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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被封尘的真相

周宇凑近王小鸢,眼睛很亮,话语带着钦佩:“小鸢,你可真行啊!连保安老李头都能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这本事绝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随即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探险者特有的兴奋,“不过,档案室咱是彻底没戏了。陈阎王肯定在那儿布下天罗地网了。说说吧,接下来又要去哪里玩刺激的?”

王小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厌恶。毕竟周宇一年前是伤害过她多次的坏种,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王小鸢没有必要个他接近,昨晚夜闯档案室也只是为了更快的找到爷爷的资料。

一会儿后的,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教导主任办公室。”

“什么?!”周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瞪得很大。

他猛地一拍大腿,差点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只从指缝里挤出压抑又激动的低呼:“哇!这个……这个太刺激了!绝了!王小鸢你真是……胆大包天!不过,”

他很快又皱起眉,兴奋里掺进一丝现实的忧虑,“陈阎王的办公室?那可比档案室难搞十倍!铁将军把门不说,走廊里人来人往,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谷汩已经紧张地抓住了王小鸢的胳膊,手指冰凉,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小鸢,这……这也太冒险了吧?万一……万一被抓个正着,陈主任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写检讨叫家长都是轻的,弄不好要记过留档的!不行不行,太可怕了!”

王小鸢反手轻轻拍了拍谷汩紧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背,“放心,”。

“我心里有数。陈国栋又不是长在办公室里的树。他白天要上课,要开会,要巡视,总有不在窝里的时候。我们只要把准他的脉,掐准时机,进去拿了东西就撤,速战速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宇和谷汩,“关键在‘快’和‘静’。”

周宇立刻连连点头,急切地追问:“对对对!那你快说说,具体怎么个章程?怎么摸脉?怎么掐时机?”

王小鸢说:“第一步,情报。摸清陈国栋的课程表,他每天的固定安排,精确到分钟最好。找出他办公室最可能空出来的时段。”

“第二步,掩护。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引开办公室附近的人,制造短暂的空档。”

“第三步,”她的目光落在周宇和谷汩脸上,“你们俩,趁机进去。目标明确,只找‘王永忼’相关的档案资料。”

“记住,动作要快,翻动任何东西都要轻拿轻放,恢复原样,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响动。明白吗?”

下课后。

学生们喧嚣着涌向走廊和楼梯。

在高三(1)班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里,周宇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

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慢吞吞地扫地,他才从书包最底层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边缘都起了毛边的纸。

到(3)班走廊外塞到王小鸢手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搞定了!陈阎王下午的行程!”他压低声音,兴奋得脸颊泛红。

“两节物理课,就在咱们楼上高二(4)班。然后紧接着,四点十分,要去综合楼三楼会议室开那个什么‘师德师风建设专题会’,教导处刘老师亲口说的,至少开一个小时!天赐良机!”

王小鸢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用力将它抚平。

她的目光仔细地扫过上面潦草记录的时间点和地点:物理课(14:30-16:00,高二4班),会议(16:10-17:30,综合楼303)。

她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丝锐利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很好,”她将纸折好,小心地塞进自己校服内侧口袋,紧贴着心跳的位置。

“时间很充裕。就趁他开会这空档动手。谷汩,”她转向一直紧张地绞着手指的谷汩。

“你负责在办公室门口望风,位置要选好,既要能看清走廊两头,又要足够隐蔽。如果看到陈国栋的影子,或者其他任何老师靠近办公室,立刻给我们发信号。”

谷汩咽了口唾沫,用力点点头,声音还有点发紧:“那……那我怎么发信号?大喊肯定不行啊!”

