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清衍准时在十点出了教室，一路快步走到305教室门口。
他站在门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教室。人还没散尽，三三两两的同学正陆续起身离开，他的视线在一张张课桌之间游走着，心跳不自觉快了半拍。
很快，他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她。
她还没收拾完，正低头整理着笔记本和几本教材，侧脸被阳光勾出柔和的轮廓，眉眼安静，动作一贯从容。
他眼神一瞬定住，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
就在这时，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抬头看见了门口的陆清衍，眼神明显一亮，凑到梁妧耳边悄声说了句：“你快看门口，有个大帅哥在看你，认识的吗？”
梁妧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果然看见他站在那里。
她微微一怔，然后轻笑了下，合上笔记本起身，“我去还个U盘。”
她走出教室，在他面前停下，把手里的浅灰色U盘递给他。
“给你。下次注意点别再落下了。”
陆清衍接过，指尖轻轻碰到她的手。他抬眼看着她，声音带着一点迟疑，却又显得真诚：“谢谢你帮我保管U盘。我想请你吃顿饭，当作道谢。”
梁妧略一愣，随即笑了笑，“不用了吧，就一个U盘，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不知是不是他眼神太认真，还是他站在阳光下显得太安静，她一时也没忍心拒绝得太干脆。
她顿了顿，换了个说法：“那这样吧，如果你这个周六去图书馆，能不能帮我占个座？我有点事可能得晚点去。”
陆清衍眼里划过一丝意外的惊喜，“好啊，老位置吗？”
“嗯，靠窗那排，右边第三张桌子。”她轻轻点头。
说完，她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怕周末去晚了，没座位。”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两天她肚子一直不太舒服，估计姨妈快来造访了，周末本打算在宿舍歇一歇。但想到可能会没位置，又不想换座位，只好拜托了他。
陆清衍点了点头，“我会去，很早就去。”
她抿唇笑了笑，“那就谢谢啦。”
“别客气。”他也笑了，神情放松，眼神里却藏着一点难掩的愉悦。
话已至此，再多说便显得刻意。他不想让她觉得拘谨，也知道现在还不到多聊的时候。
“那我先走了。”他礼貌地点了下头，语气轻快，“周六见。”
“好，周六见。”
他转身离开，才刚迈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夹着熟悉的声音。
“陆清衍你是不是有病！下课你飞的啊？我还以为后面有鬼追你！！！”
林遇从304教室追出来，边跑边喊，一脸震惊地看着好友：“结果你是出来跟美女搭讪？哥，你可以啊，眼睛都不带眨的。”
陆清衍脚步顿了一下，隐约察觉不妙。
他转头一看，梁妧和她室友还没走远，就站在原地。而林遇的声音一贯大方清朗，显然听得一清二楚。
梁妧眉梢一挑，没说话，室友倒先笑出声来：“哟，这么快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大帅哥？”
她语气里透着起哄，但不失分寸。
梁妧也只是轻笑，“不算认识。上次在图书馆捡了他落下的U盘，今天正好还给他。”
她语调平稳，从容自然，既不避嫌，也不掩饰，像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还个U盘？”室友显然不打算放过她，“那你们刚才聊得挺深情的。”
“占个座能聊出什么深情？”梁妧摇头，说完便转身朝教室走去，懒得多做解释。
她没觉得这是多么特别的事，也没觉得男生一定对她有意思。这年头帅哥请吃饭也不稀奇，她又不是没见过。但她看得出来，陆清衍并不轻浮，话也说得合情合理，才没直接拒绝。至于心动？倒不至于。
另一边，陆清衍的脸已经有些挂不住，抬手就捂住了林遇的嘴，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别张嘴就跑火车？”
林遇“呜呜”挣扎，被拖到一边，动作里透着一股“还没讲完呢”的委屈。
“再胡说八道，今晚断你游戏网线。”陆清衍小声威胁。
林遇眼睛瞪得老大，可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没把握住分寸，只能认栽，乖乖闭嘴。
等陆清衍重新回头时，梁妧已经坐回了教室，背影干净利落，不带一点犹豫。他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她也只是礼貌地点了下头，目光落回课本上，没再看他第二眼。
快到期中考试了，周六的图书馆依旧人满为患。
梁妧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到，手里还拎着个热水袋，脸色比往常苍白几分。她姨妈期总是这样，头一两天腹部绞痛，坐久了就犯困，精神也不太集中。
刚走进自习区就看见靠窗那排、右边第三张桌子上，熟悉的书包和水杯已经摆在那里。
陆清衍坐在位子上，一边翻着书，一边偶尔写点什么。听见动静，他下意识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她。他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神情淡然，却又带着某种安心的默契。
“来了。”他语气轻松。
“嗯。”她轻声应着，在他旁边坐下。
陆清衍没问她为什么晚到，但心里其实已经猜了个大概。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像是勉强撑着。学习了一会儿后，快到中午十二点时，周围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梁妧盯着手里的笔记看了几分钟，最终合上本子，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你不去吃饭？”他忽然问。
“有点不太饿。”她淡淡地回答，语气轻描淡写，“下午早点回宿舍，我包里有面包。”
“哦。”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梁妧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直接起身去食堂，却没想到他走到楼梯口后又调转了方向，去了楼下的便利店。
十分钟后，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他把袋子放到她桌上，从里面拿出三明治和三杯饮料，两杯是咖啡，一杯是热牛奶。整个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完成一件顺手的事。
“喏，三明治和饮料都是买二送一，刚好凑了一套，不给你吃就浪费了。”
