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大的气流朝着汪祁涌过来,他感受到一阵很勇猛的气势,这就是七品吗?
他闭上眼,双手硬生生劈出一股真气,两股强大的气流交汇的刹那,撞击的力度,直接把周围几个修为较低的三等侍卫震出很远。对面的一等陈侍卫也把它背对着的木门撞开了。汪祁蹙眉,他只是二等侍卫,七品武者 。刹那间爆发出的力气却比陈侍卫还要略高些,这么说陈侍卫也是才刚刚升七品。
“承万,承万,快走,快走,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我这就这么点儿银子,快走。”他叫的是汪祁的字。汪祁猛然抬起头随即又低头叹了口气。
他们奉侍卫司之命正在抄家,抄一个小县令的家。一个月的俸禄并没有多少,却在他的家中查抄黄金千两。陈侍卫见怪不怪,纵容手下人私藏银两珠宝,欺辱民女,内院求救声漫天。汪祁属实是不忍心,进了内院,想叫陈侍卫管好手下。可一进去就见陈白衣在欺负一位女子,苦劝无果,不得已间才动了手。
“尽快回侍卫司,赶紧找徐公要紧;不能再打了,万万不能再打了。”他那位同僚急切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陈侍卫却爬起来,又是一脚,正踢在汪祁胸口。方才那位女子躲在陈侍卫斜后方的一根柱子后,正巧被陈侍卫看见,他拉着那名女子的衣服,硬生生把女孩儿拽了出来。那名女子被甩在地上。陈侍卫抬腿踩在她的背上。直直的盯着汪祁。
“放开。”汪祁沉声,只有两个字,却莫名的令周围人感到全身一震。
汪祁嘴角微微撇了撇,反正他已经打了,不论如何也回不了头。陈侍卫挥刀,汪祁直接腾空而起,半空中他动用了最大的功力,几乎爆发出全身的真气,轰的一声响,仿佛连地底都跟着震动起来;陈侍卫落地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四周爆发出一阵骚动。
其余三级侍卫纷纷围住汪祁,准备把他带回侍卫司。汪祁相熟的侍卫先行回去,准备将此事提前告知他们的直属一级侍卫。
侍卫司
三级侍卫们正在操练,二级侍卫指导,一级侍卫们不知在何处;侍卫司是个特别的衙门,三级侍卫最多,由二级侍卫直接管辖,二级侍卫的上司是一级侍卫;而一级侍卫则直接由侍卫司的最高领导人徐凡管理。方才那位同僚所言的徐公指的就是徐凡,他在侍卫司有自己的办公用地——袖清楼。
洛酿展开双臂沿着几层楼的栏杆上到顶层,徐凡正在屋中吃茶。“徐公。”洛酿微微歪头;一位一级侍卫拔剑欲拦,被另一位一级侍卫拦下。
“见过洛阁主。”拦下那位一级侍卫的人叫做任赋。另一位一级侍卫也慌忙跟着拜见,抬头的时候竟看见徐公的嘴角抿起一抹浅笑。洛酿点点头,顺手在任赋行礼的手上用了几成力气。推了一掌,任赋迎着推了回去。洛酿点点头:“嗯,有长进。”
她走进屋子里,徐凡给她倒了杯茶:“阿酿,你哪次来我这儿可以走上来?”洛酿接过茶,浅浅笑了一下。徐凡指着拦她的侍卫:“给你介绍下?”洛酿微微摇头:“不用,我早就听说了,于侍卫,对吧?这么多年来,你唯一招进来的一个女孩子。”
“见过徐公。”洛酿的手下进来了。“怎么进来的?”徐凡问。“拿着我的令牌送来的呗,上至仙界,下至凡间,乃至妖界,最好用的令牌,就是我祈闻阁的令牌了。”洛酿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洛酿,洛祈闻,神女之后,三界的任何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仙界之首与他母亲是旧友,凡间主事与她母亲是故交,她母亲于妖族统领有救命之恩。她出生时众人皆言,她此生必定顺风顺水。她四岁的那年,妖族大举入侵神界,神女率领神族众人,与妖族决一死战,不幸战死,那一年,她洛酿是害得众人落得这个下场的扫把星。直到她突然爆发出神女之力,在神界凡间都因为神女战死,神族战败而乱成一团之际,洛酿爆发出神女之力,一跃成为众人眼中的救世之神,这世间可还有什么是她洛酿未曾经历过的?她跟着无家可归的孩童要过饭、进过青楼做舞娘、参过军、杀过敌,她还拜过师,习得一身武艺,师傅还教过她最适合她的法术,她还记得,师父说过,如今天下,唯有她一人,可以既习武又修法术。
