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吧？”梁樾声音凉丝丝的，半分感情都没有：“只是老师忽然找我有事，我没带电脑才回了民宿。”
“哦。”也是。
梁樾和祝延在此刻都没注意到，只有心虚的时候，人才会说具体的借口。
其实梁樾根本不用和祝延解释。
问完话，就变成了尴尬的样子，沉默让这片空间变得晦涩，让人难以呼吸。
祝延想，要说个新话题，至少不能再这样安静下去了。
“你这辆车还挺酷。”祝延想了半天，说到了车上面。
没办法，一个是他和梁樾现在接触确实很少，第二个是，祝延真的很喜欢车。
祝延从小就喜欢看漂亮的车，梦想是像纪录片里的赛车员一样在赛车道上飙车，享受高车速带来的刺激。
祝岬很溺爱祝延，他知道祝延喜欢车，祝延十八岁生日他就送了祝延一辆红色的跑车。
可惜祝延没瞒好，不小心被祝岬知道了他飙车的疯狂想法，于是祝延的车虽然买了，但平时车上没有家人，他爸不肯让他开。
车上有家人，祝延就不可能飙车，被压制的狠狠的。
而且因为祝延飙车这个想法，他爸妈也管控祝延的钱，小钱可以给，但一旦涉及到买车这种大钱，就死活不给。
一直到现在，祝延都还只拥有那辆在车库里面积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车。
和经济大权被爸妈握在手里的祝延不同，梁樾从小到大没人控制他花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几百万几千万的车换着买不带重样的。
祝延可馋梁樾一车库的车了。
可惜，梁樾也管祝延管得严，和祝延在一起之后，每次都是梁樾开车，祝延只能挑选坐哪一辆车。
对此，祝延拒不承认有可能是因为他开车技术烂所以梁樾才不让他开车，就是梁樾太爹味了，跟他爸一样，怕他出车祸。
完全不想想为什么梁樾觉得他开车出去会出车祸，因为……
祝延拒绝说出后半句。
对于祝延的夸奖，梁樾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点头道：“是挺酷，也很贵。”
离家出走的祝延：“……”
有句脏话不知道该怎么讲。
梁樾没管祝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生气的坏脾气，用手指摩挲纸杯，感觉一次性纸杯里的水温度差不多了，放在祝延手上：“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钱，天生的。”
祝延：“……”他要报警，这里有个不要脸的家伙在炫富。
祝延一边无语，还一边要在梁樾监督下吃药片，他皱着眉头把药片往嘴里一扔，狠狠吞一口热水，仿佛嘴里的是什么仇人。
结果药片黏在喉咙上，祝延上不去下不来，只能生生把整杯水都给喝下去。
祝延：“……”今天的倒霉和无语格外的多。
他没吃早饭，这么一折腾，饿得不行了，但是又困，又饿又困，整个人都很迷糊。
人要倒下去了，还不忘攻击梁樾：“开这么贵的车，也不怕哪天开车到学校外面被无数共享自行车共享电动车刮掉漆。”
“哦，我不是说你的车可能会被划掉漆，很大可能是直接报废……”
梁樾：“……”他就不该期待这小子嘴里能说出几句好话。
“没事，我有钱。”
“……”有钱了不起啊！
祝延很困，医院是他姐投资的，专门给祝延留了单人病房，梁樾也知道。
但祝延这人轴，刚吃了药恢复一点状态，就死活不让梁樾拎着他，觉得没面子，自己要死要活的慢悠悠左晃右晃到病床上，躺着闭上眼睛。
梁樾跟在他后面，看见人睡着了就准备走。
他退后半步，门还没关，祝延已经睡着了。
祝延睡相很差，盖的好好的被子，才过一分钟不到，就掀开了一角。
屋子里空调温度不能调，防止祝延夏天贪凉冬天怕冷，反而把自己弄得更严重。
梁樾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一直到盛林给他打电话，才退出来。
盛林巴拉巴拉的，说他们打球，遇见了祝延姐姐，还说祝延这小子叛逆期也来的太晚了。
梁樾心想，祝延叛逆期，祝延一直很叛逆，就没停过。
“所以呢？”
盛林忍不住骂他冷血无情，丝毫没有八卦心。
梁樾：“哦。”
“所以呢？”
说到正事，盛林吞吞吐吐的：“你还记得你上大学的同学没？”
“谁？”
盛林说：“乔阳。”
梁樾和大学同学都不熟，读大学的时间里，他都在和祝延鬼混。
盛林猜到梁樾不认识，给了个前情提要：“就是那个爸妈都死了，还有个弟弟的穷小子，每年跟在你后面领奖学金。”
梁樾有点印象了：“什么事？”
盛林说：“你妈又怀了，新男朋友的。”
梁樾：“新男朋友是乔阳？”
“答对喽，可惜没奖励。”
盛林又说：“你没什么感想吗？”
梁樾：“我要有什么感想，又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这次年纪比较小。”
