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次醒来时，我感觉我的灵魂都是飘着的。
原来神交，这么，妙不可言。
我嘿嘿嘿地夹住被子，满脑子都是昨夜魔神惊慌失措又含羞强势的模样，笑得像个傻子。
“阿莩，你醒了。”
一道从头顶飘来的声音，幽幽地，鬼一般。
我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只见善因小鸟就站在床头柜边，眼睛深深地盯着我。
我讪讪一笑：“你醒这么早啊。”
善因语气奇怪：“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我：“啊？你要吃虫？”
“......”
没被回答，我挠头：“佛不是不能杀生吗。”
静了一会儿，她低低道：“我不是佛。”
然后飞走了。
我坐床上思考半天，也许善因是自闭了。
毕竟一直当个鸟，还是个佛鸟，除了果子，什么都吃不成。
没有美食的人生和鸟生都是不完美的。
我立刻叫来地狱犬和鬼脸去打猎。
顺便说，鬼脸已经正式入编魔界，成了本左使的下属。
我让他们准备了整整一桌的美食，还从人间采买了些糕点，凑成来到防坞山以来，最丰盛的一次晚宴。
风吹花落，山林间满满是轻松和自由的香气。
我站在山崖边上，等魔神回来。
昨天在识海里，都和她说了，一定要一起吃晚饭。
魔神答应的事情，从不虚言。
看着我衣着单薄，善因提醒：“阿莩，你还是凡人之躯，当心着凉，多穿些。”
我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山间风爽，我喜欢。”
她默了声。
我想了会儿，回头道：“小鸾，我听说鹦鹉的平均寿命只有十七年。”
善因望着我，幽沉的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
我忽然心尖一疼，却没再软了。
其实，我最先在乎的人是小鸾啊。
穿越来到异世，一切都得靠自己摸爬滚打。
我花了七十年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让自己变成自由自在，无所牵挂的魔。
但在那个乱葬岗，我看见了缩在一旁的她。
绝望，颓丧，麻木。
一双似乎明亮过的眼睛，一身鬼息也掩盖不住的仙气。
我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于是狠狠地拉了一把。
像一只狗，跑进人类的笼子里，甘愿套上枷锁。
我从不觉得我傻，只是看见她，永远心软和怜惜。
所以对于善因，我不能说谎。
欺骗也是杀人的刀。
我轻轻道：“小鸾，我的心很软，我一见你便觉得心疼了。但我的心也很小，只装得下最爱的人。”
“我想陪你度过鹦鹉短暂的结尾，我自己的余生却只愿意和魔神共度。”
“余生？”她一边哭一边说：“神灵万寿无疆。”
我闭眼：“蜉蝣一梦，甘之如饴。”
她还要说什么，
轰隆隆，
天边雷声炸响，打断了对话。
我转身去看，应当是魔神回来了。
看着看着，我的神情缓慢僵住，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瞬移到眼前，横直的剑刃空劈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魔神，
而是我八百年来最大的情敌——宣霖上神。
“魔头，对佛女使诈，盗走承影剑。”
“两罪并犯，罪不容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宣霖一身蓝色仙袍，挥剑指着我的脑门。
艹，跟情敌对上怎么能软。
那伤感的情绪立刻就没了。
我一边躲一边骂：“你个老光棍，痴缠我家魔神几万年的死变态。老娘不找你麻烦，你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地狱犬，给我咬死他！”
谁知地狱犬不太给力。
“汪汪汪，你别闹。”
“我怎么打得过，咱们快逃吧。”
这怎么行，在情敌面前怂，我还怎么做未来的魔神夫人。
还没等我细想，宣霖一招火诀，烧掉了我半边眉毛。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调头抱住地狱犬，急道：“快跑快跑。”
“能屈能伸才是好魔。”
宣霖看穿了我们逃跑的意图，剑招一甩，地狱犬刚飞起来就被击落。
我在地上打了个滚，满嘴土，努力爬起身，就看见冰冷的剑尖穿透了一只鸟，和一个手掌。
宣霖懵了：“佛女殿下。”
我也懵了。
善因的鸟形变淡，虚幻成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粒。
渐渐，我好像看见了她的原身。
一位眉眼含泪的女子，额心红痣，身披佛裟，容貌圣洁出尘。唯有眼底那化不开的不舍和凄凉，是真真切切的情绪，是属于凡人的感情。
魔神冰冷着神情，阴森森盯着她：“你还真会装。”
“佛灵三劫，情劫已过。你肉身成圣，永寿无疆，在这装什么濒死之人，讨取怜惜。”
三劫啊。
我抬眼，看见善因不言语，不解释，只一双含泪的眼睛缠缠地看着我。
好像她说不得，做不得，只能看着。
我看见了她眼底的疼和挣扎。
她的嘴唇翕动，我看懂了。
她在喊“阿莩”，“阿莩”，“阿莩”。
眼泪一颗颗地掉。
却听不见抽泣的声音。
没有声音的言语，比有声更能击碎人心。
但我分得清感动和爱。
她的金色佛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远天之上，我看了久违的圣者。
他老人家五百年来也没个变化，高坐云端，看着善因，神情悲悯。
“善因，佛劫大成，可缓缓归来矣。”
她闭了闭眼，像是要收敛所有的情绪，变回那个空然的佛女殿下。
漫天金光里，和当年一样。善因缓缓走过去，步步生莲，迎接永恒的佛座。
但这次，她回了头。
我弯弯眉眼，挥手：“拜拜，小鸾。”
魔神板着张脸，不开心地将伤痕累累的手凑到我面前，嘴角耷拉得三尺长。
好吧好吧，还是老婆大人最重要。
我转身，吹着她的手。
便没看见。
佛女释然一笑，眼角的泪水，吹散在山崖的冷风中。
23.
山崖的风很冷。饭菜都凉了。
宣霖被圣者带走，这里只剩满地狼藉。
我轻轻吹着她的手：“亲爱的，这下子，你两只手都废了。”
魔神缩手，小心地看我：“你，你嫌弃啊？”
我摇头：“才不会儿。”
她松了口气。然后听见了我的低喃：“就是担心你抠不了我。”
魔神：“......”
夕阳西下，落霞美不胜收。
我安慰她：“没事，你要愿意，我可以抠你。”
反受为攻，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你做梦。”她捧起我的脸，一双眼魅惑冷艳，狠狠咬住我的嘴。
厮磨许久。
我听见她在我耳边道：“阿莩，即便没有心，我也永远爱你。”
谁湿了眼眶我不说。
魔神没有心，也会爱一个人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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