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是暂代少卿一职，所以裴今遥实际上掌管的事务并不繁多早就划分给几位寺丞安排妥当了，交接得很顺利。大理寺众人初时看她不爽的是他们如今舍不得她的也依旧是他们，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都还在京城可以多见。
裴今遥明日就要去户部任职了，而对王慕祈几人手上破的离魂案还有几分上心，让他们如有不解之处可尽管来找自己。
户部与大理寺又分属皇城东西两侧，六部内除了刑部外全都在皇城东侧，距离她曾心心念念的翰林院也更近。说不好是不是崇祐帝的故意为之，户部还恰好紧挨着礼部和鸿胪寺，裴今遥第一天走马上任频频撞见这两部的同僚，但凡看见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脚步匆匆而过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裴今遥慢悠悠地踱步到户部门前，挑了挑眉。她一向与人和善温和有礼的，怎么还不受待见？
“哟！裴大人来了！”还没踏进户部的门，三两个官员就看见了她连忙迎了上来。
她脚步一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裴大人今个就来了啊。”三个官员开门见山地自报家门，一个比一个热情，“还以为大人事务交接要花费几日，您也不提前说早知道就去迎接您了，还好这办公之处已打理好了保管您满意！”
看看！裴今遥心下暗想，她就说自己与人和善吧。
不凑巧的是尚书霍大人和左侍郎完大人被召见进宫还未回来，三位同僚贴心地引她在户部转了几圈。
她也不是初入朝堂的人了，刚到大理寺的确是两眼一抹黑可任官到现在不说了如指掌，但六部内有哪些官员还是清楚的，也不会再让人轻易糊弄了。
所幸那几人真没想糊弄她，新官上任那不得交交好嘛，而且他们还真有点小心思在里面。
看完了户部不知不觉间又有些同僚招呼着就过来了，就连耿郎中都在其中。
“裴大人都说您聪明绝顶，咱们也认可您这脑袋瓜子，要不您给我们讲讲宁大人那事吧，依您看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两位大人要是对峙起来，那咱们会不会被殃及池鱼啊。”耿郎中先开了口，他还没说完周围一片乌泱泱的点头赞同如波纹一般荡漾开。
裴今遥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没先说自己的想法反而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立刻有人说话：“我觉得宁大人是想保符大人。”
“我也觉得！”
“的确如此我也是这么想的，都是阁老他二人我还真不知道有过纠葛，所以这手才叫高明啊。”
“非也非也，未必不是随心而为眼看他大厦将倾，若真能成岂不美哉若不能成也无可谓。”
“此言差矣两位大人真争得一地鸡毛圣上面上也觉难看，况且符大人身边还有越大人呢，总不会冷眼旁观，还有凌次辅也是一样。”
“裴大人觉得呢？”一言不合已经争吵不休了，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又全看向裴今遥。
这些人比她为官久知道的也多，裴今遥听着也默默记下，她的看法与大多数同僚的看法并无不同。
“我也觉得宁大人是有意为之，保下符大人。”
符洮身为礼部尚书该当为文官之首，可宁似宸却让人捉摸不定，先帝在位末期他就已权势滔天虽因资历自让位只当了内阁第三位，可隐隐已是文武百官均不敢置喙的存在。当今圣上继位后，印元青重返朝堂，他依旧以资历浅为由只担任群辅，可在他之上的印首辅和凌次辅年岁已高，论掌握的实权怕是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人。
权倾一时的张承平耀武扬威也不敢耀到他头上，许多官员都钦佩宁大人，觉得他才是朝堂的定海神针，毕竟印大人还会随心所欲的告老还乡而宁大人却一直站在最前面身体力行地挡下了先帝的荒唐恶行。
宁似宸倘若真看不惯符洮，早就该弹劾了，说不准他一出言就百官呼应，也不至于崇祐帝把裴今遥提拔成一块靶子迂回行事了。
至少裴今遥在早朝上听见宁大人的话就明白了他内里深意。
“就说吧，裴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跟她持相同看法的人张扬的鼻子都翘起来了。
“哼。”
正说着霍大人回来了，路过看见他们聚在一起只是皱了皱眉，抬手让裴今遥跟他进来。
裴今遥前脚刚走，后脚那群人就将宁大人那篇翻了过去，似乎迫不及待之状。
“欸你们说他会不会真的是……女子？”
其他人无不赞叹他勇气可嘉。
“女子？你看他像吗？既没有女子该有的娇小玲珑也没有女子的温香软玉，他那身量比你我都高了！那身板凭我阅女无数的眼光看来，板正的不能再板正了！更别说人家的才华了，若真是女子那咱们这几十年的圣贤书岂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别骂了别骂了。”
“慎言，圣上说他爱南风那自然就是爱南风，说他是男子就算不是也该是，况且谁能证明他是女子？你，还是我？”
