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因为画出一副满意的画心情格外愉悦,一夜没怎么睡觉,早上的时候他直接洗了把脸下楼去吃饭。
店里老太太没在,只有结巴叔守着店,看见安北下来,结巴叔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早!”
“早呀。”安北笑眯眯地问,“还有早点吗?”
“有,有的。”结巴叔说着递给他一个菜单。
早上这会人不多,除了安北,只有靠窗的一个方脸中年男人和角落正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胖男生,正大口吃着早点。
安北看着小胖有点眼熟,努力回忆了一下。
对门不良少年的小跟班之一,昨天天台打架也有他。
安北说“要个肠粉吧。”
结巴叔点点头进了厨房。
安北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等肠粉。
那个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连凳子都带倒了。
他看着那个方脸中年男人从他身边气冲冲地走过,也跟着进了厨房,然后就听见一声怒喝“江老三!”
随后厨房传来东西碎裂和扭打的声音。
不是,这打架事件这么常见的嘛?
安北没听懂方脸说了什么,他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好歹自己是住在结巴叔家里,他想着还是跟过去看看。
安北刚起身,下一秒小个子结巴叔就从厨房飞了出来,哗啦啦带倒了一片桌椅。桌面的各种调料罐子撒了一地。
结巴叔捂着胸口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也说不出话,倒在地上一时没能起来。
安北赶紧上前去把结巴叔扶起来。
方脸骂骂咧咧从厨房出来,看见安北扶着结巴叔站起来,他瞪着眼睛威胁安北“你他妈滚开。”
安北听不懂他的话,但琢磨了一下,他应该是想让自己滚蛋的意思。
他正想着是从善如流的滚蛋后报警,还是拉架,可惜还没等他选好,方脸就已经没耐心了,举着拳头就想给安北也来上一下。
安北站在那也没躲,他看着方脸张牙舞爪冲过来的姿势觉得也没躲的必要,这种看起来唬唬人还行,真给他一拳估计就得躺下。安北不想大老远来散心的第一天就因为打架被叔叔请去喝茶。
但那也不代表要站这挨打。
安北偏头躲过拳头,一手抓住男人手腕向旁边一拉,另一手的手肘同时击在男人肋骨上,方脸吃痛,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安北拽着胳膊,一个反身上步给按跪在地上。
一招制敌。
安北用膝盖顶着方脸的背不让他起身,对着角落已经吓呆了的小胖学生说“别愣了小胖,报警啊。”
小胖嘴里还咬着包子没咽,两腮正塞得像只胖仓鼠,和地缝一样细的眯眯眼这会瞪得老大,满脸写着惊恐、害怕和不可置信。
他慌慌张张边咽包子边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等电话的时候猛猛捶了几下胸口。这架势好像要把包子连带着那恐惧都一并咽下去。
小胖子没报警,而是给他老大寸头江溯打了电话,寸头来得飞快,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他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扔就冲进屋来,先看了眼结巴叔,确定了他没什么大事,然后过来向安北道谢。
安北还保持着擒拿的姿势摁着方脸,他怕这个中年男人觉得丢了面子再来个暴起反杀,在江溯没到的这五分钟都憋着劲没敢松手。
安北叹了口气:“别谢了,你过来摁着他一会,我饿得没劲儿了。”
“没事,松开他吧,我和他聊聊。”江溯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说道。
安北听闻立马松开手,甩了甩胳膊打算去小胖桌上那高高一溜包子屉里拿个包子吃。
刚刚看小胖吃那么香他早就馋了。
安北刚一松手,方脸就对着江溯破口大骂,虽然安北听不懂,但骂得应该挺脏的,不然江溯不会下一秒就起身拎着男人的衣领又把他掼到地上,男人的额头“砰”地就磕在地上。
江溯弯腰指着男人,表情凶狠,听不懂又说了些什么。
安北拿了个包子出来悄声问小胖,“唉,胖儿,江溯说啥?”