她至今都忘不掉,她学会御剑的那日,她学会轻功的那日。师父平日柔和的面容上添了几分严厉,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要更加的努力,要让努力盖过天赋,要在某一天强大到可以保护师父。她记得,她离开师父隐居之地的时候,师父的面容又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我明天要回去看师父!”洛酿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可行了吧,要是被人撞见了,师父都活不到后日。”徐凡干脆利落到。“你少贫了,要不是你我师出同门之事一直在保密,你如今都不知在何处了。”洛酿仰头看他。又道:“不如把师父接到你这来?”“不成,我这里人多眼杂,一旦被人识破,于你于我都是天大的问题。”徐凡眸子中闪过几分忧色,洛酿表示自己说着玩的。
“不说这个了,挺难受的,我给你带了云香。”洛酿脸上又泛起了方才玩笑的表情。“应安给的吧,你去过她那里了?她怎么样?”徐凡的关切是藏不住的,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她很好。”洛酿本想着笑话笑话他,奈何挺大年纪的人,眼眶都红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徐公,这名侍卫执意要进来,我们没拦住。”袖清楼的侍卫进来报。“说。”洛酿知晓他如此着急定是有天大的要紧之事。赶来的正是与汪祁相熟的那名侍卫,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开始说了:“汪祁打伤了陈侍卫,现在正往回赶,沿途全都是他们的人,我怕他出什么事。”他越说气息越平稳,最后还有心思想到自己的好兄弟汪祁是徐公一手带起来的,他说什么也会保住他的吧。他一回过神就听见洛酿的声音。“于侍卫,去外面迎,把人给我活着带回来,别穿官服。”侍卫听得她对于曼的指示,又见于曼匆忙点头离开,忽然觉察方才让他说的也是这名女子,并且,徐公默许了?徐公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一位女子了?莫非,这位女子就是皇后娘娘?徐公的旧友?
应安皇后又算是徐公的什么呢?洛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她已经过了感叹自己观面读心之术如此不着痕迹的时候了,那侍卫只知徐凡与应安是旧友,他们真的只是旧友吗?逢人问便用这般说辞搪塞一二,日子久了似乎连她自己都信了吧,应安她本是高门嫡女,阿父最宠爱的女儿,她要风得风,要雨便可得雨,她想闯荡江湖,家里便派人暗中跟着她,可她从未因此嚣张跋扈,她会给无家可归的孩子铜板,把被丈夫打的妇人送去官府,再请医官医治,她遇见了徐凡,家中差人查了他,告诉她哪怕是江湖游侠,只要她喜欢,那人也喜欢她,是个正直的人,对她好,那便让她嫁,家中养她一辈子。圣旨入家门的时候,父亲说要为她辞了这门婚事,徐凡与应安二人齐齐不许,应安怕牵连徐凡,徐凡怕牵连应家。“祈闻,怎么了?”徐凡在她面前晃着手。“我没事,有些许走神罢了,所以你一会叫我的字,一会叫我的名字是为什么?”洛酿被发现后忙不迭开始演戏,还顺手抛了个问题给徐凡,她平日里要在许多人前演戏,技术自然不用说,可她再怎么炉火纯青,也终归是骗不过徐凡。徐凡轻笑一声,他又不是听不见那名侍卫的心声。
“汪祁?你新招进来的?我还不认识呢。”洛酿眼中的探究不加掩饰。她好奇是应该的,但这里也的确饱含着演的成分,她需要快速眨眨眼,让眸中噙着的泪不被徐凡见到,然后演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以前徐凡遇见什么好苗子都会先给洛酿看看,若是实在底子好,就留在祈闻阁修炼或习武,比如方才的任赋,他就是当时实力不够,被顺理成章留在了侍卫司,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怎么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汪祁?“此人颇有实力,我未曾告知你,也是存了私心的。”徐凡给洛酿添了些茶,洛酿端茶微抿了一小口:“打伤了个侍卫,你这好苗子气性略微有些大了。”“洛阁主,这陈侍卫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正事不做,坏事倒做了不少,奈何他是一等侍卫陈建之子。”他们讨论案情或闲谈时任赋可以随便插嘴,这是洛酿的特点,说错了罚,说好了赏。这样既可以给案子提供新思路,也不会有人乱说话,影响办案进程,毕竟祈闻阁设立于四方,什么事情都可以管,要办的事情的确有些杂。
