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跳河吗?”
被人发现,谢惋惜心里不可扼制地生起羞耻感;T抗拒沟通地转过了头,正正面对着河塘。
最后竹子还是没忍住使用了记忆钥匙,T此时用谢惋惜的眼睛看着盈盈水波,情绪比T还复杂几分:好奇嘛,人之常情……呃,一有不对我就出去——
从脚步声听来,千十走近了谢惋惜。谢惋惜像是无力、也像没有心理支撑,让T做出什么反应;思绪复杂极了,T向前踏了一步,脚踩到了湿漉的草。
“你在想什么?”千十又问。
谢惋惜发现T没有触碰T,快速向T瞥一眼——年轻的千十站在离T两三步远的距离,谢惋惜无法从T那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什么。
但T知道——这时脑子突然出现这个想法——今天肯定死不了了……脑子里的声音低落。
这念头之后,胸腔苦涩反涌,T又想起了令T绝望、想要放弃的原因——T是那么的痛啊,没有一丝安宁,没有哪怕一分喜悦。
“没用的,”一股奇异的力量引导着T,T开口了,像是对着这河塘湖泊、对着滑翔到对岸的白鹤、对着在树梢显现的微风说,自然而然,很罕见得没有结巴,没有分神;T睁着眼睛,却像早已睡去,
“——今天不跳,以后也会的。”
旁边的青年很轻地“哦”了声,镜影滑动,T似乎蹲下来了。
沉默持续很久,但这种沉默又跟之前有所不同;谢惋惜说不清是怎样不同,但T感到对方打扰了T,搅乱了T的心境。
T恐惧与人对抗,特别是明面上的;一想到T往前跑,纵身,然后对方会扑上来,会试图抓住T,会发出不符合T选择的、吵闹的叫喊,谢惋惜就发怵。
「彻底不会成功了,」T想。但紧接着,T又想到:「或许可以走开,深入小路,甩开T;毕竟带着一个黑不隆冬大家伙的人不可能开进两拃宽的小路。」
思及此,T扭头就走,往田垄、深林那边去。
鸫鸟从一只竹梢跃起,几片枯叶被抖落,尚且柔软湿润,如鱼一般往下游动;农民穿着鲜艳的衣服穿梭在遮挡间,几只母鸡停留在路边,鸡脖子神经质般的耸动——公鸡铺展翅膀跳上斜坡,皲裂的红冠子发狠似的一抖;脖颈肌肉收缩:“咯……咯咯咯——”
土黄色的路,干燥与尘埃融合的草茎;遇见一条死鱼,鳍已经变成和木耳一样脆硬的片……水腥气突然出现,几只褐色的麻鸭子晃着尾巴,柑橘树间满是蛛网,一排巴掌大的长脚蛛趴在上面。
谢惋惜加快脚步。
“你要去哪儿?”风及雨突然出声吓了谢惋惜一跳;T倏地转过身:
“你一直跟着我!”从河塘之后谢惋惜已经走了一个小时有余,T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的青年。
风及雨语气淡淡:“没有,只是顺路。”
谢惋惜皱起眉;T低头思考了下,道:“别再跟了,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风及雨没有及时回答,T的思维又开始发散:「T也是好心,我怎么这么说T呢……T不会生气了吧?」——谢惋惜紧接着别过头说: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你别跟着我了。”
风及雨还是没说话;谢惋惜有些急了:“我……我走了啊——你别跟了!”T慢慢向前走,一边还回头打量。
谢惋惜没发现,但竹子却发现了:千十对于T来说明明也是陌生人,但谢惋惜与T说的这几句话都没分神结巴。竹子不禁生出猜测:是不是在对方不催T,给T留出足够的空间时,更不会让T陷入局促?
风及雨没跟上T,前几秒T似乎在思考;然后T突然动作,快走几步与谢惋惜并肩——谢惋惜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
“——抱歉。”风及雨道,“我只是想问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帮你拿书包,”T指了指谢惋惜额头,那上面满是汗珠,头发被粘成一缕一缕,“你看起来有些累。”
谢惋惜沉默着继续往前走,T想拒绝,但不知该怎么开口。
风及雨看T反应,没有坚持;T接着又说:“这里很偏,你告诉我要去哪,送你一程。”
谢惋惜摇头不语,闷闷地走。
于是风及雨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跟随着谢惋惜的脚步。谢惋惜没再开口,也没有赶T走。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人再次看见柏油马路——只不过离之前的十万八千里罢了。风及雨顿了顿,看谢惋惜脚尖一转踏上那条去往大路的小道才跟上。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谢惋惜转头望向一个自己猜测的、来的方向;回家的念头刚占据上峰,T就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你太不听话了!”
“老师对你很失望……”
“T逃课了?”
“嚯,”兴奋的语气,“我第一见着有人逃课!”
“胆子真大啊……”
想象的画面和声音蜂拥而至,搅动着谢惋惜心神,T痛呼一声,五官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
“你怎么了?”风及雨发现不对,问。
谢惋惜摇头,但动作迟缓僵硬;在风及雨看来,T便是不那么坚定了。对于一个看惯各种眼色的人,风及雨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你在怕些什么?”
谢惋惜看向T:“我……”被风及雨倾听的姿态鼓励,谢惋惜说了下去,“我是……是……”T冷汗直冒,“对不起,我有些……有些……”T顿了下,以为对方会接上,却仍是被等待着。
谢惋惜无法,只得继续:“有些紧张我……那个,很抱歉,突然的,我想起……想起一些事,就……就这样了。”
T说话时一直低着头,用手搅弄书包带子。
风及雨点头:“谁都有恐惧紧张的时候,我能理解。”
谢惋惜讷讷地“嗯”了声,这次,沉默没有持续多久,T很快继续说:“今天要上学,但我没有……”
“……没有去,我很恐惧。”
“我看得出,你今天心情很差,”谢惋惜避开T的目光,明明对方不是温和柔软的人,目光、神情不像妈妈一样,让T下意识地靠近、依赖;但……但在那种平静、客观的叙述下,在那黑得似乎不反光的眼珠的注视下,T奇异地平静下来,像被放到了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
“是什么让你这么……”风及雨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难过。”
谢惋惜沉默一阵,说:“有些,复杂……我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办。”
风及雨看了看T,道:“那先不说这些——你能陪我去找车吗?”
谢惋惜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T看见风及雨从上衣里掏出手机,不知进行了什么操作,淡定地领着谢惋惜掉头走去。
“你的车锁了吗?”
风及雨“嗯”了声;T停顿了下,还是决定不要显得太冷淡:“放心,不会丢。”
谢惋惜不再问;T跟在后面,始终落后一个肩头。
两人走了约莫半小时,找到摩托。风及雨戴上头盔:“你想去哪儿?”
谢惋惜沉默一下,摇头:“我不知道。”
“你先上来。”风及雨发动车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
“轰隆隆”的响声盖住了T的声音;谢惋惜索性不再问,踩上踏板,僵硬抬腿跨坐在上面,小心翼翼不碰到对方。
风及雨转头看一眼;知道对方不愿与T有身体接触,T便教T如何手臂向后,撑住自己。
只是书包到底抵触,谢惋惜仗着身板单薄刚开始还能坚持一二;等到机车上路,在力的作用下不自主地向前——
“你抗拒与人肢体接触吗?”风及雨说。
谢惋惜摇头:“不,只是害怕你介意。”
“那没关系,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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