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姑娘也就是虎了那么一下。
真坐到了饭桌上,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公子哥,又怂了。听了仇子仁的话,只是叉着手,怯生生地向贺雪石投去一眼,仿佛在等着他解围。
倒是把他当好人了。贺雪石看着她那副表情,心下好笑。
最后其实也没弄清楚到底怎么解的围、救的场,总之最后坐下的时候,孟喈紧紧地挨着贺雪石的手臂,如同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依附着亲密的脐带。
刚开始的时候,仲宣颐和仇子仁还试图逗她两句,结果贺雪石一个淡漠的眼神杀过来,俩人就识趣地偃旗息鼓了,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不过,仇子仁还是没忍住多打量了这姑娘几眼。
孟喈吃东西也很含蓄。大约是在陌生人面前放不开的缘故,她吃得很少,也不怎么伸筷子,就只是可着眼前的一小碟花生米糟蹋。
最后贺雪石看不过眼,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公筷,往她的碗里一阵扒拉。
冰镇了的话梅番茄、碳炉果木烤出来的片鸭子腿、清蒸的东星斑鱼眼睛下头的嫩肉……满满当当的一碗,放回了小姑娘的面前。
孟喈有些为难地推辞说自己吃不下这么许多。贺雪石却脸一板,没好气地道:“吃不下也给我吃,旁人还以为我多吝啬,请客只请花生米。”
孟喈吐了吐舌头,没有再争辩。
一旁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仇子仁却若有所悟,心领神会地一笑。
——这姑娘,不简单。
但也只是这么一笑,很快收回眼神,同几人谈起了别的。
孟喈就像只松鼠一样安静地坐在一旁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听这群贵公子天南地北地胡侃。
大多数时候谈的是生意上的事儿。有一些孟喈能听懂。政经不分家,燕**学院许多毕业生最终的归宿都无非是入职大型公司,做法务或者别的工作,自然不能一昧地皓首穷经,钻研法条。
但大多数内容,孟喈都懵懵懂懂。
到底只是象牙塔里的学生,对世界的复杂和丑恶都没有太多的概念。
在她19岁的时候,对自己人生的规划还是进入红圈所,一步一步成为合伙人。
年薪百万,香车宝马。这就是她能够想到的,最成功的人生了。
可这些,比起这群人拥有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某一个瞬间,听着他们嘴里的“股东大会”“境外上市”“超额认购”之类的话,孟喈会想起街坊邻居那些不懂装懂的中年男人。然后醒悟过来,对于贺雪石之流来说,这些都不再是纸面上的词汇,而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吃完了饭,好事的仲宣颐提议,玩起了牌。
包厢装修追求华丽,紫檀木的茶几下铺的都是手工的毛毡地毯。几人席地而坐,玩起了“钓鱼”。
贺雪石歪过头问她,玩过吗?孟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叶慈管她管得严,孟喈从小就没碰过电子游戏、棋牌之流的玩具,闲暇时最多是捧一本书,泡一杯茶慢慢地读。
不过后来,她也很少有闲暇的时候了。
贺雪石勾了勾嘴角,故意道:“那你边上待着去,看我们玩。”
这个男人,有一双英气的剑眉,和一对风流的凤眼。而孟喈只是觉得,他两只手指夹着纸牌的样子,颀长矫健,实在很好看。
她仰起脸望他,一双眸子灵动而狡黠:“你就不能教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尤其是在学不好的东西的时候。
贺雪石却打量了她一眼,悠长的目光缓慢地从她单薄的躯体上略过,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喈喈要我教什么?教会了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流氓。孟喈在心里暗啐他一口。
然而心却是甜蜜的,像二月柳叶迎风飞絮,有种说不出来的痒。
最后当然还是教了。很简单的纸牌游戏,三两句话就说明白了规则。孟喈确实是一个悟性极强的学生,到最后,不止“钓鱼”,其他各种纸牌游戏像什么“21点”“接龙”“炸金花”她也玩得如鱼得水。
贺雪石轻揽着她的肩膀,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垂眸逗她:“你们法学院,不应该都是文科生吗?”
孟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攥着纸牌,声如蚊讷:“理科生也可以报法学院的呀,何况……我们学校的文科生数学也很好的好不好。”
边上的仇子仁立刻捧场道:“哟,这个妹妹是高材生呐,哪个学校的?”
孟喈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听不见的程度:“……燕大。”
余人自然是热烈响应,纷纷道:“燕大,好学校啊。”可孟喈听着,不知怎么,却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尤其当不知道谁调笑了一句“咱小仲爷不也是燕大的吗?这是校友啊——”余下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意味不明的笑。
她就忽的坐直了身体。她寒窗苦读十二年得到的荣誉,在他们眼里也依旧不值一提。但这已经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纤瘦的肩胛骨被压在贺雪石宽大的手掌之下,因为她的动作,和他的掌心契合得愈加紧密。如同一块火热的烙铁,加热她脆弱的魂灵。有一瞬,孟喈觉得藏在自己躯壳中的灵魂就要被这种高温蒸发了。
但下一秒,他的手移到她的脖颈后的嫩肉,像捏着一只小猫儿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没等贺雪石开口,孟喈先问道:“贺雪石,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贺雪石的手指上绕着她的一绺青丝,好整以暇地反问道:“怎么好奇起了这个?”
