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吃饭没有？”凌寒立刻招呼服务员，被萧予按下胳膊。
“刚吃完，都吃撑了。我同学在这儿过生日，然后要去KTV，我嫌吵就没去。”
“你看看，小妹多有主见，她不愿意干的事儿你能逼得了？”沈书延正色道。
“就是！你上回竟然还问我是不是自愿当学生会主席。真的是，你压根儿不知道管一群人有多爽！”
凌寒被怼也不生气：“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约好的吧？”
“瞎说，我连书延哥微信都没有。”
“就是，瞎说。来，咱俩快加个微信。”
两个社牛凑到一块儿，凌寒实在理解不了他们时不时仰天长笑的抽象壮举。他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眼底却尽是笑意，旁听萧予聊比赛谈抱负，听沈书延讲初中时和沈灵均的竞争，顺便给萧予传授点演讲和组织活动的经验。
凌寒身心松快，甚至还有点犯困。
“那你喜欢她吗？书延哥。”
“什么？”沈书延一怔，目光下意识朝凌寒瞥去。
凌寒微垂着头，神情依然平静，比白瓷还白的手端起瓷杯，喝了一口半凉的茶水。
“你喜不喜欢沈……灵均姐姐？”萧予很少跟班里同学一起聊八卦，但环境给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脱离了班级，她反倒不自觉地学起他们乱点鸳鸯谱。
“我很佩服她，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我喜欢别人。”
“噢？是什么样的女生呀！”
沈书延噙着笑，忽然轻轻扬了扬下巴，相当郑重地坐直身子：“我喜欢男生。”
他那双欧化的眉目太深，也太温柔。虽然这话是看着萧予说的，但萧予敏锐地察觉他的目光往右……往她哥哥脸上一瞥。
萧予懵了，无措地看向哥哥。凌寒的嘴唇一直沾着杯口，水却一点没下。
萧予感觉脑袋嗡的一下。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喜欢他，的呢？”
理工附初中部十年来第一位女学生会主席的含金量还是太高了，萧予反应神速，开口就是试探。她很喜欢这个大哥哥，但两哥择其一，她还是选择给自己亲哥把话问清楚。她听过本校高中部的传说，一个富二代学长找了个清贫男朋友，结果出去pc被男朋友知道，那清贫的男生直接跳楼了。
看哥哥这个反应，萧予就知道他一定也动了心。如果沈书延说一见钟情，那大概率是见色起意；若是日久生情，她又担心是因为自己哥哥做人太厚道，沈书延喜欢被捧着伺候罢了。
她不想把书延哥想得很阴暗，可学校的故事和母亲的经历，让萧予对“喜欢”这两个字略微应激，也对人性并不那么信任。
然而沈书延说：“性取向的事我大概初中就有数了。至于我喜欢的人……怎么说呢？他这人像雪，像松柏，像月亮。我就爱上了。”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的说这话，萧予都会被雷得体无完肤。偏偏说话的是沈书延，且被评价对象99.9%是她哥，那么这话就简直不要太贴切。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萧予一高兴，又犯了考试时的毛病，开始在心里魔鬼循环歌曲。只不过考试时她循环的是《凉凉》，现在是《红色高跟鞋》。
“我去结账。”
凌寒突然放下水杯，很重的一声。他眼睛抬也不抬，起身差点和服务生撞个满怀。
老火汤本来令他出了薄薄一层汗，这会儿全消了，店门口钻进来的风扫了他一个哆嗦。可他一点不觉得冷，心头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举着手机的右手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
离开饭店后，他抽出一根烟，并不点燃，就衔在嘴里，让萧予走在他和沈书延之间。
果然沈书延的目光被那支烟锁定，眉毛轻轻蹙起，和他们兄妹俩去地铁的一路就没松开。
还没到地铁口，萧予的手机“叮”地一声。
“坏了，我的研学手册落班里了，下周一要交。哥，书延哥，我先坐公交回趟学校，就不跟你们一路了。”
“好，路上小心。”
俩哥目送萧予上了车，隔着车窗朝她挥手告别。
“啧，”公交车甩了沈书延满脸尾气，他重新皱眉看向凌寒，拿腔拿调地深吸一口气，“我说你们搞学术的……”
然而凌寒毫无反应，只低头看路。
“我说你们搞学术的，怎么都有这个癖好，”沈书延倏地一乐，大步来到凌寒面前，两手插兜开始倒走，让凌寒不得不抬起头，帮他看身后的路，“我奶奶是个学者，年轻的时候写报告，一天能抽一整包；名人里嘛，鲁迅和爱因斯坦也抽。再就是你，未来的物理学家，小小年纪就掌握了科研的诀窍。看来我也得试试，不然怎么写得出好文章？”
凌寒停下脚步，眼神认真到有些严厉：“……别抽。”
可仔细听，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恳求。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沈书延微微弯腰，面庞凑近凌寒，表情混不吝得让凌寒感到有些陌生，“你抽烟是挺帅的，不过我能更帅。”
