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桃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说梁哥这个点到南都,想到他实习时候的样子有点担心,作为朋友,不能过来看看他么?”
“没什么不能,那反而很好,”宋过白毫不在意,“毕竟他现在、和以后,都只会当你是朋友——朋友之一。”
不等女生有所反应,宋过白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摘了围巾,也不看她,指尖轻轻捻动流苏,“既然我们都很了解他,那你应该很清楚,没有自信的人连最起码的走近他都做不到,更别提能对他出手了。”
“啪”,女生手里的易拉罐发出脆响。
“不好意思,我渴了,你要不要和我换?”眼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走她手里凹了一处的咖啡罐,转而把围巾递给她。
姜桃桃刚打算婉拒,一抬眼看到他脖颈尚未消退完全的红痕,直接狠狠愣住。
她脸色青红交替好一会,最终化作一声溃败的叹息。
“你要是接下来没什么事,就听我扯两句闲话吧,就当我自言自语,随便听听。”
“我和梁哥最早是在医院认识的,那时候刚上高中没多久,他妈妈因为得了渐冻症,转院到我爸这里治疗,”
“说是治疗,后来我才知道那也只是通过各种方式尽量延缓病程。那时候,几乎整个病区的医护姐姐都喜欢他,说他人长得帅、嘴甜又有孝心,”她拧开橙汁小口啜着,“碰巧...那段时间,我因为学校的一些情况重度焦虑,不得不休学,经常待在爸爸负责的病区里无所事事——可能你会觉得好笑,面对冷冰冰的白墙和消毒水的气味,我反而能感受到逃脱人间的平静和安全感——所以我们经常能见到,大部分在周末,时不时他也会逃掉晚自习过来。”
“说实话,梁哥那张脸,想吸引女生本来就不难,而且他明明和我一样大,却能从容熨帖地斡旋在一堆医生护士之中,还总不会忘记角落里独自缩着的我,说不感动不佩服那是假的。”
宋过白静静听着,没有反应。
姜桃桃只好继续道:“慢慢地...好吧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心情开始变了味——虽然医院对患者和家属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但我却因为能在医院见到他而擅自高兴,”
“当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情绪的时候,他妈妈走了。”
“从那以后,梁哥就变了。”姜桃桃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还是会来给我爸帮忙跑腿,也有时候是他爸带着他一起过来我家喝茶,虽然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不拘爱笑,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眯起眼,费力寻找着词语,“我说不太好,明明我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经历这一切的人,却愈发不敢去问隔着的那层雾到底是什么。”
“这种感觉,你明白么?”
宋过白看着广场上热闹的人群,语气平静:“他确实不是看起来那么直白好懂的人,但单就这一点上,我想你对他的观察已经比东子他们强很多了。”
好在,这颗梁姓洋葱被自己层层剥到现在,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层了。宋过白想。
不是不剥,只是这把遮羞局时候未到。
姜桃桃闻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原来你也发觉了....看来你说得对,我本来有必胜的先手,却输在没有勇气再进一步。”
女生再没有讲话,目光沉默地追随着广场上向游人觅食的鸽子,不知在想什么。
宋过白犹豫了一会,忍不住斟酌道:“有个问题,虽然事到如今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问问。”
“嗯。”
“他的实习安排,是因为你吗?”
“是,”姜桃桃摊开双手,“很不光彩对吧,我明明知道他的感情情况,但还是利用所谓他家欠我爸的人情....但我只是,想在毕业前最后再努力一次。”
确实算不上什么得了台面的初衷,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这一遭分离,很多事情,也许到如今还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他和梁檐的头顶,拖而未决。
天光渐沉,广场逐渐被缱绻的橙色浸染,人群逐渐稀落。不知过了多久,兜里手机微震,宋过白默默陪她坐着,没有去接。
一直到街边的店家陆续亮起霓虹灯牌,姜桃桃终于站起身,姿态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转头释然道:“事已至此,我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谢谢你,愿意陪我浪费一个下午。”
“不会。”
“作为回礼,我告诉你件事吧,也算是我这个朋友最后一次多管闲事。”
她三两句草草讲完,却见宋过白不知为何,石化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还好吗?”她犹豫了一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了什么不对的吗?”
宋过白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半晌才勉强道:“没事没事,刚刚有点....”
“你俩?你们怎么在这儿?”
宋过白还没回头,一双手已经从身后环绕而至,抄过他手里的围巾三两下给人围上:“你啊你,这什么天?待在外面不知道冷的吗?”
“.....倒也还好。”
姜桃桃已经恢复了和往常一样得体的笑容:“梁哥,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还好吗?”
梁檐下意识的反应倒是和宋过白出奇一致:“你这是被我爸派来的吧?靠,你居然和他联手抄我老底?”
“也是也不是,但梁叔叔不会对你的事有意见的,我可以保证,”姜桃桃拍拍胸脯,朝两人颔首,“今天聊得很开心,天不早了,我得先回去啦。”
她扭头就走,脑后的蝴蝶结随着步伐一跳一跳。
梁檐满脸狐疑,正打算拦住她追问,宋过白突然一把拽住他,转头朝她喊道:“姜桃桃!”女生脚步顿了一顿。
“下一次!我想说,下一次——祝你可以勇往直前!”