洛酿点头的刹那,于曼把汪祁一行人带了进来,屋内一下变得嘈杂起来;洛酿暗中施展幻术,众人耳畔只听得一声响,一场烟火从屋中绽开,照的屋中各色闪耀,可为何屋中没有起火,也没有烟雾?“这是幻术,幻术!”一位年长些的侍卫说道。洛酿的侍女盼湖大喝一声“诸位都安静。”众人几乎同时望向徐公,只见他旁边,一位素衣女子坐的端正。“想说什么就说吧,一个一个来,不急,此事说不明白,诸位就都别走了。”洛酿的声音微有些冷,语调带着几分疏离,仿佛将此事及屋内的众人都隔开。能坐在徐公旁边位置的人,容不得半分质疑,屋中站立着的人皆心如明镜般,深知他们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像毛头小子般质问那名女子是何人,他们知道那可能会被徐公拎出去,大家都是老油条了,洛酿刚一开始就这么大的气,不过是想要在吓唬完人之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现场有一部分方才信誓旦旦要为陈侍卫主持公道的侍卫面色登时变了好几变,甚至有几位都要转身离去,可离去拂的是面子,留下大概是要听一出好戏了。徐凡是说什么都会保下汪祁的,他想开口叫汪祁说,汪祁却自己先开了口,他深知徐公的想法,徐公不论如何都要保下他,可架是他打的,错是他犯的,怎能连累徐公?他汪祁向来是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我侍卫司在外向来有惩奸除恶,一视同仁之名,属下不知此行何错之有。”外面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嘈杂起来。“何错之有?吾儿还在医馆里躺着,他何错之有。”说活的人便是陈建。“一等侍卫陈建是吧?你这种人是如何进的侍卫司啊?”洛酿方才本想以理服人,可这位叫陈建的侍卫一进门,她就知道这是个不要脸的,一般人是没有能说出这种话的魄力的。
这个陈建是从戍边军调入侍卫司的,他于戍边军几次立下军功,入京面圣时,洛酿曾见过他,不过仅此一面,却听闻这陈建处处吹嘘自己颇受神女、祈闻阁阁主洛酿赏识,甚至说他入侍卫司就是受洛酿之命,这中间还有陛下的授意,说洛酿与当朝皇帝认为徐凡欲图谋不轨,才予他如此重任,类似的话都被一字不差的传入了徐凡耳中,徐凡还曾向洛酿传信,询问她与这位陈建是否认识,怕自己随随便便端掉他影响祈闻阁的行动,奈何洛酿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他转而想到是皇帝的探子,又不能询问皇帝,又不能轻举妄动,索性由他去了。他一直派人暗中查访,最后得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入戍边军前就是个地痞流氓,实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不得已才从了军,从军后靠着不要命立下军功,最后入侍卫司。吏部的档案里不是这么写的,事实却是这样的,此事让徐凡笑了好一阵。“你的儿子何错之有,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洛酿问他。
“见过洛阁主。”陈建的气势落了一半,洛酿没回应。“她,她就是洛祈闻?”人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都闭嘴。”徐凡微微扶额,怎么别人的手下都是个个精英,到了他手上,就需得整日因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乱事烦心。平日里,做事处处周旋转圜,畏手畏脚,如今想来,这些事情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快,对付这些不要脸的人,就不要想着用什么冠冕堂皇的招术:“不分是非,杖责八十。”那陈建猛地一抬头,八十这个数字,于平民百姓已是致命之数,对于他们这种习武之人,还略好些,可是陈建已有许久不曾认真练功了。这要是真给他打出什么事情,就不值得了,儿子刚被打了,家中妻子是个遇事只知哭闹撒泼的,他不能挨这顿打。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陈侍卫,陈侍卫,你不是与洛酿,洛阁主交好吗?赶快求求她啊!”陈建这次是真的感到后悔了,他说什么不好啊,他非得一直说他认识洛酿,可仅仅一面之缘,他又不曾得罪过洛酿,洛酿万一会卖他个面子呢?外面传闻说洛酿与徐凡不和也不知是真是假,何妨一试:“洛阁主,陈某本不知您今日来了侍卫司,斗胆向您求个恩典,求您免了我这八十杖。”