凌寒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这是他们相熟后，他第一次对他冷下脸。沈书延的心一颤，但依旧不退，正对上凌寒的双眸，两人就这样开始莫名其妙地对峙起来。
终于，凌寒率先移开目光。他叹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结果下一秒，他口中的烟便被沈书延堂而皇之地抽走了。
“你！”
凌寒伸手就夺，动作却因沈书延眼里不容拒绝的强势顿了一下。沈书延趁凌寒这半秒钟的怔忪，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沈书延！”傍晚步行街人流量不小，凌寒不敢动作太大，那样拉扯太难看。
凌寒一下没有挣脱，就要挣第二下的时候，沈书延放开了他：“年年在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不是哥哥要给妹妹树立好榜样吗？你去结账的时候就不高兴，不高兴就拿烟，她长大以后有样学样怎么办？”
这话有些越界，可沈书延偏偏是拿最软乎温柔的语气说出口的，一双美轮美奂的眼睛配合着眨呀眨，任谁都得被拿捏得死死的。
凌寒被沈书延这一打岔，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拿出烟的目的，只顾反驳道：“我已经很久不抽了。”
“所以是今天吃饭让你不高兴了吗？然后才想抽烟？”
凌寒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要跟你怎么说？
凌寒的目光仔细描摹着沈书延的五官。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被你那句雪、松柏、和月亮搞得心神不宁吧。
如果沈书延这句话形容的不是自己，那就是他凌寒自作多情，可笑；如果形容的是自己……
那就更可笑。
“没有不高兴，就是吃热了心里乱，”凌寒抚了一下沈书延的手臂，缓了语气，保证道，“我以后不抽了。”
如果没有满晴的一通电话，沈书延被凌寒这样温柔地安抚，不一定会对他做出什么。
满晴这通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沈书延略微落后凌寒半米，边同满晴确定赛前最后一次模拟的时间，边看着凌寒的背影平复心跳。
“行，周三比赛的话，咱们周二午自习和班长去大礼堂模拟一次。”沈书延点开扬声器，碰碰凌寒的手臂，把手机递给他，然后系上自己的冲锋衣拉链。
满晴忙不迭点头：“对了延哥，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凌神周二有没有空？苗姐姐还是太温柔了，我觉得凌神给我模拟的时候氛围更真实，他一看我我就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噶了。”
“……可以。”凌寒薅住差点笑撅过去的沈书延，对着手机跟满满保证。
满晴：“……”
凌寒被电话那头duang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满晴？”
“啊啊啊啊沈书延你都做了什么！你这个邪恶的男人！我讨厌你！”
“我真不是故意的满满，我跟凌神刚一起吃饭来着，你听我解释我有点耳背……”
满晴愤怒地挂了电话。
去年的诗词大赛，物理班派出叶乔和苗祯然拿了年级第二。今年满晴和沈书延更上一层楼，半个月前顺利通过了预赛，且在通过的十个班中积分第一，超过了文科班的选手。
“我觉得问题不大，”苗祯然的大长腿跨上舞台，满意地戳了戳满晴的酒窝，“我看咱们班积分领先不少，飞花令延哥用红楼梦诗词直接秒了，满满你在对抗环节大杀四方，大事很妙啊。”
满晴拦腰保住她，像只树懒：“那明天你和凌神得坐第一排，我看着你们才有安全感。”
沈书延委屈：“难道我不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安全感？”满晴的译制腔张口就来，“噢不我亲爱的耳背公爵，您没有这个功能，真是抱歉。”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沈书延忧伤地驼下背，转头不满地朝一声轻笑的始作俑者发出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耳背公爵。”凌寒坦然回视。
俩姑娘鹅鹅大笑，凌寒也跟着弯了嘴角，受伤的唯有耳背公爵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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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像雪，像松柏，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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