他极少在公开场合这么大声,不止梁檐,附近正悠闲找食的鸽子都瞬间被惊起了一大片。
等白色的翅羽在视野中四散消弭,女生终于露出毫无拘束的明媚笑容。
“谢谢你!宋过白!”
·
两人回到家,梁檐十分坐不住。
“你们刚才到底聊什么了?什么下一次?”
“没啥啊,我们又不熟,我能和她说什么?”
“是么?可你们那样子....”
“嗯?我们怎么了?”宋过白不以为意,埋头收拾行李,“放心,你家墙很结实,墙里的花出不去,外面的也休想飘个瓣进来。”
梁檐撇嘴,心说我担心的才不是这个。
凭他现在的能力,隔着十米远就能感受到俩人之间弥漫的氛围。
既不是剑拔弩张、也不是言笑晏晏。
硬要说的话,姜桃桃那边倒有点像大学开学前,周尹东他妈把他托付给自己平时多照顾的感觉。
只是当时宋过白的情绪反应,真的很奇怪。
复合果汁也没这么个复杂的味道,他一时揣摩不出来几个意思。
“你们当时在....托孤?”梁檐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试探一嘴,脑子里随之翻腾起无数狗血情节,顺带给自己安上一个悲惨的龙套角色。
宋过白无语,“整天都胡思乱想什么?诺,这个放桌上,那个毛巾帮我收好。”
“不,我猜对了,躲也没用——刚才你有一秒的心虚!”梁檐满脸悲痛,脚底往浴室走,视线一直黏着他:“咱俩之间还有啥不能讲的?还非得护着她?就因为她头发长可以穿裙子吗?”
告白台本突然call back,宋过白一噎,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会猜,难道真不知道姜桃桃一直暗恋你?”
浴室里传来某人脚滑的声音,“冤枉啊,她一直不戳破,我也只好暗示着三连拒绝...所以亲爱的,你是在吃醋吗?”
宋过白正想再反击两句,不料眼前一花,下一秒已经被冲过来的人揉着脑袋摁进怀抱,“实习的事儿怪我没抗住老爷子威风,但我们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儿!虽然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男朋友我很感动,但天地为鉴,你家的墙头绝对比我的结实多了!”
宋过白倒也不恼,反正也是转移炮火的调侃,缓了缓心情幽幽道:“这么爱看我的醋缸子,怎么不坦白坦白你下午遭受的严刑拷打?”
“害,我爹那就是忽悠东子搞阵仗吓唬我呢,没啥大事,就陪老头子喝喝茶,你放心,他不会对咱俩的事有任、何、意、见。”
梁檐声音从肩头闷闷传来,虽然多少有点语焉不详,还挺雷同姜桃桃方才的保证,但这个怀抱过于温暖厚实,旅途的劳顿此时后知后觉涌入四肢,宋过白悄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决定放弃追问。
腻歪了好一会,梁檐听见怀里的人小声盘算:“这次回校,真的有好多事要忙...毕业季之前,可能我们不太会有大块的空余时间了。”
“嗯,我知道。你有毕设,我嘛....耽误了秋招最黄金的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瞎了眼的公司能赏口饭吃。”梁檐自嘲道。
“你真的想毕业干金融?这才时隔几年,当时几乎是全校录取分最高的专业,如今去银行当柜员都算不上稀罕了。”
“承让承让,您这边的情况不也如此?时薪性价比都快赶不上肯德基兼职了。”
两人同时苦笑。
宋过白突然想到,也许梁成樟下午把梁檐抓去,真的只是想一家人好好聊聊毕业后的出路。
但看梁檐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对此深聊。
一般人也许会觉得有所隐瞒,但宋过白心里清楚,这人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差按计划执行了。
他有足够的信心,这份计划里面有他;但如果没有,其实他会更心安理得。
为了爱情折损前途,U大应该不至于出这种恋爱脑——不过嘛,小小刺探一下应该也无伤大雅。
“....你觉不觉得,”他抬头直视梁檐眼睛,语气认真,“如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职业并不一定要对口专业?”
梁檐对这个问题没有敷衍:“有道理,不过如果出于热爱,这条建议好像也同样成立?”
“这句虽然对我的情况不适用,但你心里有谱就行,”宋过白松了嗓音,随意道,“既然我们眼下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等明年来一趟毕业旅行呗?也算是个纪念。”
“好啊!你说去哪,都听你的。”
“我想想啊...陵坞怎么样?之前同门有人去,看朋友圈照片儿挺不错的。”
“想去海边?成,你带上自己,我带上你。”
“你去过那里吗?”
梁檐把手上巴掌大的东西朝宋过白比划了一下:“先不说远的,这玩意儿我举了半天想吐槽很久了,这毛巾这么点大....你到底打算洗澡擦哪儿?”
“小吗?专擦一个地方,我觉得挺合适?”
“啊?难道是....”梁檐瞳孔地震。
“厨房用的擦手巾,是不是刚刚好?。”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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