“但顾小姐保养的好，再说了，梁老头能找十八岁的，顾小姐为什么就不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梁樾对情爱和家庭的观念很轻。
盛林说了句牛逼。
“你现在在干嘛呢？需不需要兄弟安慰一下？”
梁樾面容冷淡：“不需要，你好恶心。”
盛林心被插了一刀，听见他兄弟说：“而且我现在在医院照顾人，走不开。”
“照顾人？照顾谁？需不需要我帮忙？在哪个医院？”
盛林原本就聒噪，今天更是聒噪，对比起来，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可以说是十分安静。
梁樾想到祝延，心里诡异的平静下来。
可能因为祝延是梁樾人生中碰见的，极少数完全不着调的人，以至于梁樾遇见他之后，没办法再对其他的荒唐事有过多的感想。
梁樾拒绝盛林的好意：“不用了，是我学生，马上送回去。”
站在医院门口的盛林惨遭再次挂断，他握紧手机，余光瞥见即将要下车的一对男女，心里默念。
“千万不要是同一个医院。”
梁樾接完电话，息了回去的心思，回到病房去看着祝延。
祝延吃完药睡的很死，像小猪，梁樾很少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似乎祝延以前就这么能睡，不是药物的问题。
那个时候，梁樾把祝延从卧室搬去车上，再从车上搬去酒店，来回折腾，人也不醒。
突兀的，梁樾在病房里笑出声。
很急促的一声，主人意识的很快，立马收回去。
在病房里笑，不怎么尊重医院。
嗯。
祝延睡的没有梁樾想象的沉，梁樾的一声轻笑，传到祝延梦里，就成了反派魔音贯耳的循环音带，他没办法挣脱，最讨厌的是，还越听越熟悉。
好像是他那个天打雷劈的前男友的笑声。
祝延又不敢确定，就算他和梁樾在一起的时候，梁樾都不怎么笑，现在笑的这么猖狂……
等等，他生病了，病的很严重。
“……”
还真有可能是嘲笑他，因为祝延确定以及肯定，如果梁樾生病了，他一定会守在梁樾病床前，点小龙虾冰淇淋各种好吃的馋梁樾。
祝延又给自己这该死的前男友记了一笔。
毫无所知自己在祝延那儿被记了一笔一笔又一笔，梁樾低头用平板处理工作，可能过了一个小时，快十二点了，祝延终于要醒了。
“水，我想喝水……”
人还没彻底清醒，要求先冒出来。
梁樾对此接受良好，任劳任怨的站起身去水房给祝延带水——不知道为什么，病房里的水全喝光了。
梁樾走了，病房里的祝延才慢悠悠爬起来，他手机快爆炸了，张章一直在给他打电话。
祝延连忙接通，张章呼吸声很乱：“祝大少爷，你没事吧，我半个小时前才看见你的消息，刚走到医院门口，用不用我上来接你？”
睡之前，祝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给张章发消息，他怕自己起来还没完全退烧起不来，问张章能不能来接他。
梁樾又不是什么慈善大师，送他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醒来了人还在。
果不其然，祝延环视病房周围，没看见梁樾人。
他就说嘛，梁樾这个以时间计量金钱，日常秉承每分钟都要拿来赚钱的人，怎么可能在病房里看他睡觉一个小时。
祝延顿顿的回答张章，他还没完全退烧，像是零件停止工作的机器人，一卡一卡的。
“不用……我马上起来……然后去缴费……之后去楼下找你。”
张章听的忧心：“你慢慢来，不着急。”
“不过你还要缴费吗？”
这医院不是祝延他姐的吗？
祝延严肃的说：“张室长，你已经被资本裹挟了，我，祝延，不吃嗟来之食！”
张章：“……”只是离家出走，说的跟搞什么大动作一样。
祝延不止自己要说，还要张章重复一遍：“你说，我们404不吃嗟来之食。”
张章敷衍祝延：“嗯嗯，我们404最爱吃嗟来之食。”
祝延：“……”他气气的：“懒得管你。”
张章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有点儿纳闷，祝延难道忘了，他刚上大学的时候，他爸把宿舍四年的空调费还有电费水费什么的全给交了。
事实上，整个404都是祝延养的小白脸。
不然他们为啥一直容忍祝延当他们义父，因为祝延真是义父。
教训了室长，祝延拖着病体在医生纳闷的眼神下缴了费，然后拿着自己的药，哐哐哐就往门口跑。
祝延很饿，急着去吃饭，什么也不管了就是跑。
他跑到门口和张章汇合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挺温柔，是个女人。
祝延连忙停下来，奇怪的到处看，直到前方出现一个穿着白裙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人，扶着肚子停在他身前。
“嗯，你好？”
白裙子女人笑的很温柔：“你已经把我忘了吗？祝延？”
祝延记性是不好，但他肯定还记得这个人的……顾家小姐，后来嫁给梁家，生了个孩子。
那孩子的名字，叫梁樾。
她是梁樾的妈妈。
