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陈达彻底陷入了失眠的恶性循环。白天精神恍惚，晚上双眼放光，满脑子都是林清许的身影，以及那个让他社死又心跳加速的“点赞事件”。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整个人像棵被霜打蔫了的白菜。
周一让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日渐憔悴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在数学课上偷偷扔了个纸团过去。
陈达有气无力地展开。
【达子，你这状态不对啊？真栽了？——让】
陈达瞥了一眼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苦着脸回了一句：
【大概也许可能……是吧。我感觉我快死了。——达】
【至于吗？喜欢就去追啊！哥们儿给你支几招？——让】
【别！千万别！】陈达的字迹都透着一股恐慌，【他那种人……我怕我追了，连同学都没得做，直接被他拉黑讨厌了。】
陈达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林清许看起来就像高岭之花，清冷疏离，难以接近。他那八百多万粉丝的网络身份，更是无形中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陈达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偶然窥见了星光，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生怕那光芒会灼伤自己，也怕自己的莽撞玷污了那份美好。
他宁愿维持现状，至少还能每天看到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冷香。这种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暗恋，虽然煎熬，但至少安全。
周一让看着回复，挑了挑眉，还想再写点什么，旁边的宋汀桐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瞎掺和。感情的事，外人终究难以置喙。
周一让耸耸肩，把纸条团起来扔进了抽屉，算是暂时放过了陈达。
陈达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更深的无力。连让哥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觉得这事儿难搞，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趴在桌子上，侧过头，目光贪婪又哀伤地流连在林清许的背影上，在心里默默勾勒着他的轮廓。就这样吧，他想，能这样看着他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命运似乎连他这点卑微的念想都不愿意满足。
他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混乱的心意，现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那是周五的下午，放学铃声刚响，教室里一片喧闹。陈达正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心里盘算着周末要不要找个借口约林清许出去（虽然大概率会被拒绝）。
就在这时，隔壁班的班长，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清秀、气质沉稳的男生，出现在了高三（三）班的门口。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然后精准地定格在林清许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在全班同学或明或暗的注视下，那个男生径直走到林清许桌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离得不远的陈达耳中：
“清许，收拾好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了那家你说想试试的日料店。”
他的语气亲昵而自然，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熟稔。
林清许抬起头，看向来人，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丹凤眼里，竟然也漾开了一丝浅浅的、真实的暖意。他点了点头，语气是陈达从未听过的柔和：“嗯，马上就好。”
说着，他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那个男生就耐心地等在一旁，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林清许身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陈达僵在原地，手里拿着的一本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但他毫无所觉。
他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四肢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有那句“晚上想吃什么”和两人之间那自然流露的亲昵氛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
原来……
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还是隔壁班那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班长。
自己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小心翼翼的窥探，那些笨拙的搭讪，那些卑微又炽热的喜欢……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一个荒唐又可笑的笑话。
他甚至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已经被宣判出局。
陈达看着林清许收拾好东西，和那个男生并肩走出教室，两人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登对。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眼眶里汹涌而上的酸涩。
原来，暗恋这场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
陈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的。
行尸走肉般上学、放学，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看到林清许和那个班长的场合。他觉得自己像个躲在阴影里的小丑，看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主角和他般配的恋人，内心一片荒芜。连周一让都不敢再开他玩笑，只是偶尔投来带着担忧的一瞥。
然而，痛苦和压抑像不断积蓄的火山，总有爆发的一刻。
周四晚饭时间，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去了食堂或者校外。陈达看着前方林清许独自一人、正准备离开教室的背影，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不甘、心痛和最后一丝孤勇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站起身，几个大步冲过去，在林清许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陈达？你……”林清许的话没说完，就被陈达拉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教室。
陈达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说出来！否则他会被憋疯！他拉着林清许，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堆放旧桌椅、几乎没人使用的废弃教室。
“砰！”
他用脚踢上门，将林清许抵在冰冷的墙壁和自己火热的身体之间。废弃教室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林清许微微蹙眉，似乎想挣脱，但陈达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他。
陈达喘着粗气，眼眶泛红，死死盯着林清许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漂亮得惊心的丹凤眼，积压了太久的话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林清许！我喜欢你！从你转来第一天就喜欢了！”
“你跳舞的样子很好看，你安静的样子也很好看，你身上很香，连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我都觉得好看！”
“我每天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你！我控制不住！”
他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染上一抹浓重的自嘲和苦涩，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哽咽：
“可是……我现在没有机会了，对不对？”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但是，林清许……在我祝你幸福之前，就请你……先满足一下我吧。”
说完，他像是要用尽生命最后的热度，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和掠夺，狠狠地吻上了那双他肖想已久的唇。
唇瓣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陈达的吻毫无章法，带着横冲直撞的蛮劲和浓烈的悲伤，仿佛要将自己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恋和即将永别的痛苦，都通过这个吻传递出去。
林清许起初身体僵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但很快，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没有推开他，甚至……微微张开了唇，任由这个带着泪咸味的吻深入。
一吻结束。
陈达喘着气，额头抵着林清许的额头，心脏疼得像要裂开。他等待着对方的宣判，或许是冰冷的拒绝，或许是一个耳光。
然而，他听到的，却是林清许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气音的……笑。
陈达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林清许微微喘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蒙着一层动情的水雾，眼角的泪痣愈发妖娆。他看着陈达那副悲痛欲绝又茫然无措的样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狡黠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
“笨蛋。”他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微哑，像羽毛搔过心尖。
“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
“那不过是我花钱请的演员……就想逗逗你而已。”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达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悲伤和绝望瞬间凝固，然后像冰块一样寸寸碎裂，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干涩，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林清许看着他这副傻样，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戳了戳他僵硬的胸口：“我说，我是骗你的。我没有男朋友。”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陈达的四肢百骸，冲得他头晕目眩。他猛地一把将林清许抱起来，转了个圈，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旧课桌上，让他坐着，高度正好与他平视。
“你……你骗我？！”陈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双手撑在林清许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将他圈禁在自己的领域里，眼神亮得吓人，“所以你也是……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要逗我？”
林清许坐在桌子上，晃着白皙的小腿，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傲娇：“谁喜欢你这种莽莽撞撞的笨蛋。”
可他泛红的耳尖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口是心非。
陈达此刻哪里还管这些，巨大的失而复得让他欣喜若狂。他再次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告别，而是充满了确认和喜悦的探索。
林清许被他热烈的吻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微微向后躲闪，气息不稳：“唔……陈达……你慢点……”
但陈达此刻就像一头被放出闸的猛兽，哪里还慢得下来。他一手扣住林清许的后脑，另一只手抓住他试图推拒的手腕，将人更紧地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在唇齿交缠的间隙，陈达闻到林清许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愈发浓郁，萦绕在鼻尖，诱人沉沦。他情不自禁地偏过头，火热的唇沿着对方优美的下颌线，一路吻到白皙脆弱的脖颈，在那里留下几个轻轻的、带着占有欲的印记。
林清许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稍稍浇醒了有些失控的陈达。他猛地停下动作，抬起头，双手捧住林清许的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宣誓：
“林清许，你听着。”
“我陈达，一定，一定会对你好的。”
“特别好那种。”
昏暗的废弃教室里，少年炽热的誓言掷地有声。
林清许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表情严肃又带着点傻气的体育生，看着他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泛着水光的嘴唇，和他脖颈上自己刚刚留下的浅浅红痕，心里某块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终于不再掩饰，露出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嗯。”
“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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