王小鸢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安静的走廊:“咳嗽。连续三声,用力一点,声音要清晰,确保我们在里面能听到。”

谷汩紧张地又点了点头,小声重复:“三声咳嗽……用力……记住了。”

下午四点零五分。

教学楼二楼东侧走廊,刚刚送走一批下课的学生。

王小鸢、谷汩和周宇三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低着头,或假装整书包带子,或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和往常一样朝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方向移动。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谷汩迅速左右一瞥,闪身躲进了斜对面一个半开放式的、堆放着旧体育器材的闲置角落。

那里有几筐蒙尘的排球和几个闲置的体操垫,正好能遮挡住她娇小的身形。

她把自己缩在垫子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只露出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深棕色的、紧闭的办公室门,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

王小鸢和周宇到了楼梯口。

只见教导主任陈国栋抱着厚厚一摞教案和试卷,步履匆匆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身着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规律而略显急促的“嗒、嗒”声。

他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另一个楼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王小鸢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四点零七分。

她迅速抬头,和周宇交换了一个眼神——行动!

两人朝着那扇刚刚被关上的深棕色木门移动。

眼看距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胜利在望。

“吱呀——”

旁边一间办公室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王小鸢和周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两人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王小鸢反应极快,猛地一把拉住周宇的胳膊,两人同时转过身,背对着那扇打开的门,假装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王小鸢语速飞快,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浮夸的兴奋:“……对啊对啊,我也觉得那道几何题辅助线就应该那么添!简直神来之笔,对吧周宇?”她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狠狠捅了周宇一下。

周宇被捅得一激灵,立刻心领神会,也提高了嗓门,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飘:“啊?哦!对对对!太对了!那条线一添,整个思路豁然开朗!我就说嘛,肯定有巧解!”

从旁边办公室走出来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他似乎对这两个突然出现在走廊里大声讨论问题的学生感到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探究的目光在王小鸢和周宇身上停留了两三秒。

终于,老教师似乎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只是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现在的学生真是精力过剩,便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教师休息室方向走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王小鸢和周宇的肩膀才猛地垮塌下来。

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两人立刻转身,扑向那扇深棕色的门。

王小鸢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试探性地往下一压。

竟然毫无阻力!

门,没有锁!

王小鸢迅速压下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和周宇迅速闪身挤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锁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落锁声。

办公室内部的光线比走廊暗淡。

厚重的墨绿色绒布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里漏进几缕吝啬的光线,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木头家具、灰尘和淡淡烟草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沉闷而压抑。

房间不算很大,但被塞得满满当当。

靠墙立着几排深褐色的铁皮文件柜,柜门紧闭。

一张宽大的深色办公桌占据了房间中央的位置,桌上堆满了小山似的文件夹、试卷、作业本和一些零散的文具,显得有些杂乱。

桌子后面是一张高背办公椅。角落里还放着一盆叶子蔫蔫的绿萝。

时间紧迫!

两人分头行动。

王小鸢直奔靠窗的那排文件柜,周宇冲向办公桌后面的另一排。

他们小心翼翼地拉开沉重的柜门,尽量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借着微弱的光线,手指飞快的划过一份份贴着标签的文件侧脊。

标签上大多是班级名称、科目、年份或者会议纪要。

“高一(3)班期中成绩分析”、“上学期德育工作总结”、“教师考勤记录(9月)”、“物理教研组活动记录”……一个个熟悉的字眼掠过眼前,却唯独没有那个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名字——王永忼。

翻找的声音被刻意压制到最低,只剩下纸张被轻轻翻动的、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柜子里陈旧纸张散发出的霉味和灰尘,随着他们的翻动弥漫开来,钻进鼻腔,有些呛人。

办公桌的抽屉也被依次拉开、翻查。

里面大多是些零碎杂物:订书机、回形针盒、用了一半的便签条、几盒不同颜色的粉笔、几枚生锈的奖章、还有一瓶开了封的速效救心丸……依然一无所获。

“咳咳!咳!咳!”

三声刻意拔高的咳嗽声传来。

是谷汩的信号!危险!

王小鸢和周宇的动作瞬间僵住。

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陈国栋回来了!这么快?!会议结束了?还是他落了东西?

藏身!必须立刻藏起来!

