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暂躲在竹子身后，看都不敢看T哥一眼。
竹子安抚性地摸了摸T的头——该死，这姑娘怎么比T还高——，对桦苌说：“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让桦暂在这里待一阵吧，T也妨碍不了什么。”
桦苌放下手上的竹简，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T属于永山，不可能一直在这儿。”
“那一个月，就让我在这里待一个月吧！”桦暂冒出头来，“我保证时间到了就走，再不烦你。”
桦苌在考虑的时候把思绪都藏在心里，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旁人容易把这种神情看作不为所动；桦暂拽了下竹子袖子，眼见着那个要命的称谓又将被T宣之于口，竹子连忙道：
“我已经帮T安排好了身份，这个月T就跟着我，做我的书童。永族人的幻术这般厉害，不会有人发现的。”
“桦暂，”桦苌终是无奈地答应了，T转向桦暂，警告道，“这种不听安排、擅自离开的事仅此一次。”
桦暂眉开眼笑：“谢……”
“自己领罚去。”
桦暂耷拉下脸：“哦。”
桦暂出去受罚后，竹子两人相对无言一阵。桦苌抬手沏茶，正要赶客，竹子赶忙找起话题：“桦……桦大哥，我这些天头痛……头痛……”
T竟不知说些什么了，灵气匮乏之症还是像以前一样困扰T，但经过桦家兄妹的治疗，已经维持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但好像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桦苌伸手——“啊？”
“把脉。”
“哦哦哦……”竹子撩起袖子将手放到桌案上。
竹子低垂着头，感受着手腕上温热的触感；T忽地回忆起两人初见那一眼，也算惊鸿一瞥，教T始终忘不了。
现在想来T觉得是奇怪的，是桦苌惊为天人的外貌打动了T？是那双眼睛，那个侧脸，那道尖锐凛冽的眼神？想着想着，就感到内心疼痛，似乎是心弦时时被拨动的异感，似乎是空无所依的茫然。
我会选择T，是因为这种感觉吧？竹子目光虚虚挂在对方身上，想。
爱情是感性的，它搜刮你有意和无意的角角落落，释放所有的喜怒哀乐。
如果我们的相遇，不是在这里该多好……竹子感到自己想哭，别过了头去。
“脉象很稳定……”桦苌抽回手，竹子下意识地拽住T。
“怎么了？”
竹子看T，笑容浅而灿烂：“一直没有问过桦大哥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以前想过吗？会和谁度过余生？”
桦苌敛下眸子：“永族没有婚姻……”
“但可以有誓言，如果彼此相爱。”
桦苌沉默，竹子始终直视着T，目光坚定。
“……没想过。”桦苌藏在桌下的手颤抖一下：你是为了任务，还是……另一种猜测只形成感觉在T意识里流过，一瞬而逝，连语言、思维都不曾捕捉。
T突然有些后悔把副本全抛给幺九设定了：早就该知道，T这人不会老实。
竹子无奈地笑了下，放开手：“那你要我怎么办？”
“桦苌”死死盯着T的眼睛，直到竹子都有些不自在了才移开。无法碰触的情感和心脏，所有爱的表现都陷在了无尽的猜测中。
王宫，议政殿。
“闻大夫，我昨儿听闻令郎不仅辞了军中的差事，还与你大吵了一架，搬出了府？”
阶下蓄着一绺鞑靼胡、身形精瘦的男人脸色一变，连忙躬身请罪：“微臣教子无方，辜负了王上的期待。”
T身旁几个也是熟人，都是那天在朝会上指责国师尹的武将。
其中领头的吴将军道：“王上，这也不能全怪到闻大夫身上。尹川那小子未免张狂了些，结党营私，撺掇儿子跟老子叫嚣，生生让人父子离心。”
“闻大夫，你怎么看？”人族王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这……”闻大夫明显非常犹豫，暗暗扫过人族王与吴将军，垂头道，“犬子少年心性，的确狂妄了些，国师大人是T的老师，理应有监管之责。”
见T还是打哈哈，吴将军不满了：“闻老二，你只用说一个字，你是战还是和！”
闻大夫身形一凛，余光瞥了瞥主坐的王，又惊又骇，一时竟心乱如麻，不能开口。T父亲闻太尉年事已高，这些年早就不理朝政，而T作为一个出身武将世家的文臣，为了明哲保身，向来是在父亲的荫蔽下浑水摸鱼，但如今……