祝延从顾小姐的脸上往下挪，看见她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心虚的转眼。
“当然没有忘记。”祝延干巴巴的说：“祝你这一胎健康。”
顾小姐笑：“我是专门来你姐医院蹲你的。”
“……”祝延有时候很想吐槽，想见他不能直接来问吗？蹲来蹲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明星。
“哦。”
顾小姐说：“我听说了一些关于祝少爷的事，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所以来看看。”
这话说的奇怪，站在顾小姐身后的乔阳敌视的看着祝延，而后赶来的张章茫然的看着祝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延本人也不知道顾小姐抽风来找他什么，他和梁樾已经分手了，和梁家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关系，哪怕顾小姐来找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祝延的沉默对顾小姐毫无杀伤力，她笑着说：“听见刚刚你的那句话，我就知道了，你想起来，真可惜。”
“……”果然啊，都是人精，祝延嘲讽的扯开嘴角，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呢，可惜什么？”祝延说：“我想，当初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顾小姐笑着说：“还没取得我的原谅，祝少爷你真的能宽心吗？”
面对顾小姐的问话，祝延说：“如果你是说我十三岁的事情，那一年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说是后来的事情，那不是你该原谅的事情。”
他向来如此，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于不重要的事情，从不回溯，也不后悔。
做了就是做了。
顾小姐还是笑，显然并不相信，祝延烦得要死，这些搞商业的心都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缠上他。
……
只有一个理由，祝延捏紧手里的药，因为梁樾回来找他了。
所以又开始了。
真是一点悠闲的时光都不想留给他和梁樾啊，真可惜，这下，祝延也觉得可惜了。
顾小姐还想说什么，在背后给梁樾通风报信的盛林终于出现了，他额头冒汗，说：“顾小姐，要不你还是先走，梁樾也在这医院呢，倒时候你们遇见……”
众所周知，梁樾和他妈妈的关系并不好。
顾小姐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祝延，走了。
虽然很烦这些人，但人走都走了，祝延也懒得拉着这件事不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他就回去哭着找他爸让他爸解决。
反正天塌了还有祝家人为祝延顶着，没什么好着急的。
于是祝延转头去找张章，商量中午要吃什么。
好不容易好一点，祝延现在好馋，好馋。
他要吃火锅，要吃烤串，要吃辣的，要喝冰水！
张章啊一声：“不太好吧……”
祝延歪理一大堆：“我嘴巴没味啊，我想吃想吃想吃好想吃。”
……
“噗嗤，”听见祝延说话的盛林笑出声，他正要说什么，背后发凉，熟悉的身影上前来。
姗姗来迟的梁樾抱着杯子，站在盛林身边，眼睛凉凉的扫过祝延，很是不耐。
祝延被看的很尴尬，想掏出一个镜子看看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一群人来就看着他。
而且……祝延想，难不成梁樾是想要他回报梁樾带他来医院的恩情吗？
不可能，祝延在心里撇嘴，梁樾这家伙干嘛呢怎么还在医院。
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祝延懒得理梁樾，拉着张章准备去吃饭。
梁樾表情不好看，盛林怕他是因为看见顾小姐，正头脑风暴该怎么说。
“你去邀请祝延吃饭。”看着祝延的背景，梁樾眉头一皱，冷冷道。
“啊？”盛林不想去，他怕祝延把顾小姐的事情说给梁樾听。
都生病了还吃什么烧烤火锅油腻的食物，好歹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带来医院看病的，梁樾还是要管管。
梁樾踢盛林一脚：“赶紧去。”
盛林面容纠结的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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