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竹子还有一点不明白：“您之前说，‘那些不是青雀堂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T没有说下去。
幺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声音很哑：“也不能怪T们。只是为了生存……”
“您能详细说说吗？”竹子见T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提醒道。
幺九抬头面向T：“污染只要沾染上哪怕一点点，这人就废了——污染附着在魂体后，会渐渐蔓延，严重点的三两天，好些的能撑过一个月。灵魂是一个整体，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说法，真就一点办法没有。”
“可是，”竹子疑惑，“譬如触梢，是可以再生的啊。”
幺九摇头：“你可以理解为，灵魂是水的结构，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污染的分子已经侵蚀了全身。哪怕断尾求生，也会复发。”
“那操纵污染的能量又是什么？”竹子问，“它为什么能像这样无限‘繁殖’？”
幺九顿了顿，像是没料到T会说出这种问题：“不要用人间的思维去套亡灵世界的事物。实际上，我认为‘污染’‘吞噬’‘毁灭’三种本源力量更像言灵……”
“‘言灵’？”竹子轻声重复。
“是，就像污染之所以会持续腐蚀人的肉·体灵魂，是因为‘污染’本身的特性。”幺九看了看竹子，“虽然有些玄幻，但很难有更好的解释。毕竟这个世界的确更符合唯心主义吧？”
竹子点头：“那么它们又是如何产生的？”
幺九笑：“我也只是世界之下的一粒蝼蚁，这种事情还是不大清楚的。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高级玩家与中低玩家间有巨大的信息差，若你真的对‘哲学’话题感兴趣，就试着升级吧。”
“你不能告诉我吗？”
幺九愣了愣，笑着欺身拍了拍竹子：“你这家伙套我话呢！放弃吧，世界规则不会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事的——”
“您都可以用那本书，改变……”
“嘘，”幺九放下手，很严肃地说，“好奇心害死猫，什么阶段，做什么阶段的事，你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叩叩叩！叩叩叩！”
一阵异常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静默了片刻，幺九朗声问：“哪位？”
“是我，堂主，”——竹子突然看见幺九的魂体分子凝滞了一瞬，类似于人类心脏一紧的反应，“c区出了点事，需要和您商量。”
竹子觉得这声音耳熟，知道幺九打开了门，门口灵魂那熟悉的魂体形状才教T确认：“久……酒长老？！”
“嗨，竹子，好久不见。”久久一如初见般友好亲热，仿佛之后那些变故、摩擦从未发生过。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竹子站起来，走到幺九身边。
久久笑道：“那么仇视干嘛，可是堂主请我们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幺九迅速插话抢回主导，语气硬邦邦的。
久久笑意不减：“不是什么大事——就，下面的人好像不大服您的管教。蛇女已经过去了，但T一分钟前给我发消息，似乎情况不妙。您要过去看看吗？”
竹子看见，幺九整个人都绷紧了——“c区不是你们的范围吗？先前信誓旦旦……”
“主要，”久久不急不徐地插道，“您还是明面上领头的主，T们憎恶、反对的，也只能是您啊。为了避免之后的……”T笑了一下，“麻烦，还请您跟我去一趟。”
竹子轻声：“T们明显图谋不轨……”但幺九沉默着摇了摇头，看向久久：“好，我去一趟。”
竹子急道：“至少您得带点人——”T环顾一圈：嘶……也不知道映枝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我去找副堂主……”
“没关系，”幺九握住竹子的手，“竹子，你胆子大吗？”
“什么……”竹子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你陪我一道——你敢不敢？”幺九没有用激将的语气，反而异常温和平淡，像一个目光慈祥的长辈——
竹子不知道自己为何联想到了这个，T没有细想，但因为这种错视心里涌起了一股力量感：“好，我跟您去。只是……只是我应该不能保护您。”
“哈哈，”幺九的笑声很轻巧悦耳，“我还没用得着一个新人保护的地步；带你去，只是让你知道一些事而已。”
见T十分坦然和笃定的态度，竹子也稍微放了心：“那行吧……”
“堂主，”说话间几人已出了船舱——船舱外的平地上，早就停好了一辆悬浮车。久久作“请”的手势，“请进。”
悬浮车是普通轿车的大小，窗户被隔板挡住；竹子在起飞后打开看了看外面，这是T首次见到中心区的其T地方，不由自主地“啊”了声。
“怎么了？”旁边的幺九问。
竹子说：“这里……这里怎么那么像人间？”
人间林立的高楼，绿色的植物，湛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若不是没有鸟雀之声，竹子真恍忽了。
“因为就是‘人间’啊，”久久突然回头，“你不知道？”
“什么？”
“看来你们堂主没告诉你啊，”久久语带笑意，“这里是‘领域’呀。”
“‘领……域’是什么？”
久久倒是毫无不耐：“‘领域’就是高级玩家拥有的，独立的空间，在这里领域之主几乎是神。”