T大起胆子，抬头觑了眼圣颜，火速低下头去：“妖族人口众多，的确可解我人族燃眉之急。但T们拥有妖术，一切还当从长计议。”
王轻笑了下。
恐惧在闻大夫心中激荡，T勉强稳住心神：“国……国师大人同样拥有玄术，还有瘴气，只要克制了妖族，那打T们就很轻松了。”
王在案上点了点指尖：“原来如此。不过此事还须与众臣商议，就劳烦闻爱卿了。”
待几位大臣调笑着颤巍巍的闻大夫走出殿，候在门口的竹子被人族王召进去。
先是考校了一番T的功课——依旧是不尽人意，之前是脑子昏聩，现在是竹子真的不懂；T面对着那些晦涩难懂的长篇大论，有种令人抓心挠肝的似曾相识感。即使这样，不懂的还是不懂。
人族王也知道T这儿子的水平，面对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没有太过苛责，只是道：
“我听你的老师说，近来在人情世故方面倒是开了点窍。之前的挖心案，听国师尹说，你也帮了很多。不错，不错，”竹子刚露出个笑容又听T说，
“你也该多锻炼锻炼，明儿就来我宫里，替我跑跑腿吧。”
“是，父王。”竹子躬身。
第二日竹子处理完王宫的活往国师府走，进门见着个陌生的青年接待T。
那人穿着一件修身的广袖袍子，脸型瘦削颧骨突出，目光内敛而守礼：“大公子殿下，请您稍等片刻。”
竹子转眼看向一旁静立的祝言：“T是谁？”
祝言解释道，从T的语气中竹子听出了疏离戒备之感：“回公子，T是王上指派给大人的学生……”
那陌生人看了T一眼，祝言当即噤声——“公子，在下柳静才，初次见面，请您多多指教了。”
柳……“你跟闵州州官柳锋有什么关系？”
柳静才道：“算起来，有点子血缘关系吧。”
竹子沉默半晌，问：“令尊是柳将军？”
“正是。”
柳吴这些武将在朝堂上抱作一团，与桦苌T们势不两立。人族王突然这般动作，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但竹子只对各方势力略知一二，要T仅凭这些信息看出关键有些为难。
直到桦苌叫人带T进去，竹子才压下紧张。
“你说不会收人族为徒，”竹子当先便问起这事，“但这次显然与闻于野不同，你……怎么办？”
桦苌绕过桌台，走到T面前：“你父王想要与永族开战。”
竹子思考一下，很快想通此中关节：“你肯定是不会主张打仗的；那么……父王不再信任你们，想要将玄术教给自己人？”
桦苌点头：“不仅是把柳静才送到我身边，T还下令广开玄门学院，召集玄门弟子授课，挑选适龄世家子弟入学。”
“那就是说，你们不得不教了？”竹子道，“若是战事实在无法避免，你们何必虚与委蛇？”
“你是哪边的？”桦苌忽道，锐利的目光直视竹子。
竹子耸了耸肩，毫不畏惧：“我站在公理这边。”
“人族永族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如何判断？”
“我可不是要一刀切，”竹子道，“不管永族还是人族，上层和下层终究是不一样的，有恶的是政权，而不是人民。”
“是吗？”桦苌笑得讽刺，“可拐卖蒙骗永族女人的，不也是‘人民’？在上层文化、思想的熏陶下，你敢说T们无辜？”
“所以我做不得大事，只能试着做些微不足道的。”竹子说，“救我想救的人，即使开不了万世太平，也于心无愧。”
“一个国家的建立必然会存在对立，那些阴暗面也无可避免。”
“那么……？”
“你这是因噎废食。”
竹子笑了：“我不知道我的做法会不会引来看不见的弊端。现在我看到永族人的苦难，会为了心中的正义帮你们，但若是之后事态变化，我也可能改变态度。”
桦苌紧盯着T：“你不止想了这些吧。”
竹子心头一跳，笑道：“确实，人族的苦难是源于认知的偏见、资源的匮乏，不过我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这些轮不到我这个短命鬼来想。”
桦苌喉头一滚，忽道：“人不能做成十全十美的事。”
“还是回归正题吧，”竹子问，“桦大哥打算怎么应对？”
“永族人需要时间准备，这时候不能与T们翻脸。”
竹子快对那些散漫的永族无语了：“你们那里到底……”
“永族没有国家，因为修炼需要清净，也不聚居。”
“……但是你把玄术教给人族，不是让T们更加强大吗？”
桦苌摇摇头，却没对此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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