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则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知意身上。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让她原本刻意抹黑的肤色都显得细腻了几分。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柔和,鼻梁小巧挺拔,连抿唇思考时,嘴角微微抿起的弧度,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雅。
容砚心中猛地一震,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心动。
这念头来得太过突然,让他瞬间慌乱起来,他怎么会对一个男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定是最近赈灾事务繁忙,心神不宁所致!
他连忙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燥热,指尖甚至微微发颤。
沈知意并未察觉容砚的异样,她正专注于卷宗中的内容。
当看到“江南已有三个县出现小规模瘟疫,每日新增病患数十人,当地药材短缺,郎中纷纷逃离”时,她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沈知意指尖重重地落在纸页上,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丞相,江南灾情比想象中更严重,瘟疫已开始扩散,若不尽快控制,恐会蔓延至其他地区,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需优先调配药材,同时加快隔离区的搭建,绝不能让疫情进一步恶化!”
容砚定了定神,接过卷宗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瘟疫分布的标注上,语气沉稳。
“本已命太医院准备药材,挑选了十名经验丰富的医官,三日后与咱们一同启程。隔离区的图纸,本相已让人绘制,你看看是否可行。”
他从书桌下取出一张图纸,递到沈知意面前,指尖刻意避开了与她的接触。
沈知意接过图纸细看,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图纸上的隔离区规划得极为合理。
不仅远离灾民安置点,还设有专门的消毒通道,物资运送口与病患观察室,甚至标注了焚烧病患衣物的区域与废水排放的渠道。
图纸上的线条清晰,标注详细,连隔离区的帐篷数量,医官的分配都考虑得面面俱到,显然是经过反复推敲的。
“丞相考虑周全,臣无异议。”沈知意由衷地赞叹,声音里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真诚。
“如此一来,既能有效隔离病患,又能保障医护人员与灾民的安全,实为稳妥之策。”
“那粮草转运呢?”容砚追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目光重新落在沈知意脸上,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睛。
“江南河道淤塞严重,大船无法通行,马车又难以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粮草若不能及时送达,即便有再好的防疫措施,灾民也会因饥饿失去生机,这是眼下最大的难题,你有什么想法?”
沈知意低头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卷宗中江南多溪流,沿岸有小型集镇的记载上,眼前一亮。
“臣以为,可采用‘水陆结合’的方式,先用小船将粮草运至河道上游的集镇,再雇佣当地脚夫用扁担挑运至安置点。”
她顿了顿,指尖在卷宗上轻轻划过,补充道,“以工代赈的民夫中,有不少是熟悉当地地形的当地人,可让他们带路,既能避开泥泞路段,又能节省不少时间。
此外,还可让江南商会提供防雨的油布,避免粮草被雨水浸湿,造成浪费。”
容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指着粮草账目上的数字,语气带着几分认可:“此法可行!不过,咱们还需与江南商会敲定粮草价格,避免他们借机抬价,增加朝廷开支。”
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按照往年的粮价,再结合今年的灾情,每石粮食的价格不能超过五两银子,且需签订契约,注明若有抬价行为,朝廷有权取消其商税减免的优惠。”
沈知意凑近一看,发现容砚写下的数字旁,还标注了江南各集镇的粮价波动情况,甚至包括去年商会的粮食进货成本,运输费用,数据详实,一目了然。
她心中越发敬佩,容砚不仅有谋略,还心思缜密,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绝非“笑面虎”三个字能概括。
“丞相所言极是。”沈知意点头赞同,声音坚定,“明日可派专员携带陛下手谕前往江南,与商会谈判,手谕既能彰显朝廷的诚意,也能起到威慑作用,让他们不敢轻易漫天要价。
同时,可让专员与当地知府沟通,确保脚夫的招募与粮草的转运能顺利进行,避免地方官从中作梗。”
