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10月底，持续了半个月的阴天终于放晴了。
C市的秋冬湿冷，阴雾蒙蒙，有阳光的日子可谓珍贵，不少人涌出门晒太阳。
午休时间，程夏时也将椅子推到诊室的窗前，眯着眼晒太阳，暖意从后背一直流到四肢末梢，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嗡……”手机抖动，程夏时划开，发现是老师顾江海的消息，让全体医生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程夏时到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坐了大半，他朝着对他招手的李卉走去，坐在她旁边。
“应该是讲下个月去下乡义诊的事。”李卉是诊所创立就跟来的，很清楚诊所的安排。
程夏时在医院也参与过下乡服务，感受就一个字，累。
程夏时心里立马有了预感，作为刚进来的新人，这任务估计是要落到自己身上的。
果不其然，顾老笑呵呵地闲聊几句，就提出下个月下乡义诊的安排。
“小时，你刚来，正好去锻炼锻炼。”
“好的老师。”
正如程夏时猜想的那样，下个月为期三天的义诊他跟队前行。
“诶，师兄。”
散会时一个身影蹭到程夏时身边，是跟着顾老的小师弟。
石长旭：“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程夏时看着这位毕业才一年的小师弟，眼里还有大学生的清澈和热忱。
年轻真好啊……程夏时拍拍石长旭的肩。
“师兄，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程夏时一般的休息日是周五周六，明天周五原是没事的，但上周答应唐璐去看他们的演出。
“明天我和朋友有约了，长旭你有什么事吗？”
石长旭眉眼耷拉下来：“啊……体育公园那边新开了家羽毛球馆，我还想明天约师兄去呢。”
“饶了我吧……”程夏时讨饶，他和石长旭约着打过两次，胳膊连着背脊酸痛好几天。以前的程夏时虽然不爱运动，但有点帅哥包袱，再加上被某人强拉着锻炼，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这些年工作的重担压得他越发懒散，平日再被些小爱好分去时间，就更别提什么运动了，现在房间里的动感单车是他最后的努力。
“师兄你就是缺乏运动，老师可说了让我多带你锻炼锻炼。”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日头渐渐西移，诊室里安静下来，排风扇还在嗡嗡转动着，艾草烟气还没完全消散，程夏时仰头灌了几口温水，站在桌前活动了几下身体，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唐璐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消息，是明天活动的定位和一个链接，附带一条语音。
“橙子！明天晚上准时来哦！上面是个抽奖链接，你把信息填填，说不定中奖呢！”
程夏时回复几句，点开链接，页面金属蓝很有唐璐他们乐队的风格，有几个基础小问题和个人信息需要填写。
程夏时填到末尾，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股热源，几乎是瞬间，身后人说话的热气打到耳尖。
“在填什么？”
“你！”程夏时猛地往前一窜，回过头，果然是林云霁，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心跳声打鼓一样在程夏时脑子里狂敲，敲得他愣在原地，耳尖像被火舌撩到红得发烫，他瞪着林云霁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林云霁刚想张口，程夏时就幽幽道：“我迟早要被你吓死……”
“……抱歉。”
“怎么了，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程夏时扫了两眼林云霁的脸，已经没有什么症状了，看样子是大好了。
“偏头疼，晚上睡不好。”林云霁乖乖在凳子上坐下，抬眼望着程夏时。
程夏时避开他的眼神，抓着鼠标在电脑上点击几下，“你没有挂号？”
“啊。”林云霁像才反应过来，有些羞窘：“我刚下飞机，忘了。”
“我马上挂号。”
“算了。”程夏时打断他，“还有10分钟就下班了，别挂号了。”说完就转身走开。
林云霁眼神追着程夏时走进隔间，又垂下眼静默不语了。
程夏时站在隔间里深呼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要干嘛，什么意思？一言不合就跑来，轻易就能掀动他的情绪。
程夏时探出头往外看，果然林云霁垂头还坐在原地。
“啧，还坐着干什么，等我给你铺床单吗？”程夏时没好气地说道。
林云霁刷地抬眼，有些惊诧，但听话起身走进隔间，轻车熟路地铺床躺下。
“不是说还有几分钟就下班吗？”
“……闭嘴，就该让你痛死。”
程夏时受不了林云霁灼热的视线，眼神一转，摸出一板三寸的针具在林云霁的眼前一晃，就见床上的人瞳孔一颤，乖顺地闭上眼。
“要……要用这么长的针吗？”瞧瞧，话都说不利索了。
把人吓了一通的程夏时心里舒畅多了：“扎不死你。”
他走到林云霁头侧，头发浓密柔顺，没有用过发蜡打理，看上去很好揉。