目光在逼仄的办公室里疯狂扫射!

文件柜?太窄,根本塞不进人!窗帘后面?太薄,根本遮不住!唯一可能的,只有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底下!

“桌子!”王小鸢用气声低吼,同时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周宇的胳膊,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他推向办公桌的方向。

两人狼狈地、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那张沉重的红木办公桌下。

桌下的空间远比想象中更矮、更逼仄。

一股陈年木头混合着灰尘的浓重气味直冲鼻腔。王小鸢和周宇只能最大限度地蜷缩起身体,膝盖几乎顶到了下巴,后背紧贴桌板内侧。

几乎是在他们刚刚藏匿好的下一秒——

“咔哒。”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踏了进来。

是陈国栋!

他似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接着,脚步声径直朝着办公桌的方向走来!

他们能听到陈国栋的呼吸声,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粉笔灰和烟草的独特气味。

他就在桌子的正前方!近在咫尺!

桌面上传来翻动纸张的“哗啦”声,还有拉开抽屉、关上抽屉的碰撞声。

他似乎真的只是回来取东西,动作显得有些匆忙。

王小鸢的视线死死盯着前方——在桌布垂下的缝隙里,她能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尖,以及一小截深灰色的西装裤腿。

那双脚就在桌子前方不足半米的地方来回移动!

冷汗浸透了王小鸢后背的校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周宇的身体也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终于,纸张翻动的声音停止了。接着是抽屉被用力关上的闷响。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越来越远。

“砰!”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关上。

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直到确认那脚步声真的彻底消失了,王小鸢和周宇才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人从桌底狼狈地爬了出来,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凉的桌腿,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小鸢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她用力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得厉害:“快!抓紧时间!他没准还会回来!”

这一次,动作更快,也更不顾忌,几乎是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翻找着。

文件夹被粗暴地抽出、翻开、抖落,纸张散乱地堆叠在地上也顾不上了。

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灰尘味,呛得人想咳嗽。

“王永忼……王永忼……到底在哪里……”王小鸢咬着下唇。

“这边也没有!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周宇烦躁地低吼,将一叠无关的试卷重重地塞回抽屉,发出“哐当”一声响。

在这焦灼的时刻,王小鸢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侧面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矮柜。

那柜子比其他文件柜都旧,颜色更深,几乎融进墙角的阴影里,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她之前也翻过,但只打开了上面两层。

她再次蹲下身,拉开了最底层的那个抽屉。

这个抽屉似乎很少被使用,拉开时发出了滞涩的摩擦声。

里面堆放的是一些更陈旧、更边缘化的东西:过期的通知、几本褪了色的荣誉证书、一捆捆用橡皮筋扎好的、字迹模糊的旧收据……

角落里,塞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记、落满厚厚灰尘的牛皮纸文件袋。它被压在其他杂物下面,只露出一个不起眼的角。

王小鸢的心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

她拨开上面的杂物,拂去文件袋上厚厚的积尘。那袋面上是用黑色钢笔书写的三个字!

王永忼!

找到了!

她将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从一堆杂物中抽了出来。牛皮纸特有的粗糙质感摩擦着掌心。

“找到了!”王小鸢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哽咽,她将文件袋紧紧抱在胸前,“我找到了!就是这个!”

周宇闻声立刻凑了过来,看到文件袋上那三个字,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用力拍了下王小鸢的肩膀,无声地咧嘴大笑。

两人将翻乱的柜子和抽屉尽量恢复原状。

王小鸢将那个文件袋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校服外套里,紧紧贴在胸前,用胳膊死死夹住。

再次确认办公室内没有留下明显的个人物品后,王小鸢轻轻拉开办公室的门锁,探头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

谷汩依旧藏在对面的体育器材角落里,看到门开,立刻探出半个脑袋。

王小鸢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谷汩这才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从藏身处钻了出来。

三人无声地汇合,彼此交换了眼神。

谷汩的目光落在王小鸢明显鼓起的胸前,小声问:“拿到了?”