“陈建,你于何处任职,何处发你俸禄,何人是你上司?我都不曾见过你,你求我有何用?”洛酿现在的表情充满疑问,让人觉得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看的徐凡和任赋在后面苦苦憋笑。屋子里又乱了起来,人们窃窃私语起来,说陈建什么的都有,就是无人敢说洛酿,因为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洛阁主,你我是有一面之缘的,那次幸得陛下召见,御书房中,您也在。”陈建这时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他不求保官职,只求可以保命、保家。“那又如何呢?”徐凡笑完也合格的起到了他的作用:“杖一百,立刻。”守门的小侍卫想把陈建拉走,洛酿方才注意到陈建与那侍卫耳语了几句,她挥手叫任赋跟上。“杖一百,一下都不能少。”洛酿朗声到,她是说给陈建听,更是说给所有人听,敢攀她洛酿的关系,活腻了吧。
外间响起陈建的尖叫,洛酿分出元神到外面去看了一眼,只见陈建眼睛睁开着,死死的瞪圆了紧盯着任赋。洛酿给任赋传音到:“无需太重,只需让他长长记性,记住别打死了,给他留口气。”陈建是挨了一顿杖责,可这事情还没真正解决,洛酿让人把陈建的儿子从医馆抬回来,她想看看这个能让徐凡看上的人动手的侍卫是个什么人物。陈侍卫被人抬着进了袖清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陈侍卫是个从小被惯着长大的,自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天不怕地不怕,进了徐凡的袖清楼还敢张扬跋扈,他一进门就开始喊着自己冤枉,喊着要将汪祁杀了,要父亲帮他报仇,要徐公替他做主。“理不在声高,你一直吼什么吼啊,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封不动地说明白。”洛酿最看不惯有人在她面前这副样子。“你谁呀你,这有你说话的份吗?”陈侍卫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怎样,丝毫不在乎这是在袖清楼,是在徐公的地盘,徐公的眼前。
徐凡虽不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但却也不会纵容手底下的人至此:“把任赋叫回来,让任赋带他去他父亲身边作陪吧。“我爹呢,对啊,我爹呢,你们把我爹弄哪去了?”这位陈侍卫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他不认识洛酿。“洛阁主,徐公,人打完了。”任赋说话变的有些吞吞吐吐。“怎么,打死了?”洛酿看他多了几分魂不守舍,又不知能出什么大事。任赋没应她,转头叫人把陈建抬上来,陈建全然不顾什么颜面了,他只顾大嚷大叫着,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他特意穿来的官服,鞭痕印记异常的明显,陈建心中只想着妻儿,错不在他,在儿子,他要替儿子道歉,让儿子道歉:“洛阁主,徐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陈建教子无方,我陈建罪该万死,怎么罚我都认了,只求能放过我的妻儿。”“我们又没有说要把你怎么样,也没说要如何处置你儿子,你如此心急做什么?”众人听得皆是一愣,可徐凡知道洛酿的意思,他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洛酿好话说完,定是要做些坏事了,果不其然:“你儿子如今年纪也不大,就算是个孩子,犯错了就得惩罚,但是也要宽容,要容错,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能一竿子打死,诸位说是吧?”洛酿话音落下,屋室内仿佛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静得让人心寒,众人纷纷不敢言语,可心中有怨言,不敢说;受天下人景仰爱戴的洛酿洛阁主,受仙界众人赞扬肯定的洛酿洛阁主,她难道要包庇陈建和他的儿子吗?“都不说话了是吧,那我来说,既然罚的不能太重,又不能罚的太轻,倒不如这样,眼下武试将近,赐你儿子个武试机会,夺魁饶你二人不死,仅仅只是革职为民,至于不夺魁嘛,赐你二人一死,不为过吧?”
