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大哥哥单独干什么去了？”祝安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许晓隽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回道：“去给奶奶发消息......”
回答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刚刚对方问话的语气在“单独”二字上刻意加强了。
“只是去他办公室把要发的消息写下来，因为他说要留存记录，不是故意单独去的。”她压下内心的不适，又解释了一句。
祝安然手在怀中兔子身上一下一下摸着，又问：“你怎么证明？”
许晓隽立刻转身朝自己的床铺走去，头也不回：“我不证明，你爱信不信。”
身后，祝安然沉默了一阵子，慢慢朝她走过来，将手中小兔子递到许晓隽怀里，低软道：“帮我抱一会儿，我也去找大哥哥，我想和我爸打电话。”
许晓隽向来无法拒绝毛茸茸的小东西，接过来摸了两下，再抬头时，脸色已经缓和：“打电话应该是不行的，连消息都只能发不能收呢。”
祝安然眉头一挑，转身大步走出去，边走边说：“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话听着扎耳，但等祝安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许晓隽又默默希望她能成功——要是能争取到打电话，她愿意花双倍积分。
几分钟后，小兔子还没吃完许晓隽喂的第一根草料，祝安然便一阵风一样冲回宿舍，将门撞得重重砸在墙上。
许晓隽看着她一头扎进被子里，十分识趣地没出声询问，但很快，一道凶狠狠的声音从被子下钻出来：“我再也不理他了！”
5号王兰兰正哼着歌进门，被这道吼声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凑到祝安然床前，睁着跟脸一样圆的圆眼睛问：“出什么事啦？要不要我用麦克风帮你曝光？”
“不至于不至于！”许晓隽连忙从身后拉了一把王兰兰，将她往她自己的床铺边推，“‘曝光’这个词有点严重了，她就是心情不好，没受什么欺负。”
接着，她凑到祝安然耳边，低声道：“你只是觉得自己在大哥哥面前丢了面子，那有什么的，我还被他看到我在偷偷抹眼泪呢，更丢脸！”
“哼”地一声，祝安然将脸从被子里拔出来，瞥向她：“你和他还真有默契，刚刚他也提到你想家想到哭，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许晓隽又一次被她话里莫名其妙的刺戳得想转身就走，但立刻被拉住胳膊：“你别多想，我就是看不惯他公事公办的样子，拽什么啊！”
胳膊被扯着，许晓隽被迫与她对视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将内心吐槽说出来：“他是姚教授的助手他能不公事公办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你家人给你写档案的时候，是不是分不清‘自信’和‘自负’？”
祝安然似乎很喜欢这样**直白的交流方式，“扑哧”一声笑出来，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咬牙道：“你等着看吧，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也能拿第一！”
*
那天后，祝安然果然没有再喊过“大哥哥”，除了这个少有人注意到的细节外，其他一切都呈现一派平静祥和。
许晓隽的画板被她一点一点用彩笔填满，两层楼房内，每个房间、每道走廊、每扇窗户都被事无巨细地细细描绘出来，除了必备品，她还加上许多装饰细节。
场馆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前有几个懒人沙发，她喜欢窝在其中一个沙发里，对着画板修修补补。某天，7号周勉发现她后，便也经常抱着画板来她隔壁的沙发上躺着，两人时不时聊聊天。他的画板上，是与许晓隽截然不同的风格——线条横平竖直，空间干净清爽，散发着朴素干净的气息。
祝安然和霍达的小兔子都很受所有人欢迎，但两人之间几乎不交流——确切地说，是祝安然单方面拒绝与霍达交流。每次，霍达高壮的身影靠近时，不管身边围了多少人，祝安然都会抱着她的兔子离开。
“听到他唯唯诺诺的声音就烦。”——她是这样向许晓隽抱怨的。
在头几天略显不好意思的探索后，5号王兰兰和6号张知晓彻底放开自我，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站上场馆中央的圆台，用手中麦克风放声高歌。这一般是一天当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刻，所有人都乐得捧场。4号何觅甚至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长长一串rap希望他们即兴演唱，但惨遭拒绝。
第一周很快过去，最后一天晚上，场馆大喇叭响起，召唤所有人到大屏幕前的座位上开会。
姚教授挂着一周以来每次出现时都标配的笑意站上圆台，成海也照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在发言前，姚教授举起手中的遥控器按了一下，黑色大屏幕上显现画面。
台下立刻一阵骚动。
“是积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到屏幕上的一串姓名和数字上。
1号许晓隽：57
2号祝安然：60
3号霍达：48
4号何觅：35
5号王兰兰：60
6号张知晓：50
7号周勉：58
祝安然看了一阵屏幕，又环视一圈四周后，凑到许晓隽耳边低声私语：“3号那个傻大个看着老实，其实很有心眼，他花积分请了不少人喝饮料，据我所知，4号5号6号他都请过。有没有请过你？”
许晓隽摇摇头。
“那就是觉得你没利用价值。”祝安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点评道，又接着说：“4号何觅倒是真洒脱，他天天自己吃吃喝喝，连晚上都要花积分点夜宵。5号呢，就挺绿茶的了，自己的积分一分都舍不得花，却接受6号请客，真不知道留着那么多积分要干嘛！”
