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并没有逗留,甚至都没有靠近家门,将沈宁送回家远远看了一眼就连夜回到临城。她们居住的小区年代久远,走廊内闷热,没有一丝风,周边又种了大量绿植,蚊虫侵袭,沈确就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被叮了好几个包。
她靠在门口,迟迟没有勇气解开门锁。她纠结着要不要向林知远说出宁月复婚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徒增林知远的烦恼,让她处处担心自己的状态。
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已经足够委屈林知远了。
屋内突然传来声响,沈确的心一惊,急忙直起身原地踏步,装作刚走出电梯的模样低头拿钥匙。
“诶?”林知远开了条门缝,弯腰将垃圾袋放在边上,抬眼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沈确将钥匙重新放到口袋里,拉开门把手回答:“刚刚。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是凌晨的车吗?”
“进展比较顺利,我们就搭车回来了。”林知远侧身将沈确迎了进去,跟在她的身后急切问道,“怎么样?妹妹发挥得还好吗?”
沈确难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挺好的,最后一门她是全考场第一个出来的。”
“那就好。”林知远松了一口气,“不枉你紧赶慢赶陪她考试。”她又啧了一声,“你怎么不带她过来?难得放松一下,可以把她接过来到处玩玩。”
“没事,这才刚考完,她估计更想跟她的朋友们一起。要是她后续想过来......”沈确环顾四周,“我们再给她腾个地方。”
林知远应了一声,抓着沈确的手指:“你饿不饿?都八点了,你不会连晚饭都没吃吧?”她拉着沈确指向桌子上的礼盒,“你看,甲方给我们买的特产,你要是饿,一会儿我们煮着吃。”
“还行,没那么饿。”沈确握着林知远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晃了两下,迟疑道:“有件事,我觉得我可能应该跟你说。”
林知远的笑容在见到沈确的表情时渐渐凝滞,她收敛了笑容,活动嘴角的肌肉,尽量以平缓的声调问:“怎么了?回去一趟就成这个表情了?”
沈确低头,看着她们相握的双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爸妈复婚了。”
林知远的眉头一跳:“怎么会?你妈妈不是好不容易才和你爸爸离成的吗?怎么会想着回去呢?”
“这不难理解。”沈确苦笑道,“有些人就喜欢这样,在外面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就会选择将就。”
“我妈没有经济实力,又被债权人催得紧,对她来说,和我爸复婚是一个比较轻松的选择,加上我外公外婆她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离婚,所以……”
“至于我爸,他是个极其看重面子的男人,跟我妈离婚,他会被村里的人嘲笑,说他是个老光棍,所以他宁愿每天和我妈吵架,也不愿被人看不起。”沈确顿了顿,咬着嘴唇,“对不起,我的家庭太复杂了。”
林知远心疼地搂着沈确的肩膀,摩挲着她脖子的肌肤:“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向我道歉。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林知远拉开些许距离,抚摸着沈确略显委屈的双唇,“那你爸妈现在有为难你吗?”
“现在还没有,但她们在一起总是要鸡飞狗跳的。等年岁渐长,她们怕是会频繁找我麻烦。”沈确快速眨了两下眼,“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备受祝福的感情。”
“没关系。”林知远踮起脚尖,亲吻她脸颊的泪珠,“我们不缺你父母的那一份祝福,只要我们足够幸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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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岁这年,是沈确最繁忙的一年。她荣升为锦天的三级律师,每天与卷宗和当事人打交道,整个人散发着浓厚的牛马气质。锦天对着装有严格的要求,哪怕是在所里处理事务,也要着正装,这般下来,这一年沈确几乎都没穿过日常的休闲服。
“我晚上正好有空,要不我过来接你下班吧?”林知远看了眼时间,说道。
“嗯——”电话那头传来沈确怏怏的声音,“也行,不过现在太冷了,你不要出来得太早,我差不多了再跟你说。”
相处这么久,哪怕只是一个音节,林知远也能捕捉到沈确的不对劲。她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楼道里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还是你爸妈又找你麻烦了?”