“是左边吗？”程夏时一边问，一边上手点点颞骨。
“嗯。”林云霁淡淡应声，“左侧连着眉骨，每到晚上都会疼……”越往后语调越轻越软，“我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此话一出，隔间里骤然安静。程夏时拿棉签的手微微颤抖，干什么，这是在卖惨撒娇吗？
程夏时装没听到，拆开碘伏棉签默默涂上穴位，林云霁抿了抿唇，也不再开口。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咔咔”是拆开针具的塑料声，程夏时俯身拂开头发，毫针刺破皮肤时林云霁身体一颤。
“头转一点。”程夏时把人头往右边拨弄，林云霁乖乖往右侧头，露出颈后的皮肤。
安眠穴在耳后胸锁乳突肌下凹陷中，程夏时一手盖住林云霁的耳朵，眼疾手快刺入，起身时才发现林云霁耳朵通红。
程夏时坏心眼地一弹耳垂，林云霁呼吸乱了一拍，眼睫颤动就要睁眼。
“诶！别动！”程夏时按在他的眉间，“我要扎了。”
林云霁放弃睁眼，任由程夏时摆弄了。
“手。”程夏时简单预告，下一秒就刺入合谷。手上的穴位敏感，林云霁短促地闷哼一声。
“10分钟。”程夏时脚步轻快走出隔间。
回来时林云霁呼吸平缓，显然是又睡着了。
头上的血管丰富，取针时血珠紧接着冒出，程夏时将棉球压在针孔上，余光发现林云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紧紧盯着他。
“醒了就自己按着。”
林云霁摸索着按住棉球，指腹擦过程夏时的手指，两人没再交流。程夏时背对着门口收拾东西，林云霁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他转身，诊室已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了。
污物桶里多出来团沾着血点的棉球，程夏时垂眼看着，什么都没想。
第二天还是个大晴天，程夏时一觉睡到自然醒，阳光盖在床尾，他缩在被子里感觉还能再睡一觉。
起床草草洗漱后，程夏时看了眼冰箱，下厨随意炒了两道番茄炒蛋和青菜，吃饭时查看早上石长旭发来的的信息。
图片是那家新开的羽毛球馆，这学弟真是精力充沛，看样子是交了新的羽毛球搭子。
肖顺也刚发了信息来，估计是猜到他会睡到中午，询问程夏时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程夏时答应了晚饭的邀请，消磨完下午的时间就该出门了。
定的餐厅就在广乐空间附近的商圈里，程夏时和肖顺碰头的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衣着或者配饰中，有银色和金属蓝的男生女生，有的人脸上画有彩绘的西风闪蝶，张扬绚丽。
餐厅是彭亦欣选的泰国菜，味道不错，三人边吃边聊。
彭亦欣今天也认真打扮过，眼线上挑，眼影是蓝色叠上银色的亮片，烫了卷发，耳环是大款式的碎钻蝴蝶，微微转头就折射光亮，风格和平时完全不同。
“这是璐璐她们巡回演出的第一站。”彭亦欣兴奋极了，“当年他们还只是在酒吧驻唱，终于也有专属演出了。”
程夏时也很感兴趣：“我第一次看livehouse，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摇起来就行！跟随音乐！放松自己！”
2小时后的程夏时随着人流跃动，灯光随着音乐变换，彩色在瞳孔中炸开，激昂的鼓点快要震碎心脏，台下乐迷的嘶吼，背景的涂鸦也在尖叫，白炽的灯柱打在台上，有一种别样的神性。
程夏时被这样的环境所感染，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痴迷其中。
在人群中有些闷热，程夏时全身出了一层薄汗，想到还有将近1个小时的演出，有些招架不住了。
转头看到沉浸其中的彭亦欣和肖顺，程夏时朝肖顺吼了两声，肖顺注意到吼了回来。
“什么！你说什么！”
程夏时放弃，在手机上敲字递给他看，肖顺接过眯眼看清后点点头，也敲了几句还给程夏时，用手指指侧边。
手机上写着：橙子你到旁边等我们吧，右边有吧台。
程夏时绕过跳跃的人群，来到侧边的吧台。离开中心后耳朵好受不少，程夏时选了一个能看到舞台的位置，吧台里的服务生前来询问是否需要饮品。
饮品册子里的名字五花八门，让人摸不着里面的成分，程夏时看得很是新奇，今天没有开车，喝酒也没关系，程夏时饶有兴致地翻看。
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视线，程夏时多瞄了两眼，轻哼一声，“麻烦给我一杯这个。”
服务生顺着程夏时所指的看去，露出揶揄的笑，按着耳麦对在里的调酒师布置：“讨厌的前任一杯！”
不多时，服务生端着一杯鸡尾酒前来，“客人，您点的酒。”
“谢谢。”
蝶形香槟杯里盛着淡蓝色的酒液，杯边一片薄荷叶装饰，端起来时杯中冰块碰撞，看着是一杯简单清爽的鸡尾酒。
程夏时浅抿一口，入口是柠檬的酸涩，气泡带着酒精刺激着舌尖，回味却又带着丝甜意，唔，还挺好喝。
“帅哥，一个人吗？”有人坐到了旁边，先让人注意到的是穿戴的各种繁复饰品，一身朋克风格，黑色蝴蝶破洞长袖配着黑色皮裙，烟熏妆又酷又飒，搭讪程夏时不见扭捏。
周围嘈杂，她又凑近了些笑道：“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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