和客观事实都有了……”
局长先是噎了一下，紧接着暴起：“我说的是这个吗？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啊，即使甲有恶意，就是冲着乙性命去的，但T使用画符下咒的手段，‘夺取’乙的性命，乙刚好就死了。我们先不论T的诅咒起没起到作用，起到了什么程度的作用——但你说检察能以‘故意杀人’起诉甲吗？这网络舆论，法律不认可它作为杀人的工具，所以我说，没到你管是真没到你管啊！”
“即使T不能被绳之以法，”蒋旭晚道，“揭露真相同样重要。局长，社会案件不是有促进完善法律、引入深省的作用吗？这起事件如果证据确凿，将引起轩然大波，是不是以后网民们就会因为有这前车之鉴，而面对舆论引导有了其T的声音，这样的悲剧将会减少。”
局长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不少，但还是道：“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对凶手的惩处有可能完全够不上你的努力……”
局长的声音在镜头里渐渐弱去，重心落到了蒋旭晚的脸上；这是一个特写，可惜竹子的演戏完全撑不起来——蒋旭晚站在树下，露出一个完全令人不解其意的笑，这就是这场戏的最后一个镜头。
随着导演的“卡”，提词的001也松了口气，T道了句“宿主有事再叫001”后便不出声了。
紧接着的一场是“KTV有人闹事，蒋旭晚英雄救美”的戏。作为推进感情线的戏，这场表现得俗套至极，竹子因为人设任务演得战战兢兢，而梁落红频频笑场。
这一天的戏好容易完，演戏也花去了T们大半功夫，来不及做更多的事。
离开片场前，竹子和其T玩家商量：“要不留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公告栏？”
梁落红要经历死亡节点，显然没把自己当作T询问的对象；而苗舒淇和贺芝芳，一个若有所思，一个脸色苍白。
至于千十，一起行动时T总是游离在众人之外，要T插话贡献什么意见实属罕见。
“今天是我和梁落红的节点，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竹子安慰。
苗舒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会不会不住酒店反而安全些。”
梁落红眼前一亮，随即又萎缩下去：“系统不会让我们钻空子的。”
“那至少其T人也能见那怪物一面，”不过T看两位“死亡”玩家都对这提议没有兴趣，便也没再说下去，“这样吧，我和贺芝芳留在这里守公告栏，”T转向千十，“今晚就麻烦您注意一下T们。随时联系。”
几人达成共识，分头行动。
竹子与两人一直同路，直到回房才分开——梁落红突然抓住T的手臂，能看到T嘴唇都在哆嗦：“能不能……能不能……”
千十看到T们的逗留，撒开门把手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之间，但没有其T动作。竹子此时觉得T还是把自己当队友的，只是也许脾气差了一点；T一边想着，一边捋下梁落红的手：
“抱歉，男女有别。”
“TM现在能不能别管那该死的规矩！”梁落红语气又软下来，“我们今天都要面对那怪物，就不能同心协力吗？两个人总好过一个。”
竹子摇头，实话实说：“不好意思，我们任务相对，我实在无法确认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都这时候了，我能管得了什么支线！”梁落红急道。
“但完成这些总是有表现分的。”竹子略一点头，最后道了句抱歉后就转身进屋。进门前T听见梁落红的咒骂声，然后，沉重的木门将一切都挡在外面。
T走向床铺，沉默地坐下。
“001。”
“宿主，我在。”
竹子乐观地安慰自己：“我还是很幸运，001，那契约没再扣印记，从进这个副本之后都没有。”
001沉默一下，说：“001知道，恭喜。”
竹子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一想起，系统播报就会随之而来呢。”
T等了一会儿，没有。
“这倒是有些反常。穆晓婷像是那种会把我榨得一干二净的人，特别是，在我拒绝T之后。”
没等001回答，T继续道：“那么我还有两枚印记，即使这次扣掉一枚，也不会死。”
001道：“是的。”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T在心里道，并鼓起勇气：“001，我睡了。”
在躺下的前一刻，T看到那黑黝黝的空调口，想到什么，起来将旁边的老板椅推到床尾，隔在出门的必经之路上。
人们睡在陌生的地方，感知总会敏锐一些。比如那与家不同的、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带起一阵苏痒；蝉鸣还有人声，以及车辆掠过，竹子像是变成了簧片，声音的每一次发生，都在T的身体留下剧烈的震动——特别是，T有些如惊弓之鸟。那些声音撩扫着T最敏感、脆弱、最毫无防备的地界，像触摸只有薄膜的鸡蛋……
但不知何时，这些放大的感知，这些草木皆兵，全换了副模样；前一阵还云团堆积的天空，此时便一尘不染了。T感到了深深的隔阂，或者不是感到，而是之后回想起来的。
竹子醒了过来，屋子里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感觉T离万物——床头柜、书架、转角桌、窗帘……都无比得远。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变慢了，声音在拉长，脑子里的声音也被拉长。
那是极静极静时听到的声音，“嘶嘶嘶……”，绵而不绝。竹子翻身下床，迟缓地站起来。T双目无神，动作就如老化的机器般僵硬、怪异。T转了个方向，走起来，走向房门。
“砰！”
一声巨响，竹子倒在椅子上，脚趾踢到什么地方，痛得T直打哆嗦——等等，等等，这是在哪儿？一股明晰的意识生出来，T茫然地看着自己推开挡路的椅子，不顾疼痛地走到门口，然后……
T竟是飘了起来！不，是有个无形的东西用什么勾着T的脖子将T拽起来！竹子感到窒息，T开始眼冒金星。
异常紧迫的时刻，T用最后一丝意识使用了道具。
[玛丽丈夫的怀表已使用。]
系统音后，竹子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T坐起身，将灯打开。
忐忑地等待五分钟左右，刚才的事没再发生。紧接着，一道系统音响在所有玩家耳边：
[主线任务已触发：消除祂对你的怨气。]
T翻身下床，飞跑出门：“千十！千十！”T大喊着，情急下都来不及管称呼是否合适了；T拍了几下千十的门，又扑向梁落红房间。
“砰砰砰！砰砰砰！”T一边拍一边喊，“梁落红！你别被祂迷惑了！”
“别拍了，”千十的声音在T身后响起，“直接打开吧。”
漆黑的室内，走廊里的灯又一次照亮了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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