孟喈的声音很轻,如羽毛般,挠得人心痒痒:“你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知道我是哪个学校,哪个学院,住在哪里——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连你今年究竟几岁都不清楚。”
贺雪石看着她,带着一种对孩子的宠溺,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毕业于剑桥的圣三一学院,不过主要的功劳归功于我的母亲。她给我找了一个同为剑桥校友的继父,又为我能入学捐了一大笔捐款。我今年二十九岁,比起喈喈来说,算是一个老家伙了——就这些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亚麻材质印花衬衫清凉无汗,乌木手串丝丝幽香飘于他指尖,捉不住,留不得。
她如同一尾溺水的鱼,忘记了呼吸,只知道睁大眼睛,盯住他如大卫雕塑一样英俊深邃的面容。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是干涩的,词不达意:“……没有了。”
玩牌无趣,不甘寂寞的仲宣颐又嚷嚷着要玩别的酒局游戏。
孟喈尚不解,几个公子哥已立时打电话叫来了女伴。
丁之鸿找来的女孩儿在几人中最亮眼,精致五官,蜜色肌肤,胸脯鼓鼓,笑起来颇有几分像时下人气最盛的女主角尤亦宁。
仲宣颐道:“又换了一个?”
仇子仁嘴贱,笑道:“同时只能交往一个?”
仲宣颐想了想,说:“那倒也是——别把雷欣姐给气死了。”
丁之鸿一笑,没说什么。
他们是一边玩着新出的桌游,一边闲聊的。但奇怪的是,即使背景音如此嘈杂,孟喈还是无比准确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字眼。
“换”“同时”“雷欣”……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枚钢针,用力地戳破孟喈的心潮里刚刚涌起的泡沫。
窗外是姹紫嫣红的三月天,窗内是富丽堂皇的销金窟,还有身边这副时而温柔、时而淡漠,令人捉摸不透的好皮囊。
佛曰,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谁又能真的勘破。
“小妹妹想什么呢?”丁之鸿带来的女孩挨着她的手边坐,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主动和她聊起了天。
女孩叫桑灵,自我介绍也是一个演员。
孟喈不好意思说自己从来没在任何作品里见过她的身影,只好腼腆道:“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和电影。”
没想到桑灵听了,却笑嘻嘻地说:“那敢情好,反正现在播的这些都没我的份儿。等我演上女主,啊不,女二吧,一定告诉你,让你去看!”
孟喈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也不由笑了起来,轻声说:“好,以后你的作品我一定会看的。”
好事之徒如仲宣颐,立刻起哄道:“这有什么难的?演女主角还不是之鸿哥一句话的事儿?”
桑灵就无比麻溜地接了这茬儿,娇滴滴地埋怨道:“我也是这么想,可丁大少爷还不给我个女主角混混……仲少,你别忘了多给我说点好话。”
仲宣颐乐不可支,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呢,桑灵已经拿出“摆开四方桌,招待天下客”的气势接着出牌了。
仿佛谁也没当真。
他们现在玩的是一款叫UNO的纸牌游戏。桑灵手气好,抽到了不少同花色的牌,眼看就要出完了,毫不犹豫地给手边的孟喈来了张加牌的工具牌。
桑灵嘻嘻地笑,给她解释规则:“有功能牌没?有逆转牌就让我自作自受,有叠加牌就让贺先生双倍承受……”
孟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
是有一张叠加的,她出了,贺雪石就该接连抽八张了。
她拿着牌,在贺雪石眼皮子底下晃,哼了一声,得意的很。
贺雪石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又掐了一下她的脸蛋,骂道:“小没良心的,可真够坏。”
孟喈嘿笑,收回了那张牌,没出,自摸了四张。
贺雪石搂着她问:“哟,怎么又不出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只狡猾的狐狸,“不想坑你。”
贺雪石低下头,盯着她瞧,像要瞧出一个窟窿似的。半晌才松开钳制她的手,低骂一句:“巧言令色!”
孟喈也不争辩,只是朝着他乖巧地笑。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不喝酒,但对着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久了,还是有几分熏熏然。
日落西山,几人腾笼换鸟,打算去KTV一醉方休,贺雪石拿眼睛打量孟喈,问她:“你去吗?”
孟喈摇头,为难道:“宿舍11点就门禁了。”
贺雪石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末了,潇洒地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孟喈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北京三环绯色的晚霞天,忽的问道:“贺雪石,你的手机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可以联系的女孩?”
当着她的面,贺雪石总是柔情蜜意地哄着她,虽然谁也说不清有几分真诚,但总归话是好听的。
他一派无辜的模样:“有了喈喈,还要什么别人?”
孟喈别过脸,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
贺雪石笑起来,哎哟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你要不要看看是谁不回的谁?”
孟喈翻出他们的对话框,最后一句对话还停留在两周前。
贺雪石问她,为什么把他送的围巾落在了他车里,是不是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孟喈觉得十分为难,就跳开了这个话题。
“喈喈,”她听见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带着半真半假的笑意,“我们这样的人,要是别人不肯收礼物,也就以为对方没有心思。”
用最认真的笔墨,写一个最坏的男人(☆?☆)
没人在看显得作者的作话好像自言自语-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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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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