梁妧一怔，随即下意识想推回去：“这太麻烦你了，我真的……”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他笑了下，语气温和，“最近课程进度快，留在图书馆吃东西节省时间。我也吃不了三份，咖啡我喝，牛奶你喝。”
他说得干脆自然，既解释了缘由，又刻意把“赠与”的界限模糊掉，听起来像是“顺便”，却又无懈可击。
梁妧看着袋子，又看看他，终究没再多说什么，把热牛奶接过来，语气平静却不失礼貌：“那我转钱给你吧，不然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陆清衍本来想笑着拒绝，但话锋一转：“行啊，那加个微信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藏着些若有似无的期待。
梁妧略微一顿，倒也没推辞，拿出手机加了他。加上好友的那一刻，她看着备注名“陆清衍”短暂出神了一下，随即给他发了转账。
“太客气了。”陆清衍没点接受，而是点开对话框打字飞快。
【不收。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那改天请我在食堂吃一顿就行，算我提前预订了。】
梁妧看着这句话，嘴角弯了弯，倒也没再坚持。
【好吧，那你点菜。】
【行啊，我胃口大，别后悔。】
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条消息跳动着，不算暧昧，却已经比点头之交更近了一步。
下午三点，阳光开始从高窗斜斜落下，梁妧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
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肚子一阵阵发紧，额角也渗出细汗。书包已经悄悄收拾好，只差起身那一步。但她迟迟没有动作，目光却忍不住落向对面的陆清衍。
陆清衍正低头看书，侧脸干净沉静，眼睫微垂，看上去专注极了。
梁妧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可又觉得两人也没熟到那种程度，贸然开口反而显得刻意。
正当她犹豫之际，陆清衍其实早已察觉到她的动作。
她合上书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只是没抬头。直到她迟迟未动，他才像是“刚好”感知到什么一样，顺势抬眼。
目光正好撞上了她的视线。
两人都怔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悄悄看着他一眼，没料到他突然抬头，仓促间竟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眼。可他眼神太认真，那一下对视竟然令她莫名紧张。
而陆清衍的心跳则直接乱了半拍。
她看着他的眼神柔和又淡然，像是一潭静水里落下了一片轻叶。他怔了一瞬，随即微微弯起嘴角，抬手做了个口型。
——“再见。”
梁妧眨了眨眼，有点想笑。
她朝他轻轻点头，然后才拎起书包，脚步轻缓地离开。
陆清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心跳还没回过来。他伸手捂了下嘴，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才低头重新翻开书页，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那一瞬的对视却像一道细小却灼热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到心尖。
他盯着书上那行字看了好几秒，什么都没读进去，忍不住低笑了一下，才终于安静下来，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
——她说了请他吃饭的。
说不定，下次见面就在那顿饭上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内光线柔和又有点晃眼，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太阳晒得人发困，连空气都静得像棉花。
许净一眼看出不对劲，从床上探身下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姨妈来了？”又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都这样了还去图书馆，你是不要命啦？”
梁妧放下书包，声音低低的：“快期中考试了，我得加把劲。期中考高一点，期末稍微轻松点。而且我之前让陆清衍帮我占座了，不去总觉得不太守信用。”
“得了吧你。”许净轻轻哼了一声，帮她把水杯重新灌满，“你平时学习已经够拼的了，偶尔休息一天也不会掉层皮。你要真不舒服，就该在宿舍好好躺着。人家陆清衍又不是老师，他能理解的，下次遇见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梁妧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你午饭吃了没？”
“嗯。”她点点头，“他顺路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牛奶，说是买二送一的活动，吃不完给了我一份。”
“……谁？”许净立马来了精神，“陆清衍？”
梁妧一怔，点了点头。
“欸，不对啊！”许净突然一拍桌子，“我们学校便利店哪来的买二送一？通常都是第二个半价，还是捆绑销售！今天刚好搞活动？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巧了吗？”
梁妧一愣，旋即失笑，“你少看点言情小说吧。他不是那种人，挺真诚的，一直很礼貌，也没主动搭讪过。他大概就是单纯地热心，看到我状态不好，就顺手给了我一份。”
“呵。”许净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闪过一抹“我看穿了一切”的神情，“他是没搭讪，但每次都恰好‘顺手’，也太顺手了点吧？这不是技巧，是套路。”
“你怎么比我还敏感？”梁妧哭笑不得，“你不是我的事业粉吗？怎么开始八卦起我来了？”
“粉你是因为你学习刻苦，但我也有嗅觉灵敏的八卦雷达。”许净神秘兮兮地凑近，“梁妧，我告诉你，这事儿不简单。”
“哪门子不简单？”梁妧无奈笑了笑，靠进枕头闭上眼，“我回宿舍就为了你在这给我上刑。”
许净倒也识趣，帮她拉好窗帘，轻声说：“你睡一会儿，我去超市给你搞点红糖来泡水。”
梁妧应了一声，脑子却没那么快清净下来。
便利店、买二送一、顺手……
她知道许净的话有些夸张，可仔细一想，他站在自习桌前，把纸袋递给她时，眼神确实不像是“顺手”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可他又那么自然，连带笑容都不多不少，刚好落在让人不易多想的边界上。
她轻轻皱了皱眉，又很快放松下来。
算了，也许真的只是顺手。
身体的酸胀和小腹隐隐作痛将思绪慢慢拉散，她靠着枕头没再多想，脑子空了一会儿，眼皮也不知不觉沉了下去。
风吹动窗帘一角，宿舍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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