洛酿虽是做好了打算赐他们二人一死,但又准备让众人体会一下她的恩威并施,只好出此下策。徐凡连连点头,后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展现的太过明显,于是表情古怪的很;可没想到陈建面色也舒缓了许多,方才的担心焦急和痛苦,如今都化作一丝后怕,明显是他儿子有夺魁的希望:“谢阁主开恩,谢徐公开恩,我儿定不负恩赐,一举夺魁,一举夺魁!”洛酿点点头,似乎是对他的回应很是满意,转头端起玉盏,头微微向着徐凡倾了倾,到了徐帆做坏人的时候了:“还未说完呢,你儿子犯了错是确有其事吧,这么多侍卫还在这儿看着呢,罚定是要罚的,你儿子比你年轻许多,罚定是要罚的更重些,只是杖一百已是够多了,方才是洛阁主开的恩,本座也勉强给你个恩典,就杖一百,任赋你带他去吧。”“是!”任赋领命,说完叫方才把陈建抬进来的两名侍卫把陈侍卫抬走,自己正要跟上时,被洛酿叫住了,她本想施法隔音,却突然间想起这房中除了她与徐凡再无人会这观声之术,于是放心的与任赋小声讲起来:“不光要打,要狠狠的打,你让他们换个重一些的板子,我要让他在武试当日,只能勉强站起来走路,根本无法施招接招不能夺魁,就只有一死了。”任赋点点头应了,带着嘴角的坏笑出去了,这所谓的观声之术就是只看着别人,却能听见声音。
徐凡自己把收场的活揽了过去:“罚也罚了,打也打了,都散了吧。”众人皆散去,徐帆得装出一副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可他也曾意气风发是少年过,他与洛酿一样,都是被师父捡回家的,师兄师姐们是师傅捡回家的,师弟师妹们也是,所以他们都拿师门当家,可洛酿与徐凡并非那时认识的,徐凡比洛酿略大些,可他被带回师门时,洛酿早已回了神界,徐凡的记忆里,师傅总念叨着一位师姐,于是他就拼命努力练功,想着等有朝一日自己离开师门,师傅也要这样念着自己,让师弟师妹们都知道他;可师父总也不说那位师姐的名字,他不厌其烦地问,可师父总也不肯说,日子久了,师姐就成了像神仙那样的传说了,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以前有人叫他师弟,有人叫他师兄,可如今所有人对他的称呼一致变为了大师兄,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些什么,可师父却说这些年来他得到了很多。
洛酿望向窗外,只见云雾叆叇,叫徐凡去袖清楼后园看看,徐凡几次推脱不肯,可洛酿一直叫,他不得已随洛酿去了袖清楼,正巧任赋寻徐凡,听别的侍卫说,徐凡与洛酿一同去了后园,就带着那名于侍卫也去了后园,正巧洛酿与徐凡并肩闲谈。任赋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徐凡这般闲适了,他一边觉得不应打扰,又不得不打扰,还是洛酿回头时正巧看见任赋与于曼二人站立在不远处,挥手叫他们靠近些,这二人靠近时洛酿与徐凡还在聊着什么,听见洛酿的声音后,他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退回到刚才的位置,洛酿的话,不是他们该听的:“这后园你应当常来才是,为何如此不情愿?你跟应安两人的初见之地……”打断洛酿的是徐凡扬扬头示意她任赋和于曼在后面,洛酿回头,交给了于曼一件大任务——去盯着陈建父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相当于把人家给赶走了,这于她而言是一种保护,也同样是不信任。于曼走后洛酿又捡起方才未说完的话:“这是他与应安皇后的初见之地,也同样是定情之地。”任赋简直想堵住耳朵,他是进退两难,留下吧,他是真的不想听这些昔日的秘辛,并且也确确实实不敢听,可是如若要走吧,洛酿方才已经把于曼给打发走了,那就是不许他走,想叫他留在这里一起听着的意思,再者说,徐凡不曾阻止,而是默许,这就是想让他听的意思。
袖清楼在很多年以前还是一大片人迹罕至的竹林,应安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时候追着一伙从外地作恶一路行至京城的山匪,到了京城城郊好不容易追赶上了,那时,便是在这片竹林之中,她一个女子,即使武功苦练过几载,也终究难敌这一伙不要命的恶匪,幸而此时徐凡现身,他身手的确不凡,再加上方才应安也重创了那一伙人,所以徐凡很快把那伙人绑了,与应安一起把他们送去官府,其实徐凡当年,也跟了一路,甚至他在应安之前就已发现了这伙人的行踪,可他发现了应安,那个不苟言笑,看似对什么事情都毫无感情的人,不知为何只暗暗跟着应安,直到应安不敌那伙人,可以说是如果没有应安,徐凡不会等到那伙人进京,后来应安入了宫,有情人终究是未成眷属,徐凡得了官职,一手建立侍卫司,便将侍卫司设立于此,这中间自然也有洛酿的助力,只是侍卫司坐落于城郊,苦了一众侍卫了;洛酿讲了个大概,却挥挥手让任赋走了。徐凡与洛酿去坐了秋千,这秋千,是徐凡做给应安的,只可惜她一次也不曾来过,好不容易悠闲起来,两人都闭眼沉思起来。
