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谢禹沐倏然靠近,搭在椅背的大手转而箍住了我的肩,他斜着身子伏在我的耳畔,雪松般的气息倾泻而下。
他是真的没发现那道明目张胆的身影,还是故意装聋作哑?
我分不清,也不想弄明白,垂着脑袋摆弄裙子上的刺绣花朵,恹恹地摇了摇头:“没事。”
裸露在外的肩头被他勒出了淡红的掌印,痛得我频频侧目。
不曾想谢禹沐居然笑出了声,漆黑色的瞳孔在灯光映照下璀璨生辉,让人不自觉心甘情愿溺毙在那片深海里。
“把你养得愈发娇嫩了,这皮肤跟牛奶似的,没怎么使劲就红了。”
他猝不及防在我的脸庞亲了一口,松开了手后靠在椅背上,将桌上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婚礼进行到了尾声,新郎换了身改良后的中山装,身姿挺拔,新娘则是穿了件绣金苏绣旗袍,一颦一笑踱步间,白皙修长的腿部线条鲜明诱人。
主桌坐的人不多,一张硕大的圆桌,加上我和谢禹沐总共不到六人。
比新娘先到的,是她身上浓郁的橙花香水味:“禹沐,好久不见了,你今天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真的很高兴。”
谢禹沐闻言并未起身,依旧端坐在那里,甚至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昂”了一声。
他这样冷淡,不好受的其实还是我。
我掀起眼皮,就撞上了新娘的一记眼刀。
刚才的新郎很会消解尴尬的局面,弯下腰又为谢禹沐桌前的那个空酒杯斟满红酒,而给自己倒的则是白酒,男人豪爽地干完白酒,脸色很红:
“禹沐能来,真是让我们的婚礼蓬荜生辉。”
话音落地,谢禹沐冰冷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抬起臂膀端起酒杯,同新郎的酒杯浅浅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婚快乐。”
谢禹沐这个人就是这样,长居高位的浸润养出了可以睥睨一切的高傲性格,他对待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但就是能真切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矜贵无比的距离感。
当然,他也有足够的本钱可以如此冷漠待人,泾北谁人不知谢家话事人是多大的分量。
新郎喝酒喝得有些上头,坐在他身旁的空座上,热络地开始攀谈起来。
耳边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布料撕裂声音,我转眸看到椅背上绑着的缎面粉色丝带,断成了两节。
视线上移,是新娘纤长精致的美甲。
“你的项链很漂亮,是瑞温仅限vvip的最新一季高定。”
我低头看了眼脖颈间压得差点喘不过气那条“凶手”。
其实我压根不懂什么瑞温的品牌,也懒得操心每天要穿什么。遇到谢禹沐之前,碍于囊中羞涩,我的衣服都是网购,什么便宜买什么,二十块的衬衫,四十块的牛仔裤。
遇到谢禹沐之后,每一季,不对准确来说甚至是每一周,专柜都会派人送搭配好的衣服包包到别墅。
经她一提,这条项链除了沉了些,确实很漂亮。从美学的角度来看,每一颗钻石镶嵌得恰到好处,似叶片状紧紧簇拥绽放,乍眼一看,说是流光溢彩的星河也不过分。
最瞩目的是坠在胸口的那枚水滴形主钻,澄澈透亮,每一个切面都折射出耀人的火彩。饶是我一个珠宝外行,也能猜得出它价值不菲。
“谢谢。”我莞尔一笑,礼貌地点点头,随即合上了唇。
谢禹沐有次提点我,即便遇到了什么不懂的事,也要学会闭嘴、多说多错的道理。
见我不愿多言,新娘侧过来拍了拍谢禹沐的椅背,言笑晏晏:“这位小姐……”
她语调很甜像是只黄莺,不动声色地顿了顿,又说:“和你是什么关系呀?”