王小鸢隔着校服用力按了按里面的文件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嗯!”

“我的天,可算拿到了……”谷汩双手合十,小声念叨着,仿佛在感谢满天神佛,“刚才陈主任突然回来,我差点吓晕过去!太惊险了……”

三人不敢久留,立刻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尽量保持着正常步速,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王小鸢走在最前面,一只手始终紧紧护在胸前。那里面藏着爷爷三年前死亡的真相!

在他们刚刚转过通往楼梯口的那个直角拐弯——

一个高大的、深蓝色的身影矗立在楼梯口正前方。教导主任陈国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他们三人。

“这不是上课时间么?”陈国栋的声音不高,“你们三个,怎么在这儿晃荡?”

空气瞬间冻结!

王小鸢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开会了吗?!难道刚才根本没走远?或者……是那个老教师?

“报告主任,”王小鸢迅速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带着点运动后红晕的笑容,声音清晰平稳,“我们刚上完体育课,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她甚至刻意微微侧身,做出要活动筋骨的样子。

陈国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的压力几乎让王小鸢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他慢条斯理地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哦?自由活动?哪个班的?”

“高一(2)班!”王小鸢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没有一丝迟疑。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高一(2)班?”陈国栋的嘴角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而充满嘲讽。

他盯着王小鸢的眼睛说:“我刚从高一(2)班门口过来。你们班这节课,”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王小鸢眼中瞬间闪过的慌乱,“上的,是语文课。”

完了!露馅了!

该死!怎么会这么巧!她怎么忘了陈国栋下午是要去高一(3)班上课,完全有可能路过(2)班!太大意了!她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周宇和谷汩。

周宇脸色煞白,嘴唇紧抿,额角渗出汗珠;谷汩更是吓得缩起了肩膀,头埋得低低的,身体微微发抖。

一道清亮、沉稳,带着威严的女声,从走廊的另一端远远传来:

“陈国栋——!”

陈国栋脸上的冷笑和审视瞬间僵住。

他眉头猛地一蹙,神色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和……紧张?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甚至顾不上再给王小鸢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小鸢三人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不远处,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站着一位身着深色行政套裙、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子。她站姿挺拔,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容严肃,目光沉静,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陈国栋。

“校长!”周宇用极低的气声惊呼。

王小鸢也认了出来。

正是校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陈国栋的反应……校长此刻的神情异常凝重,眉头微锁,似乎有什么紧急而重要的事情。

陈国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脸上最后一丝对王小鸢他们的关注也消失殆尽,只剩下面对上级时的紧迫感。

“别发呆了!”谷汩猛地一拉王小鸢的衣袖,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快走啊!”

声音低喝!王小鸢瞬间回神!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陈国栋被校长叫住,无暇他顾!

三人转身,朝着与校长相反方向的另一侧楼梯口奔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咚地敲打着地面。他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陈国栋是否在身后怒视。

直到冲下楼梯,跑进一楼光线相对明亮些的大厅,三人才敢稍稍放慢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谷汩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看向王小鸢紧紧护在胸前的那个地方,校服外套下明显的鼓起。

她的眼神充满好奇:“小鸢……我……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冒这么大风险,拼了命也要找这个‘王永忼’的档案?这档案里……到底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呢?”

王小鸢低下头,目光落在校服外套下面的轮廓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掠过谷汩的圆脸,掠过周宇同样困惑的眼神。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碎裂的平静:

“因为……王永忼……”她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我爷爷。”

空气瞬间凝固了。

谷汩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微微张开,形成了一个无声的“O”型,脸上写满了震惊。

周宇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愕然取代,他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

“三年前……”王小鸢的声音低了下去,“爷爷……死于一场‘事故’。”

她刻意加重了“事故”两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事故发生后,非常快,快得不可思议……所有关于爷爷的资料,工作记录、事故报告、甚至他在公司里的个人物品……全都被收走了,封存了,锁起来了。”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抹掉爷爷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不想让任何人,特别是他的家人,知道在那台机器旁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手,用力地、紧紧地按在胸前那个文件袋的位置。

“我一直觉得……爷爷的死,不是意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才想尽一切办法……爬墙、溜进档案室、冒险去陈国栋的办公室……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找到关于爷爷的真相!”