“聊聊而已嘛这么认真，无趣！无趣！”
“没什么好聊的啊。”
“也是，散了吧！不然霍大人又要发怒了，方才不过是看在裴大人面子上的罢。”
不一会儿，户部众人一哄而散各司其职。
-
正堂内。
霍瑾，霍大人看着也不是虚有其名之人，能坐到这位置上的不说私品如何也都是有才干踏实肯干之辈，所以他叫裴今遥来也并不是为了打打官腔什么的。
“不必紧张我时常听乔如说起过你。”霍瑾不善言笑却可见面容松动，语气轻松。
裴今遥吃惊可看霍大人也不像随口说来的，就把这份惊讶压在了心底。乔如，是越柘越大人的字，没想到这两位大人私交还不错。
“户部向来掌管户籍、赋税、国库银两调控……官员俸禄军饷赏赐等也是我等职责所内，更别提赈灾、流民安置、盐铁官营、漕运那些……”霍瑾知道她定有所了解，所以就点到为止粗略概括了一下，“你刚来有何不懂尽管来问，只是你与左侍郎需分管不同……”
裴今遥当然明白，户部相当于掌管着钱袋子可以说是极为重要，霍大人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委婉表示她初来乍到的没办法一下子就交由她来做重大之事。
“下官明白。”恰好她也无意插手进税收财政这些，她来便是冲着另一处来的。
一番话谈下来，两个人都觉得满意。不知是相谈甚欢还是觉得委屈了她，霍瑾话里话外还邀她无事可来府上做客，隐有提点她之意。
“我有二子，年岁与你差了些可也都是读书之人或许能聊的来。”
“小霍大人下官早有耳闻。”裴今遥很上道的吹捧了几句，“霍兄貌比潘安才华出众又年轻有为，为官知人善任为人虚怀若谷，下官景仰已久了唯独可惜没能见上一面。”
霍瑾听得很是舒心，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看起来对大儿子满意的不得了与有荣焉，“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沅汐的，哎，其实我那小儿子才叫人头痛不已，他与印大人长孙印飞尘往来甚密却没学到半点，哎……”
所以他让裴今遥多来府上也是有私心的，没准跟她接触接触霍天翊也能向印飞尘一样好学了呢。
又说了几句裴今遥才以不打扰霍大人忙于事务为由告辞了。辞别了霍大人后她转身又去拜见左侍郎完大人，完大人在户部已有十数年之久，一直担任着右侍郎的职责，原先的左侍郎被调去詹事府和翰林院，他才更上一步成了左侍郎。
完大人为人严肃刻板，但对户部事务了如指掌，在明白了霍大人之意后很快就将户籍、土地等划归给了她。户部虽说掌管天下所有但一部之人哪有能管得过来的，按地分而设司专管各处，裴今遥只需处理十三司汇报上来的事务。
听着轻松实则不然，还好裴今遥暂代少卿之时有经验，上手很快。
悠哉悠哉，有条不紊的过了几日。
裴今遥处理事务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因此让户部同僚更佩服她了，谁不喜欢能力强又不会无故欺压下属的人，跟着她做事只就事论事、公私分明。私下里裴大人也和善，往来也舒心，又聪明又谦逊还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难怪圣上喜欢她呢。
就在一派其乐融融之际，裴今遥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严查户籍、路引倒是没什么。”宋主事脸上有些为难，正如他话里的这个严查户籍反正都是底下的人费心费力，得罪人也不是他得罪。
紫豪毛笔在她手上转了一圈，裴今遥一双眼睛睿智深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宋主事不由躲闪。
“以往三教九流的户籍说是严查谨防的可因某些……很难落实，先前广齐王遇刺一事还不该警觉？中秋将至圣上设宴诸位殿下汇聚京城，现在不费心等日后费的就是脑袋了。”
宋主事一凛！想想要是出了差错的后果……浑身一抖，“是极是极！裴大人说的对，一定要严查！”
裴今遥满意地点点头，像娄临那样的江湖之士底下的人但凡收了银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犯了事再去查就会发现干净一片，给破案平添了不少阻碍。而且明堂中有很多像娄临这样的，严查总归比不严查要好的多。
“可这……”宋主事对第二件事就更头疼了。
“这放籍实在是牵扯甚大啊。”
“那就先从铃乐坊花娘放籍，入手吧。”裴今遥笑语盈盈却丝毫不让，宋主事哪里还有此人和善的想法，强硬！太强硬了！
“放心，本官会与你们亲力而为的。”
裴今遥说：我会与你们一起亲力亲为的
宋主事（听到的）：我会、一直、盯、着、你们办事的。
宋主事os：可怕！好可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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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初来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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