许晓隽忍不住斜瞥了她一眼，眼神：你自己不也一样？
祝安然显然看懂她的潜台词，撇了撇嘴，接着道：“6号张知晓就不说了，积分都花在请5号喝饮料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暗恋人家。7号呢，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过，”她顿了一顿，看了眼许晓隽的眼睛，“我觉得你得防着他一点，他可能是有意打听了你的积分，让他的积分始终保持在你之上。”
许晓隽微微皱眉：“不会吧？他看上去不像这种人。”
祝安然翻了个白眼：“你爱信不信，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时，屏幕画面切换，一周以来每个人在场馆中各个角落的各种画面被轮番播放，让台下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
画面切换的某一刻，许晓隽瞪大眼睛——她蹲在角落里哭，成海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幕居然被拍了下来，此刻夹杂在无数其他意想不到的画面中，在屏幕上循环播放着。
“我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多隐形镜头，他们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们？”许晓隽扭头对祝安然低声说。
祝安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听了她的话，轻轻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天真，这种活动肯定是会全程记录的啊，你在想什么？”
许晓隽看向其他人，大多数人都和祝安然一样，一脸轻松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只有4号何觅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这时，姚教授带着笑的声音响起：“看来，这一周，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台下响起笑声和应和声。
“很好，”姚教授缓缓扫视着每一个人，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你们应该珍惜今天，因为从下周开始，就没这么轻松了。”
台下安静下来，6号张知晓扬声道：“那太好了，教授！我就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东西！”
姚教授看着他微笑着不说话，其他人也爆发出一阵笑声。
许晓隽没笑——从刚刚看到照片后，她就显得格外安静。等了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教授，下周我们会怎么样？”
姚教授眼神落到她脸上，与她对视几秒后，在圆台上踱了几步，斟酌着说道：“人生其实就是无数场游戏，只是，从你们长大到某个时间开始，游戏的成败会带来实际的后果，有的好，有的坏。下周，我们就会在游戏中加入奖惩机制，让你们提前体验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你们会发现，在有了奖惩之后，游戏的体验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游戏机制的改变在第二周公布，当晚的会议结束后，所有人有说有笑地从场馆中央往外走。
许晓隽迅速收拾好东西，紧走几步，赶上了走在最前面的何觅。
“刚刚播放照片的时候，你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许晓隽单刀直入地问。
何觅眉头微挑，面露惊讶，接着，带着痞笑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自由散漫，不喜欢别人观察我。”
“那你肯定也不喜欢有这么多未经告知的针孔摄像头对着你吧。”
何觅停下脚步，脸上的痞笑消失。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感觉不舒服，还是，你也觉得有问题？”
何觅低头思考片刻，再抬头时，脸色变得正经：“我确实通过照片拍摄的角度尽量记下了每个摄像头的方位，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分享给你。”
许晓隽紧绷的肩膀舒缓下来，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问：“你觉得，下周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何觅摇了摇头，又耸耸肩，“我们的家人挤破了头把我们送进这里，现在，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在这里，我们是绝对的弱者，他们是绝对的权威。”
说完，何觅摆摆手，快速走远。
祝安然从身后追上许晓隽，一脸埋怨：“你怎么也不等我？”
许晓隽看着何觅离开的方向，心脏还保持着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遭到重锤的余悸，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祝安然，忍住没有问出胸中的疑问。
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7只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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