神妖两界第二次大战爆发之时,拥有着神女之力的神族成功取得完胜,可谁也不会想到,半月之后妖族继任统领率妖族大军攻入凡间大肆杀戮,一时凡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洛酿告诫自己要先处理好神界事务,护好自己已是不易了,不可再去管别人,可她看着守卫日日报上来的伤亡情况,第二日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她是活生生的有心、有血、有肉的人,千里镜下,平民百姓的血粘在妖族人身上,一个只到妖怪膝处的小女孩拉着妖怪的衣角,妖怪磨得锃亮的剑擦过女孩细嫩白皙的脖颈,孩子的手中还紧紧握着方才母亲临死前塞给她的玉簪。不远处一位身着玄青色衣袍的男子正与一只大妖厮杀,那是玄铁剑,此人身份必定不凡,大概只是做做样子罢了,玄铁剑映着白光,那男子如风般呼啸而上,大妖直直的被劈开,褐色的液体流出。洛酿点头,又觉得这人颇有些实力,而后,她便看见那男子冲上去抱起女孩,从远处跑过来一名女子,面色焦急,男子向女子摇了摇头,那名女子的头垂了下去。那名男子便是徐凡,女子是应安,那个心系天下苍生,天真烂漫的女子,终是被天子看上,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宫闱之中,这天下何为正义?
洛酿收起千里镜,一跃而下,她的突然出现,吓了徐凡和应安一跳;洛酿只简短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就去看那个女孩了,她施法把女孩身上的妖毒吸出,见女孩有了反应,便问徐凡与应安那女孩的母亲在何处,应安回答说她母亲怕是救不得了,洛酿只好告诉他们:如若只救那女孩一人,叫她以后如何生存,不论救不救的下她母亲,都是要试一试的。应安与徐凡听了这话便急忙去找人了,她母亲是找到了,可结果却让人们寒了心。洛酿与徐帆还有应安约好这场战争结束后便把这女孩送去洛酿师父那里。
洛酿其实并未和仙界打招呼说自己要在凡间与妖族之间这一战助力凡间,她只是把仙界的一应事务全部都交给了祈闻阁信任且得力的手下,毕竟就算她再强大,也不可能保证身边每一个人皆是忠诚尽心之人,属实是不得不防。妖族听说有仙界之人助力凡间,本就已经起了退兵的心思,加之上次与仙界一战,至今还令妖族一众族人后怕不已,又听得这位仙界之人的母亲是上一任妖族统领的救命恩人,妖族大统领与二统领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下令退兵;这兵退的格外的快,妖族统领还顺口夸了他们速度快,只是事后才知道,还未下令时,兵就已经快要退至妖族结界处了,凡间主事之人亲自任命的将军还派人跟了一段,并非是心里觉得杀的不够过瘾,而是觉得妖族此次参战的大妖众多,没理由才打到现在就要退兵回族了,以为他们是想换一个人更多的地方屠戮,因为镇守地方的军队都被派至妖族集中攻打的地方,各地根本没有多余的军队,所以才派人跟着,想着能多保一个人,就多保一个人,虽不能令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但也是尽了一份心意,因为要拨调粮草,所以朝廷特地派了好几位将军商议妖族最后会停留在何处,几位将军谈论分析了将近半日也不曾有个结果,眼见着妖族一路越走越远,直至妖族的地界;虽然其他地方都不曾遭遇过杀戮,人们都应当松一口气,庆幸一二,但凡间众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没研究出个结果,甚至还有人放言说妖族是收兵暂歇,回去换上更好更坚固的作战用具,好待下次再来时,一举把凡间所有的人乃至生灵全部都杀光,好让人们忘掉之前妖族在仙界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只记得妖族人人善战,还有人说妖族人就是喜欢看遍地尸身,他们残忍,凶狠;更有甚者说这次妖族对凡间发起战争,纯粹是受仙界人指使,仙界还假惺惺的派来一个洛酿助战,仙界就是这次妖族大屠戮的唯一罪魁祸首,这天下何为正义?