容砚看着沈知意明亮的眼眸,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翻涌,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
他忽然发现,与沈知意一同商议政务,竟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她总能快速抓住问题的关键,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且从不会因立场而固执己见,反而能站在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
“好,便按你说的办。”容砚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这一次,笑意终于抵达眼底,带着几分真诚。
“今日先拟定这两项细则,明日再商议民夫的管理与医官的调配。你若累了,便先歇息片刻,侍女已备好点心与茶水,是你昨日夸赞过的桂花糕。”
沈知意心中一暖,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她知道,与容砚走得越近,风险便越大。
她站起身,躬身道:“多谢丞相,臣不累,咱们还是尽快拟定细则,以免耽误的启程时间……”
是沈知意的试探,虽然刚刚容砚话语里都是两人,沈知意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想挣扎一下。
倒是容砚看着她紧绷的肩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点破。
他重新坐下,将另一本标注着淮南灾区的卷宗推到沈知意面前:“那便继续吧,这是淮南灾区的粮草账目与民夫名册,你看看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沈知意没想到容砚避开这个话题。
罢了。
沈知意索性觉得此事,应当直接问的,毕竟自己确实有知情权。
“丞相,我有一问……”沈知意低声开口,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心底实际上已经波涛汹涌了。
“嗯?所谓何事?”容砚询问,面容笑意依旧。
“这次赈灾,皇帝有指名道姓我同丞相同去吗?我不是不想前往,只是……”沈知意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后知后觉自己把自己逼到不绝之地。
难怪容砚刚刚没有开口。
倒是现在容砚去询问:“沈大人不想前往吗?不是你说的不是实地,且都是纸上谈兵,空来之计,”
容砚话语说着,沈知意悄悄看去,莫名其妙觉得他面容怎有一丝严肃,比自己父亲还要可怖。
偏偏容砚还要继续给沈知意戴高帽:“本相以为,这几日的谈论,沈大人也不是那种坐享其成,贪享安逸之人,这般……”
“我不是!”沈知意下意识反驳。
容砚凭什么这样认为自己!
自己为了不违父亲意愿,从小到大女扮男装,寒窗苦读多年,为什么在容砚眼里自己这般!
“那最好……”容砚低语,虽然他最开始就准备激将法逼沈知意就范,但真达到自己目的后。
容砚无意间一瞥,见沈知意眼底泪光闪烁,心底莫名一抽,愧疚。
“我不是那个意思……”容砚想要找补,但是为时已晚。
有些话,说出口,既覆水难收。
“继续商议吧,丞相!”沈知意只是淡淡回答,眼神都不给容砚一个。
容砚如鲠在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是沈知意挑起灾情的话头,容砚也不好就两人之间的恩怨继续交涉了。
只是自沈知意知道自己要同容砚前往后,心底难以言表的感觉,格外矛盾。
就论跟容砚单独相处,期间要是发生变故,恐怕自己身份暴露的可能更大。
但是,就如容砚所说,沈知意虽生来父亲就要求自己志向为位居高堂,但是这段时间的朝廷议事来看,沈知意并不觉得自己能很好融入其中。
她厌恶高堂之人的明哲保身,只为自己阵营着想,也厌恶自己也在其中,甚至因为官位过低,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其实沈知意也清楚,要不是容砚早时的突然点名,自己可能也跟大部分小官一样,只能埋头位居末尾。
随后听完上面人的议论,随后站队,站错了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
沈知意唾弃这样的自己,但更唾弃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自己。
心底长叹一口气,沈知意第一次看见如此为民着想的高官,心底对容砚的动容丝毫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是沈知意也不喜容砚这种能掌控自己去留的感觉,因为太危险了,对于自己。
沈知意自己也想过,要是自己真是男儿之身,如此便这样了。
但是偏偏……
“沈大人,”容砚突然低语唤回沈知意的思绪万千。
“您觉得如何,大体刚刚我所言。”容砚询问。
“抱歉,丞相,我刚刚有点走神,还请你再叙述一遍。”沈知意低语。
[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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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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