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张小一居住的村子,不待竹子T们向乡亲们询问打听,就见着一副混乱景象。许多人围拥在一户院落前,闹闹咂咂吵吵嚷嚷。都是些男人,一起吼骂这方天地都得震一震。
竹子看见,那群人里有些长着兽耳、鸟喙,形容非常怪异。
这大概就是永族的混血了吧……
“……张大你个龟孙子!给老子出来说清楚!”
“妈的!把我家的米面粮食还来!”
“还来!”
……
竹子T们乘着马车,原是极显眼的;但这些人叫骂专注,没有发觉,只几个看客注意到了T们,扭头打量了下。
“桦苌,这位驾车的老哥可信不?”竹子悄悄问了句。
T声音原是压得极轻,堪比耳语,未曾料到前头的车夫会听见,对方撩帘子说话时吓了T一跳:
“没关系,我也是信使。”
T的脸是历经风霜的黧色,五官普通毫无记忆点;常笑的样子,笑起来有种憨厚真诚感——不知是不是幻术所化。
桦苌解释了句:“T叫唐尧,我不在时,T就是尹川,算是搭档吧。”
唐尧友好地对竹子一笑,说:“尹大人很少信任人族人,说实话,我非常惊讶……”
“无关的话就不要说了,”桦苌道,“先下去看看,T们为何吵闹。”
唐尧点头,T当先下车朝人群走去;竹子看看车上两个大概不善交际套话的人,想了想也跟着唐尧去了:“我也跟唐大哥去看看。”
“……你们是官府的人?”那群看客又惊又惧,眼见着就要一哄而散——
唐尧干脆地从袖中取出钱袋子,晃了晃,说:“国师大人奉王上之命,前来调查挖心一案。你们谁提供了有用的线索,谁就有钱赏。”
那群人瞬间被定住了似的;之前说话那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钱袋,身体微微颤动,咽了口唾沫:“这……这……”
“我问,你们答。”
过来看见这一幕的竹子沉默了:怎么我之前从没想过还能借助外力……
——“T们为何聚在这里吵闹?”
男人看了看周围人,梗着脖子抢答道:“这也跟大人您说的挖心案有关……”
“闹的那家人是张小一的婆家,”T还没说完,另一个圆脸男人就插嘴嚷道,随后余人你一嘴、我一嘴争先恐后地说起来,一时吵闹声竟压过了另一边口吐芬芳的廖家人。
“停!”唐尧厉声喝止,“你,”T点了那个最先开口的男人,“你先说。一个一个来,只要能提供线索的,都有份。”
官老爷的威压在,旁人瞬间不敢造次了。
“是,老爷。”那男人道,“T们是张小一的婆家,张小一嫁过去还没回门就死了,T们现在是在向张家讨回彩礼呢!”
“喂,”这时,那几个闹事的廖家人终于注意到这边,几人走近问,“你们在说什……”那人见了竹子两人的穿着,瞬间噤声,眼睛睁得极大,冷汗不住地往下掉。
T刚想跪下去就被竹子叫住了:“你是张小一的丈夫吗?”
这男人毛发毵毵,一副络腮胡霸占了大半张脸:“是……是啊。”
“张小一是怎么死的……”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遗体您们已经拿去了,我们也很配合,这……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唐尧插话:“你去把张家人一并叫出来,就说官府要问话。”
张家人其实一直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向,此时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连忙掀了柴门走出。
“你们是张小一的……”
老人答道,T长着双鹿耳,看起来已经有古稀之数了:“我是T父亲,这是T哥哥。”张哥哥也是下地干活的,长得又高又壮。
唐尧打量了下两人,转身对看客们说:“父老乡亲们听着啊,T们话中若有不实、不尽之处,各位一定要指出来,朝廷有赏。”
看客们精神一振,连连答应。
唐尧重新看向张廖两家人:“好了,你们说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哥哥抢先道:“我们可不知道,小一是死在婚礼后的。”
络腮胡男人咬了咬牙,好险压下怒气:“是,T是死在婚礼第二天。我那天照常起来干活,我们家的田离房子有些远,我都起得很早,那时天蒙蒙亮的,根本没看清张小一的模样。不过现在想来,没有味道,怕是还没遭毒手。”
唐尧点头,示意T继续。
“我在地里中午是不会回去吃饭的,那天还是一样,下午时候,日头走过四分之三,母亲来叫我,说……张小一死了。”
“是你母亲第一个发现的?”
络腮胡懵了下,看向身边年长些的男人:“三哥,你那天在家里,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长了双细长的小眼睛,嘴角长鼠一般的须,笑起来格外鼠气:“我上午去帮东家干活,中午回家的。吃饭时妈去叫了弟媳一次,没人应声。妈想着T是第一天过来,也体谅T,没进去催。但到了半下午,我们突然闻到一股很浓的血味,都慌了神。不得已把T两口子的门推开,就看见弟媳死在床上,胸脯上一个硕大的洞,心子已经没了。”
“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
三哥摇头:“发现T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出去找了,没看见可疑的。”
“那你们这村子最近有没有来外来人?”竹子道,“或者有没有突然性情大变的人?”