“那这地方是……”竹子不禁转向了幺九。
幺九摇头，不愿多说的样子。还没待竹子详细发问，幺九谈起正事：
“那边具体情况怎么样？”T打开随身的本子，提笔欲写。
竹子停下观察，好奇地围观。
久久握着方向盘——产自系统的悬浮车是有自动驾驶系统的，但有些人总不能安心地当甩手掌柜，久久似乎就是这类人——闻言回道：
“您到现场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
“怎么……”幺九有些切齿，T平复了下呼吸，“你怎么做事的？”
久久说：“抱歉，我资历尚浅，之前都没应对过这种……您需要知道些什么？我问问蛇女。”
幺九言简意赅：“暴动的地点、规模，领头的人是谁，是冲突导致的情绪化煽动和暴力，还是蓄谋已久；如果调查清了性质，你也要先向我汇报清楚，是哪个阶级，起因经过，现在结没结束，现场情况怎样，伤亡如何……”T面对着久久的沉默，“这些，你一个都答不上来吗？”
久久正要说些什么，被幺九的手势打断：“行了，你不用说了。”T靠回椅背，按着头静默了好一阵。
“前辈，您……”
幺九转过头，声音已恢复如常：“没事，我已经初步了解了。”见竹子惊奇地“啊”了声，T解释道，“我的人还是好用些的。”
竹子始终担心这其中有阴谋，是针对幺九的一场政斗——但到了现场之后，至少从表面看来，仅仅是一场闹得大了些的玩家与“青雀堂人”的冲突罢了。唯一特殊的就是那个领头人是个中级玩家，而死伤……
现场确实死了人，但全是平民玩家，无一不是“青雀堂人”动的手。
看见T们来，灵魂们一语不发地站立着，远处看去应该像一条条长在**泥巴里的透明蘑菇。
幺九虽然没带人过来，但也叫了信得过的手下到这地方等T；那人见到幺九明显一喜，几步走上前——
“你做什么？”竹子挡在幺九身前。
因为“青雀堂人”给竹子的阴影，T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这般举动。
“T是我的人，”幺九轻轻将竹子的手按下，“酉墨，你带人尽快把无关玩家疏散……”
酉墨一边听着幺九的话一边喏喏点头，一会儿就带着若干手下渗入了以蛇女为首的警卫圈里。
人群又开始动起来，危机渐渐解除——
“骗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幺九转头，正见那名被扣住的中级玩家；T拼命挣扎着，即使被左右喝斥威胁也不放弃：
“死的不是你们！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会在意！‘冷静一点’‘为了大家’？呵，呵呵……那小不点明明被感染了……”
竹子这才注意到，中心圈里除了T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矮小灵魂和搂着T不住安抚亲吻的对象——那人穿着青雀堂制服，竹子真是服了；两人混在一群被控制的暴徒中，竹子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蛇女耐住性子：“你说T被感染了，但是检测结果确实是阴性！”
“不可能的！”中级玩家再次剧烈挣扎起来，“我明明看见T……T偷偷往院子里埋缓释药瓶！”
另外几个同时被控制的人也附和：“对！我们也看见了！”
“甚至挖出来仔细比对过，真是缓释剂啊！”
“缓释剂是我们研发出来试图抑制污染的，刚开始还能减缓个一两天，现在几乎没有作用了。”幺九悄声向竹子解释。
“我只是为了预防，”矮小灵魂道，“不是……不是最近有传闻，说缓释剂越早服用效果越好吗？”
酉墨无奈：“你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谣言？”
“反正，反正我们不服！”那中级玩家吼道，“T有你们的人护着，结果当然可以作假，但受害的可是我们！”
稀薄一层还未离开的围观者们看来也认同这番言论，左右交换态度，窃窃私语起来。
幺九看来也有些头疼：“这样，我带T回青雀堂再检测一遍，并让T在那里隔离一个月，你们总放心了吧？”
外围的一个看客突然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堂主若敢与T接触，我们当然就放心了……”只是T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蛇女的人狠狠踹了一脚：“给我老实点儿！这里有你插话的份？！”
竹子看见幺九抬起一点想要阻止的手又默默放了下去——对这种无稽之谈幺九没有在意，T继续对那伙暴徒循循善诱：“这样可行？只是这事过后，若青雀堂没有发生异乱，还请大家不要再质疑我们的检测仪器。”
中级玩家深思熟虑，最后点了头；只是从T的语气看来，有些放不下面子：“那……就这样吧。”
暴徒们被带走，人群渐渐散开……幺九站了一会儿，朝久久说了句：“管好你们的人，不要做出一些不符合公职人员的举动。”
还没等对方回应，T转身向悬浮车走去：“竹子，跟上。”
竹子“嗯”了声，碎步跟在幺九后头；T正要问些什么，忽感一阵强大的拉力从左手边传来——T还在想这边是居民楼，是谁那么大胆子穿过警戒线时，另一边就发生了异动。
准确来说，是T刚才站的地方——在所有人都散开的档口，那名“公职人员”撒开抱着对象的手，猛然朝幺九扑来；在T扑到T之前，幺九已经下意识，几乎是第六感做出的反应——T反手抬起，在那人扑过来时两人之间隔起了一段幽蓝的光膜。
那人一击不成，又转头向久久扑去——幺九已经发现了不对，以光膜作盾冲击，几下按倒了T；T拧头朝其T人吼道：
“快拿隔离袋，这里发现了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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