谢禹沐眉头轻挑,喉结上下滑动却并未急着出声,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那敲击声,落在我眼里就宛如是对我发出警告的丧钟。
他什么也没说,可沉默就代表着一种态度。
我慌得只想逃,拿起身后的手包,提起裙角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没有得到允许就走,直到看到他点了点头,我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我打开手包,忙乱翻腾着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但我知道现在我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
让自己忙起来,大脑才不至于停下来有空伤春悲秋。
“小姐,您要去哪儿?有什么能帮到您?”一位侍应生许是见我情绪不对,主动上前好心问道。
“我要去洗手间。”
侍应生朝我笑了笑,指明方向:“前面直走右转就到咯,您注意脚下。”
脚下步履不停,我还是没控制住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谢禹沐。
新郎新娘不再簇拥在他身边,又换了一波人。他握着酒杯,深灰色西服服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如众星捧月般气度不凡,睫羽低垂压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隔得太远,灯光晃得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盯得专注,没有察觉到踩下了凹凸不平的某处,等反应过来一瞧,才发现那是双黑色的男士皮鞋。
今天为了搭配晚礼服,服装师给我换上了足足有七厘米之高的裸色高跟鞋,我光是稳住走路都很困难,更别提遇到了这种突发情况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偏了过去,出于条件反射和自救的本能,揪住了面前男人的袖口。
小腿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将将站稳。
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夹杂了淡淡的桦木味,闷哼的嗓音裹着门外冷风,指尖泛着深切的凉,反攥过我手腕,往前一带拉住我躲在了转角的暗处。
“来之前想过谢禹沐的小雀儿会是什么模样。”裴嘉炀欺身而上,虎口不由分说地钳住了我的下巴,打量的目光**得过于直白。
“却没想到是个这么主动的,挺热情。”
他话里话外透着强烈的不尊重,我认出来这是方才在大厅里盯住我不放的那个男人。
“放开,我惹到你了么?”我双手合握住他的小臂,试图将他的大手挪开。
可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不平等,让我的挣扎犹如以卵击石。
他的指间卡得更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脸色开始变得苍白,颤颤巍巍地问:“你到底是谁?”
“裴思渝,认识么?”他有一双摄心心魄的桃花眼,可散出的笑意却冷得像冰,“我是她的弟弟,裴嘉炀。”
裴思渝,这个名字很耳熟。
我细细咀嚼这三个字,想起来是财经新闻里提到与谢禹沐联姻的那个名字。
男人眸光闪动,大发慈悲地松手,转而覆上我的肩,指腹不怀好意地摩挲。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他的观察力敏锐得惊人,我只不过眼神钝了一秒,就被他洞悉了心思。
我瞄向别处,尽量放平语气:“所以呢,你找我想做什么?”
这儿是一处监控死角,刚好卡在了消防门和外面走廊之间的暗角,灯光几乎没有。
逼仄的空间,稀薄的空气,和身前男人炽热的体温,无一不让我理智处于崩溃的边缘。
“离开谢禹沐。”
我轻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人,继而居然无助冷笑出来。
裴嘉炀似是以为我在示威,遮不住的怒意翻涌,紧紧蹙眉:“你不愿意?还是说你舍不得谢禹沐的钱,想做他和我姐婚姻中的第三者。”
“这位少爷,如果我早就知道他会和你姐订婚,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我顿了顿,几缕碎发飘晃在眼前,不用照镜子,我就能想到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潦倒不堪。
“可惜,我也是今天下午看新闻才得知的这个消息。”
他听后不但没有消气,反而不耐地卸下一颗纽扣,喘了口气说:“所以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男人的肤色很白,领口大剌剌地敞着,他戴了一条十字架项链,隐约看见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
“他们下个月初就要订婚了,算起来也没几天了。”裴嘉炀手掌用力扣住我的肩,指间环着的那只异物,不知道是什么,很硬硌得生疼。
强烈的自尊心吞噬了我,紧箍着的神经绷得很直,“我会尽快。”
裴嘉炀依依不饶,咄咄逼人道:“你们这类人,说得话可信么?”
他三番两次的不礼貌,我再怎么好脾气,也压制不住:“什么这类人?我是哪种人?”
“就是……”他眼中渗出轻视,尾音拖得有点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为了钱,可以没有底线地委身于他人的情妇。”
裴嘉炀的眸光似一把利剑,将我剥脱得不着寸缕。
我无法忍受这种折辱,也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我的痛苦无奈。
习得性无助般抬手护在了胸前,低头掩饰着湿漉漉的眼眶,忿恨地咬住唇回怼:“是,就算我是这种人,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待到敛好情绪,我直直地对上男人的双眼,“请你离开。”
他年轻的面孔同我一样藏不住心思,眼睛里的怒火果然烧得更旺了,那只宽阔的手掌缓缓抬起。
我看见了他戴着的那只铂金尾戒,泛着湿冷的银光。
我下意识头一偏就要往旁边躲,以为他气极了要打我。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撩起了我垂在耳边的碎发,高大颀长的身躯靠了过来,俯身贴在我耳畔坏笑:“我想到了个更好玩的办法。”
那道温热的气息反倒刺得我不寒而栗,还没等我说话,他手指压在了我的唇上,“你看,是谁来了?”
我用力推着男人的胸膛,探出半个身子,谢禹沐走在廊下,离这处拐角不到几步之遥。
大理石砖上铺设了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所以脚步声轻到都没注意听见。
据说,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大脑就会像电脑一样宕机,我现在就是如此。
下一秒,那熟悉的沉木香彻底席卷翻涌,裴嘉炀压得更紧,拉过六神无主的我,掰正下巴,竟强行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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