谷汩和周宇彻底沉默了。

晚上。

王小鸢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小小的充电台灯发出微弱而冷白的光。

王小鸢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滑坐在地板上,书包被她胡乱地丢在脚边。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颤抖着双手,从书包最深处,拿出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文件袋的边缘已经被她的汗水浸得有些发软。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文件袋正面那力透纸背的“王永忼”三个字。

爷爷的名字。

那熟悉的、遒劲有力的笔迹。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撕开了文件袋顶端的封口。

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抽了出来——几张泛黄的打印纸,一份用订书钉装订的报告,还有一封……一封边缘已经磨损、带着明显折叠痕迹的信笺。

她的目光首先被那封信笺吸引。直觉告诉她,这封信是关键。

她将那封信笺小心地抽出来,凑到台灯微弱的光晕下。

借着光亮,她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上面每一个熟悉的、属于爷爷的字迹。

信纸是普通的横格信纸,蓝黑色的钢笔字迹。

“致XX技术安全科负责同志:

关于A区七号大型冲压设备近期运行异常及多次检修后仍反复出现液压系统失压、主控阀卡滞的问题,本人已多次口头及书面汇报(详见附件编号:XQ-032X检修记录、XQ-040X异常报告)。经本人及技术小组连续三周的监测、排查和分析,已确认该设备核心液压动力单元存在结构性疲劳损伤及关键密封件批次性质量缺陷,此问题非日常维护保养所能解决,已构成重大安全隐患……”

王小鸢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飞快地往下扫视。

“……根据《大型机械设备安全运行管理条例》第十七条第三款,以及我X安全操作规程第九章第四项之规定,对于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且无法通过常规维修排除的设备,应立即采取强制停机措施,并启动设备报废更新评估流程。

现再次强烈建议:

1. 立即停止A区七号冲压设备的一切生产运行!

2. 该设备必须报废处理,严禁再进行任何维修尝试!

3. 对同批次采购的其他设备进行全面安全隐患排查!

人命关天!安全重于泰山!请务必正视此重大隐患,及时止损,切勿心存侥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读到“必须报废处理,严禁再进行任何维修尝试!”、“及时止损”这几个字时,王小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她几乎是哆嗦着手,飞快地翻出那份订书钉装订的、标题为《关于王永忼同志工伤事故调查的初步报告》的打印文件。

纸张冰冷而粗糙。

她一目十行地跳过那些冰冷的事故现场描述、毫无意义的分析套话,目光死死锁定在“事故原因分析”那一栏的结论性文字上:

“……综上所述,事故直接原因为:A区七号大型冲压设备在运行过程中,主液压系统突发严重失压,导致主控阀瞬间失控,冲压滑块在无有效制动的状态下异常下落……经调查组核实,该设备在事发前三天,即X月X日,曾因类似故障由王永忼同志带领技术小组进行过维修。”

“维修记录显示当时已更换部分密封件并调整液压参数,但未能彻底根除隐患。设备维修后,在未进行充分安全验证及试运行的情况下,经生产调度部门批准,仓促恢复生产任务……最终酿成惨剧……”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冰冷的报告纸页上,瞬间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泪水疯狂地从王小鸢的眼眶中涌出,滚过她冰冷的脸颊,重重砸在那些冰冷残酷的文字上。

“及时止损……严禁维修……仓促恢复生产……”

爷爷的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早就知道那台机器是索命的死神!他声嘶力竭地警告过!他拼尽全力想要阻止!

可是……“公司却还是让他去修理”!

