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质问，深深扎入众人耳中，台上准备合影的领导们身形皆是一晃；台下的议论声也是猛地掐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向观众席的后排望去。
那道本健硕挺拔的高大身影，此刻立在偌大的会场间，却透出几分单薄。
“凭什么？这样的结果凭什么？！”第二声质问带着极度的愤慨砸下，气音发颤，却更加响亮刺耳。
没有任何回应。
张扬猛地挤出座椅，固定的铁制椅腿竟被扯动，发出“滋啦”的尖啸。他死死攥着拳，骨节已经捏得生疼，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发响，径直走到台前，他那挟着滚烫怒火的眼神扫过台上神色各异的领导，最后落在指导老师身上。
“十五号选手，覃桉——你们有谁没看见她的表演？”一字一句，带着克制到极限的疯狂。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演出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值得这个一等奖！”张扬一顿，喉结狠狠滚动，猛地拔高声音：“凭什么前三名都是一班？！你们敢摸着良心说自己打分的时候没有偏袒过半分吗？！”
“这位同学，你先冷静……”
指导老师话至一半，被张扬硬生生打断。
“你们不敢回答，没关系、我替你们说。”张扬手臂突然一指，毫无掩饰地开口：“因为一班就是你们的摇钱树！”
“你们嘴里的公平，不过是为一班铺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不过是一群，为了一己私利，就将别人努力踩在脚下的衣冠禽兽！”
此刻张扬的理智已经彻底被怒火烧尽，瞪着通红的双眼，眼角青筋突突直跳，“你们不配称为老师！”
这话如同在热油中泼了一盆冷水，台下众师生完全炸了锅，有几个学生站起来附和，高呼“内幕！”、“重判！”等词句，议论声一时翻涌成浪。
主任早见事情不对，刚才就已切断了晚会的直播镜头，现在更是顾不上一身得体的西装，招呼旁边的老师就往台下冲去。
张扬看见冲来的主任，半步未退，表情扭曲，扯着嘶哑的嗓子喊着：“衣冠禽兽！不配当老师！”
年级主任和另一位体育老师从两边扑来，一左一右死死抓住张扬，几乎是半拖半架地拉出后门，一路上仍回响着张扬愤怒的咆哮。
零星几个老师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场面，校领导脸色铁青，跟着指导老师退向后门。
人群中挤出一个身影，正是韩青松。他疾步追上校领导一行人，面若冰霜，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看清了吗？你们所谓的公平公正。”讽刺意味明显。
指导老师脸色难看，却没能喊回转身追去门外的男生。
韩青松追出门来，往走廊上跑，运动鞋擦过地砖，发出急促的声响。尽头的窗边，已经没了拉扯的动静，主任两人已经赶回去控制局面，独留张扬一人靠在窗边。
他的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胸口剧烈起伏，眼眶依旧发红，但少了先前的戾气。
窗外天空昏黄，云被夕阳染作灰红色。
韩青松一言不发，只是走到神情黯然的张扬身边，静静靠着栏杆，目光抬向天空。
傍晚的凉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两人衣角轻晃，走廊里，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你追出来，会被我连累的……”张扬先打破了沉默。
韩青松笑了，无比轻松地笑着。
“还拿我当兄弟吗？那就别跟我谈这些。”说罢，他又话锋一转，“考虑后果了吗？冲动的代价，不是你自己能扛的。”
张扬没接话，脸上神情愈发复杂，头低得更深了。
“走吧，也许事情还能挽回。”韩青松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迈步走向会议厅。
会议厅内，躁动的人群已被各班班主任陆续带离。空旷的会场中，几个老师正围着一个女生，气氛让人感到窒息。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洛悠然，旁边站着她的班主任王老师。
“张扬当众顶撞老师，性质极其恶劣！你再替他说话，就按同格处理。”年级主任神情严肃，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师……真的不是这样的，他、他平时不会这么冲动的……”洛悠然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无助地看向班主任。
王老师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旁边的指导老师倒是皱起眉来。
“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场事故你们全责，现在就回家去反省，学校后续再考虑是否需要劝退！”
“你们整天不学无术，不打扰其它同学，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回可倒好，在这么大一场晚会闹一趟，你让我们怎么给学校师生交代？”年级主任的声音依旧沉稳，却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秃了的那块，显然压着火气。
洛悠然嘴唇微动，却再说不出一句话，低垂着脑袋，浅褐色的头发散落，遮住脸庞，只隐约传来几声呜咽。
就在几个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洛悠然时，一声巨响轰然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被吓了一跳的众人，纷纷循声看向会议厅后门口。
“你们——有什么话，跟我说——”张扬声音低沉沙哑，表情冷得像结了冰。
他身旁的韩青松同样一脸冰冷，地上的门槛已经被踹变了形，两人出现后，老师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张扬，你今晚犯了什么错，你自己清楚。”年级主任沉着脸，字句威严。
班主任王老师紧跟着解释道：“主任您先消消气——他一直都这个毛病，做什么事都不过脑子……”
张扬没有理会老师们的话，直接走到洛悠然跟前，语气缓和，带着几分歉意：“对不起，连累你了……你先走吧，去找找小桉。”
洛悠然抬起头，眼里还噙着泪水，嘴唇紧抿，似乎有话要说，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目送洛悠然走出会议厅，张扬才转过身面向众老师，语气坦然而坚定：“今晚的事我全责，跟其它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商量过——不要去找他们麻烦。”最后一句，他压得很重，目光扫了一遍所有的老师。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指导老师立刻拔高了声音，率先发难。紧接着便是各老师不断的责骂与批评。
这场晚会事件以张扬被记严重处分，休学观察一周收尾，但没人知道，张扬已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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