廖家人面面相觑,都是茫然,络腮胡正要摇头否认,忽被看客中的一个打断:“老……老爷,”看得出,T第一次和当官的说话有些紧张,“性情大变没有。倒是……倒是外来人……我家是做生意的,前……前一个多月吧,有个人来我家吃饭,打听了下我们村里的情况。”
竹子忙问:“那人长什么样?”
看客愣了下,挠挠头:“这……小的也记不得了,好像T戴了个帽子……对,帽子。”
“那T都问了你们些什么?”
那人惶恐起来:“老爷,这真不怪我啊,我哪知道……哪知道……”
络腮胡这时恨恨瞪T一眼:“关小二你个孙子,就是你害老子倒霉……”
唐尧眼刀一剜,T的声音瞬间止了。
“你继续说。”
关小二便接着道:“T细细盘问了,我们村里人的情况,嘶——我记得T问过,有没有谁为人真诚,善良利T,品行人人称赞;这不就让我想起了张小一,这孩子是难得的女孩,父母生养T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上头还有三个还是四个哥哥,T呀,从小就懂事,孝顺极了,又勤劳又能干,把爹娘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是啊,我们也记得,张小一确实是个难得的孩子……”
“哎呦你们是不知道,我有一次碰见T,烈日炎炎的跑外面翻山越岭给爹娘寻瓜解暑……”
“再不可能有比T更好的孩子了……”
瞬间又喧闹起来。唐尧压了压手掌,待声音息止后问关小二:“除了那人,村里最近还来过外乡人吗?”
关小二回:“据我所知,没有了——老爷们,我算是我们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了,我没听说,大概就是真的没有了。”
“那你可知,那人是何方人士?又要去往那里?”
关小二摇头:“不瞒您说,那人的口音有些奇怪——对!”T突然转向竹子,“就……就有些像这位老爷的,我也不知T是哪里来的。”
竹子心念一动。
唐尧看看T,默了下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道:“多谢各位配合了,这里……”
T的话突然被打断,是络腮胡——“大人们请留步!我廖四想请您们评评理!”
“怎么?”唐尧问。
“T张家收了我们廖家的彩礼,可张小一过门一天就死了!这彩礼必须退我们!”
“就是啊……凭什么不退……”
廖家几个男人再次骚动起来。
张家父亲气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退给你们,这女儿养这么大,不要粮食吗?我不能白养T呀!”
“是,”廖四说,“我也认这个理。所以当时彩礼我家也给了!那些米面粮油,是张小一来我家做媳妇,为我廖家传宗接代,我们给你们的报酬,但现在T人已经不在了,我家不能白白亏损这么多吧?”
张哥哥道:“那我们家又何其倒霉?谁想让T死呢?要说没过门,还有理把东西退给你们,但这人已经娶过门了,成了你们廖家的人,也是埋在你们廖家的坟头,你说我们凭什么退给你?”
“这村里养女儿的本来就少,我们也是辛辛苦苦……”
“等等,”竹子插话,“什么叫‘养女儿的少’?人族女人少,不是上苍降罪吗?”
人群瞬间噤若寒蝉。
关小二尬笑一声,说:“老爷们,这也不怪我们,主要是女儿都是替别家养的,又不能干活,要生媳妇买个妖族人就行,村里的人都是这么干的,一家兄弟能一起用一个女人……所以这事儿,也能理解张家人,T们养个女儿也不容易。”
“T们不容易,我们就容易了吗?辛辛苦苦攒的积蓄都给了T们,娶个纯血的人族女儿,不仅姿色比不上比妖族女人,价钱还更贵呢!”廖四道,“大人们评评理,我听你们的,你们怎么说我廖四就怎么做!”
唐尧按了按太阳穴:“我们不是管这个的,你们找里正去。”
散完一袋子钱回马车,唐尧将打听到的情况言简意赅地与桦苌说了下。
桦苌听完后道:“去廖家看看。”
廖家的男人全找里正说理去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年老的女人。
桦暂看见T们时没忍住惊叫了声;其T人比T城府深,没有将惊讶表露出来。
两个女人形容枯槁,年轻的那个佝着背,还在厨房操劳着,年长那个窝在椅子里,已经不能动了。令桦暂惊讶的不仅是T们的衰老丑陋,更是……
T将目光移到坐着女人的四肢上,那是两双毛毵毵的兽爪,样似马蹄。
不同于混血的残缺,这女人的兽蹄更加庞大,T的身形也比人族人高大一些,只不过萎缩在椅里,看不太出来。
“永……永族人,”桦暂小声说了句。
那厨房里的女人走出来了,看见T们也毫不奇怪:“我和妈都是永族人。”
T长着一只狐狸尾巴,只是因为不适宜的环境,毛色渐如枯草,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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