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寂无云以客栈太过嘈杂不宜修养为由叫唐啸火速买了处僻静的宅院。唐大少买下宅子顺便讹了一笔代劳费之后，便出门去了。
寂无云安顿好琴泽，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来。许是久无人烟的缘故，这屋子透着一股寒意，即便点着暖炉也总能感到凉。他给琴泽过了些真气，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接连打了四五个冷颤。
这世上竟还有与走火入魔不分伯仲的煎熬，这是寂无云不曾预料到的，不过想想自己的存在，他便不觉得奇怪了。把琴泽的手放回被子里，周身的关节酸痛加剧成了锥刺，而后是如同重物碾压和五马分尸一般的感受。记得上回再见阿妙的时候，看到她羸弱到脱相的样子，他还觉得不可思议，而今回想起来，才觉得她那副样子，已然是最好的状态了。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膝盖，痛苦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清晰。也不知研制出这炼海棠的人与白鹤楼有何深仇大恨，竟能造出这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奇毒……正想着，窗纸上响起了细碎的噼啪声。
冬雨一下马上就会结冰。寂无云看了看琴泽，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脚看看凉不凉，却在看到自己布满汗珠抖个不停的手的那一刻，迟疑了。他怔了半晌，莫名想起了萧洛的话，“当初你赶走你那小徒儿的时候，有多难受？”
有多难受他已无从分辨，但现在琴泽活着回到他身边，却让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一种犹如重收覆水一般的庆幸与满足。
砰！砰砰！外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提醒人们小年就快要过去了。寂无云缓慢且小心地向后挪了挪，靠着床柱闭上眼睛。这是他与琴泽相识之后的第一个小年，也是他头一次单独和一个人一起过小年。省了排场，少了规矩，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不仅不觉得寂寞，反而意外地感到新鲜甚至兴奋。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寂无云听出了里面唐啸的声音。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似乎有了些年节的味道，可却并不讨他的喜。
很快，敲门声响起，就听唐啸在外面吆喝道，“开门开门！”然后迫不及待地自己用脚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快步送到桌边，“过小年儿怎可没有饺子！赶紧，赶紧，趁热吃……”
寂无云端坐桌边，悠哉悠哉摇着扇子看着唐啸一边烫得直捏耳朵，一边忙着从怀中掏出一双用红绳系了结的筷子，“这是当地习俗，据说拆了系红结的筷子，来年，便会结一段好姻缘！”
寂无云扫了那筷子一眼道，“汤。”
唐啸正兴高采烈地打算把当地过小年儿的风俗趣事讲一通，冷不丁听到寂无云几不可闻地蹦出一个字儿，愣了愣，“什么？”
寂无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饺，子，汤。”
“……哦！这就来。”唐啸转身走出去几步，忽觉不对，自个儿怎么成了人家的使唤丫头了？懊恼之际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寂无云手上的扇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换成了乌黑凶煞的葬夜刀，吐槽的舌根立马僵了，灰溜溜地关好门小跑了出去。
没了扇子冷汗又冒出来了，寂无云想把刀放下，不想手却意外脱力，眼睁睁地看着刀掉了下去。
“出什么事儿了？”唐啸听到哐嘡一声，端着一碗饺子汤急急赶了过来，发觉屋里竟多了两个人，一个儒雅俊朗，另一个清瘦凌厉，似乎有些眼熟：“你们是……”
儒雅俊朗的男人从地上拾起葬夜刀，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略显尴尬地笑道，“原以为这刀应该有些分量，却不想竟然这么重！”说完看向唐啸，微微一笑，“我们是教主的朋友。这位想必就是唐公子了。”
“好说，好说。”唐啸眨眨眼，见寂无云跟他点了一下头，知道没有危险，便放下饺子汤道，“雨小了，我去附近转转，你们慢聊。”
等唐啸走远了，顾城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寂无云的手，压低声音吼道，“怎么弄成这样！”
扇子啪地掉在地上，寂无云手撑着桌子，咬牙忍了半天，终于稳住了气息，“中毒而已，无妨。”
“无妨？”顾城一把扯开寂无云的衣领，脸上一瞬间交织了震惊和心疼，“墨雨神衣呢？”
顾城知道寂无云是个很能忍的人。一个承受力超强的人都能疼成这样，这毒有多狠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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