洛酿听见这些传闻的第二日,动身去找了凡间的最大主事,凡间基本分两个部分,朝堂和江湖,朝堂有三个,各朝君主政策与制度皆有不同,江湖上设有许多个门派,或好或坏,或给百姓做实事,或无恶不作害人无数,江湖路远,天高海阔,每个人如何为人处世,不是洛酿能管得了的,但只要是洛酿目之所及,她定然倾尽心力,护一方以平安,还一方以盛世;她以前也曾以为过,天大地大,这山高海阔,只要她游历四方,行事尽心,终有一日,这天下所有的地方,夜里的灯火都会明亮如白昼般,所有的儿童都能吃的上饴糖,天下所有的女子,皆可嫁心仪的夫婿;老有所依,幼有所靠。可她却忘了,师父好似是说过,终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终有白日时笑语嫣然,夜里独自一人于床榻之上悄悄离去的人;终有以四海为家的人,不过有的四海为家,是无家可归流浪四方,而有的四海为家,是踏遍山海,游历四方。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公事,许多不平人,可人们终归也不能因此就一心读圣贤书,不问天下世事;在自己吃饱穿暖的同时,定然是要能帮则帮,助人之时,还需仔细辨查,以免一腔好意,帮到了不该被帮之人身上。
洛酿去了盛国,因为这次妖族屠戮,伤亡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盛国,而留言传出的地方,恰恰也是盛国,徐凡和应安都是盛国人;盛国皇帝陈弥,天下远近闻名的笑面虎,按照他国使臣来访的规格,恭恭敬敬的接待了洛酿,表示流言止于智者,盛国一定会查到传出这等流言的人,下令今后不可再说,并且处死几个较为显眼的人,以正国法。洛酿也不是涉世未深,不知世故的少年人了,她听得出,陈弥这话里隐含着的意思,他处理这件事的办法,看似处处为洛酿着想,保全了洛酿与盛国的名声,实则会让坊间百姓对洛酿怨声载道,百姓们虽不能把洛酿这个人怎么样,但是官府、朝廷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洛酿,让百姓怨恨洛酿甚至整个仙界,这件事,就此正式变成了凡间与仙界之间的事情,与盛国、与陈弥都再无干系。
正巧这是应安与徐凡受诏入宫,洛酿听的真切,便向陈弥问起了徐凡,可陈弥还未见过徐凡,但洛酿问了盛国的人,就要让她知道盛国的人有多强大,洛酿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陈弥向她炫耀自己的人,她自是要耐心听着的,陈弥说徐凡武功过人,战无不胜,这也的确是真的,他又说赏识徐凡想给徐帆赐官,徐帆不肯,这是假的,徐凡参加过武试,参加过文试,哪怕几次到过殿前,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依旧不会多看他一眼。后来,熟识的官员也就不在举荐他了,渐渐的,他就觉得不做官又如何,行侠仗义,自在洒脱的行走于天下间,虽说是不能流芳百世,那也好过,有了官身之后一朝踏错,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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