“呃……”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逸出。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手中的信纸和报告簌簌作响,几乎要被她的指力捏碎。

原来……原来爷爷不是死于意外!

他是被推出去的!是被当成了一次明知必死、却为了所谓的“生产任务”、为了“成本”、为了某些人可笑的“侥幸心理”而献祭的牺牲品!

“为什么……?”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下一秒,那低语骤然化作一声撕心裂肺、:“为什么——?!!”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猛地向前瘫倒在地板上。

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地、用力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脖颈。

“爷爷……爷爷……对不起……对不起……”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爷爷!为什么啊——!”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抽噎和呛咳,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身体在地板上无助地蜷缩成一团。

房门被猛地推开!

“小鸢?小鸢你怎么了?!”妈妈焦急慌乱的声音传来。

她显然是听到了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拖鞋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看到女儿瘫倒在地板上,哭得浑身抽搐、撕心裂肺,面前还散落着几张被泪水浸透的纸,妈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的孩子!”妈妈惊呼一声,几乎是扑跪到王小鸢身边,一把将女儿冰冷颤抖的身体用力搂进自己怀里,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剧烈颤抖的冰冷。

“怎么了?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妈妈在呢……”

她用手慌乱地、一遍遍地抚摸着王小鸢汗湿的头发和冰冷的脸颊。

王小鸢用力地回抱住妈妈,把脸深深埋进妈妈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妈妈的衣领。

她的哭声不再是嚎啕,而是变成了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和控诉:

“妈……妈……我想爷爷了……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妈妈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抱着王小鸢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带着哽咽和强忍的悲伤:“傻孩子……爷爷……爷爷在天上,也一定时时刻刻想着他的小鸢呢……”她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

“不是的……妈!”王小鸢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庞,,眼睛红肿,“爷爷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害死的!是被公司当成牺牲品害死的!我找到证据了!我都看到了!”

她一边激动地喊着,一边挣扎着从妈妈怀里伸出手,颤抖着指向地板上那几张被泪水浸染得字迹模糊的纸,“你看!你看啊!爷爷的信!他早就警告过那机器有问题!不能修!必须报废!可是他们不听!他们还是逼着爷爷去!是他们害死了爷爷!”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将那页写着“及时止损,放弃修理”的信纸用力地塞到妈妈面前,沾满泪水的纸张在她手中颤抖。

妈妈的目光在接触到那熟悉的、属于公公的笔迹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纸张一样惨白灰败。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纸,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向后缩了一下身体。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游移,垂下眼睑,避开了女儿的眼睛。

“小鸢……”妈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疲惫和无力,“就算……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哀求和深不见底的绝望,“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尘埃落定了!那家公司……势力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拿什么去跟人家斗?拿鸡蛋去碰石头吗?除了头破血流,还能有什么结果?”

王小鸢猛地停止了哭泣,布满泪痕的脸上一片震惊和难以置信,眼睛死死地盯着母亲的脸!

“所以……”王小鸢的声音因为震惊和失望而变得尖锐,“所以您……您其实早就知道?您早就知道爷爷的死有问题!您一直都知道!却瞒着我?!整整三年!就因为他们势力大,因为我们斗不过?!所以爷爷……爷爷他就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就该这样白白牺牲?!连一个公道都讨不回来吗?!”

妈妈眼中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女儿冰冷而愤怒的脸颊,指尖带着明显的颤抖。

王小鸢却猛地向后一缩,躲开了母亲的手。

“小鸢……”妈妈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煎熬,“妈妈……妈妈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啊!你还小,你不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这三年来……妈妈哪一天不是在刀子上走?哪一天不是心如刀绞?可是……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啊!真的没有办法……”她颓然地放下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王小鸢目光缓缓地、死死地落回地板上那几张承载着爷爷血泪控诉和冰冷死亡真相的纸张上。

她伸出手,动作缓慢。将被泪水浸透的信纸和报告,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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