“我溯哥说,他要敢多骂一个字儿让他今天横着出去。”
小胖和安北并排坐着也咬了个包子,边嚼边低声给安北当翻译。
“我溯哥说,原来以为他有脑袋,结果是用来凑身高的。”
“我溯哥说,没问他要小叔的工钱他倒有脸过来找事儿,那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把另一条腿也打断。”
“我溯哥说……”
行,你溯哥挺牛逼,动手和嘲讽能力都拉满了。
安北还想再抓个包子的时候,发现笼屉里空了。
他和小胖默默对视了一眼,小胖有点尴尬地给他指了指厨房。
安北又甩着胳膊进了厨房。
看来回去还得再好好练练,这段日子没练习,都有点生疏了,胳膊都酸。
等他慢慢悠悠在厨房吃完“自助”,叼着个芝麻球慢悠悠晃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桌椅板凳也都扶了起来,结巴叔和校服小胖也不见了,只剩江溯坐在桌前正看着监控视频。
"这么快都收拾干净了?"安北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问道。
江溯"嗯,让他舔干净了。"
"......别说还舔得挺干净。"
江溯看着安北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这擒拿练得挺不错。”
……牙口不错。
安北咽下芝麻球,“跟朋友瞎练的。”
江溯递给安北一瓶可乐,“今天还是多谢了,不然我小叔……”
“没事,举手之劳,早饭抵了。”安北打断江溯,接过来可乐喝了一大口。
“那你早饭我包了,你住多久早饭给你包多久。”他伸出一只手正式介绍自己:“我叫江溯。溯洄从之的溯。住你对门。”
“安北,北方的北。”安北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这名字起得好。逆流而上。”
两个人离得很近,安北甚至能看清楚江溯琥珀色的瞳孔。
他一直觉得,寸头是个很考验颜值的发型。这少年驾驭得很好,寸头把他极为优越的脸型和五官都明晃晃地展现出来,眉眼里尽是是少年人才有的桀骜和无所畏惧,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扑面而来的阳光,晃了安北的眼。
刚刚事情的原委,江溯自己没说,安北也没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像和江奶奶聊天时安北没有提过自己家里的事,江奶奶也就没有问过。
自己房东这家人,只有江奶奶,结巴叔叔和江溯三个人。
江奶奶应该是有慢性病,经常吃药,老太太一个人守着河粉店,店里卖一日三餐,每天凌晨四点江奶奶都会起来准备早餐,晚上十点才会关店。
结巴叔叔早出晚归是常态了,还经常跑夜车,安北经常在天快亮时,听到结巴叔叔的车停进后院的声音。
所有人的生活,表面看上去皆是日复一日平静无波的湖面,可清澈的水下暗流涌动,掩藏着的往往都是代表着痛苦的暗流。
安北晚上失眠了,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过来翻过去,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眼睛一直在尝试努力闭着,导致这会酸胀难忍,他睁开眼睛眨巴眨巴想放松一下,却被刺激得流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明明大脑很疲惫了,可精神却还倔强地支棱着。
他颓然地睁开眼睛,盯着墙上那个圆圆的小夜灯,这个小夜灯已经陪伴安北好几年了,安北这会有种想把它关掉的冲动,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关。
算了,关了更不用睡了。
行李箱里有药,可他不想拿出来吃。他不原意过度依赖药物。
失眠也不是第一次了,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度过的。
烙的饼能叠成厚厚的一大盘的时候安北终于睡着了,睡得很不安稳。
他断断续续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被追逐,不断奔跑,在虚空的石头上的跳跃,像一只不能落地的荆棘鸟。
看不清前方,脚下是深渊。深渊里是冰冷刺骨的冷白海水,席卷铺盖过来的海水像伸出的无数条苍白黏腻的手,试图抓住他的脚腕。他不敢停歇。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已经习惯了在梦中的这种状态,他只想自己赶紧醒来。
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时,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得飞快。
整个屋子里只有急促地喘息声和心跳声。
没事。
没事。
醒来了。
安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时间。凌晨六点,刚睡下两个小时。
远方隐约传来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已经能看见晨曦微光,这道晨光让空气中细微的灰尘无处遁逃。
他盯着窗帘那道透过的光线愣了半天。
算了。再睡下去也是噩梦。
然后起床去冲了个澡,换下了汗湿的睡衣。
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窗外雾气弥漫,看不清远方的海,就像他梦里一样。
空气中是早晨独有的草木清凉的味道。
他把画架挪去了阳台,换了张画纸。
-
江溯推开阳台门的时候,看见隔壁的画家长发凌乱成了鸟窝头,左一缕右一簇地支着。他身高腿长,正勉勉强强地踩在椅子上支着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对着空白的画纸在发呆,不自觉地用画笔一下一下敲着脑袋。
清晨不似白日里炎热,这人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衫,缩在凳子上的姿势能看见他衬衫下支出来的肩胛骨。
江溯看着他,总觉得这道身影有点落寞。
是有点说不上来的那种孤寂,他之前远远见过这个叫安北的画家几次,安北都是笑着的,包括自己昨天和他说话时,这人也是笑着的,可这会他一个人坐在这发呆,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面上的那些笑容像一个固定程序,当触发到某些关键点的时候,程序就会启动。
安北还没注意到隔壁的阳台门开了,江溯低头飞快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和安北打招呼。
“早啊。”
安北顿时回过神,他转过去发现是江溯。
安北笑道,“你起的真早。”
江溯伸了个懒腰,"就快高三,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真的假的?
昨天冷着脸一个手把人拎起来撞一墙血的不良少年,现在在这漫不经心的和自己说"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安北仔细观察了下江溯的表情,这厮好像还挺胸有成竹?
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心。
不良少年当然也有。
"......那你加油哦!"安北犹豫了一下说。
“谢谢。”江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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