沈确现在做的是肖晓的项目,而肖晓是锦天出了名的笑面虎,脸上笑嘻嘻的,剥削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自入职以来沈确就不喜欢他,奈何所里这样安排了,只要沈确还想在锦天继续干下去,她都得服从。
至于她的父母......自从她们复婚,虽说是没找过沈确大麻烦,但一些琐碎的抱怨依旧是不断,沈确不愿接她们的电话,她们就拿沈宁的手机,拿邻居的手机,不打通电话誓不罢休。
“不是我爸妈。”沈确轻叹一声,“我就是累了。刚刚开组会,肖总不知抽了什么风,疯狂PUA。我在锦天干了这么多年,他却把我们贬得一文不值。”
林知远的眉头紧皱:“他怎么能这样?自己什么活都不干,整天吆喝你们,还要这样说你们,凭什么啊!”
“只有PUA我们了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下属吭哧吭哧地给他干活。”沈确苦笑道,“领导都这样。”
“那我们别理他!”林知远气愤地哼了一声,“我们干好自己的活就行,咱们知道自己足够优秀,不要理别人的话。”
“我知道。”沈确靠着墙笑道,“我就是听着不舒服,得自己消化一下。不过他下次要再这么说我们,我就不干了,让他自己对接去。”她跺跺脚,对着窗外呼出一口气,“行了,就这样吧,我先挂断了,出来久了肖扒皮又要说了。”
深冬的临城除了街边的夜宵摊与加班的打工人,再无别的人影。林知远看了眼时间,调高车里的温度,将方向盘往右拐,停在办公楼的一边,给沈确发了个消息。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估计是在忙。林知远轻呼出一口气,往副驾驶瞥了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跟着车载音乐的节奏微微晃动着肩膀。
等了接近十五分钟,门口才有零碎的声响。林知远打开车灯,对着人群晃了两下,坐在原地等着那人朝自己奔来。
果然,人群中一个身影愣了一下,身子前倾与周围的几人嘀咕着什么,提着公文包就向车灯处奔跑。她穿着米白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搭着一套杏色的西装套装,踢踏着高跟鞋,红着鼻子不住地笑着。
“你来多久......”沈确欣喜地打开车门,一阵寒风趁机而入,裹挟着车内的暖气,让人有片刻的清醒。她的手还拉着把手,低头看着满座位的零食,难以置信地将视线挪向林知远,“怎么,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啊?”
林知远一边欣赏那人惊喜而又满足的表情,一边将副驾驶的零食挪到自己的大腿上:“某人不是说多吃甜的会让人开心吗?”林知远抬手,对站在原地发愣的那人招呼道,“快进来,今天我们就放肆一回,痛快地吃一顿,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闻言,沈确急忙抬腿挤进车内,放下公文包,左右搓着自己的双手:“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早就消化好了。”她看向眼前的零食,情不自禁地感叹,“都是我喜欢吃的。”
林知远将大腿上的零食尽数转移到沈确怀里,捋着她的碎发笑道:“专门给你买的,肯定是要你喜欢的。”
“而且,不管你有没有消化好这种负面情绪,我们都可以开心地吃一顿。”林知远从中拿出一块热乎的板栗塞到沈确的嘴里,“你看,大冬天的,我们吹着暖气,看着周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吃着热乎的糖炒栗子,冬天的幸福感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是?”
“高中的时候是你给我带吃的,现在终于轮到我啦!”
沈确笑眯了眼,咽下嘴里的板栗,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林知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林知远笑着看着沈确的模样,温柔回应:“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地铁口的几家炒面的摊贩正哐哐地掂着铁锅,餐车前站满了等待填饱肚子的打工人。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辆白色的SUV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从车窗的缝隙中不是传来几声嬉闹声,两人捧着零食,对着前方手舞足蹈,不时相视一笑,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生活再艰难又如何?只要最后能投向一个踏实的怀抱,之前所受的一切苦楚便都值得。
世事纷纷扰扰,有人视我如草芥,有人视我如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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